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数风流帝国 > 第二章 好色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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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入夜还有一段时分,晋礼去了常家货栈。常苍澜端坐店中,看伙汁们进进出出,就是故意没看见晋礼主仆二人。

  晋礼只当哪里不慎又惹恼了他,怯怯地也上前鞠了一躬“晋礼见过二表舅”。见表舅依然无动于衷,眼神空洞地盯着茶盘,忙殷情地准备着倒茶。

  “住手,这也是你做的吗?”常沧澜一声断喝,吓得晋礼手一颤,茶盏跌将下来碎了一地,溅起的滚烫茶水烫得晋礼龇牙咧嘴。柳小来上前就要帮手,却被常苍斓一把阻住。

  “让这个废物去做,老子英雄儿废物,他要是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好,哪里能有出息。成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想着升官发财,我看着都觉得恶心。”

  给常沧澜如此一阵恶骂,晋礼也是面红耳赤,做声不得,只是低头小心翼翼地拾掇起地面的碎屑。

  见晋礼如此无能状,常沧澜心里一股怒火腾地而起,“我这么骂你,你就不会回骂我两句?”

  晋礼大赧,当世习俗,天地君师亲,二表舅为亲长,就是给他吃了熊心豹胆,他在心里决计不敢对二表舅有所不敬,口出诳言这等疯狂的举动,想想也是十分可怕。

  常沧澜急了,拽着晋礼的领子,“你不用骂我,你就只要往我脸上啐一口”。

  晋礼手足无措地看着二表舅,心里却敞亮着,这二表舅怕是又犯失心疯了,只要由着他胡闹,折腾折腾就过去了。

  常沧澜失望地松手了,晋礼则一屁股跌坐在地,一阵巨疼差点让他叫起来。

  转身入到后院,常沧澜不管不顾地招付着一对沙袋,拳脚交加,似有无尽地力气发泄,打得两只沙袋晃来荡去,半晌停不下来。

  小伙计常春嬉皮笑脸地在一呆着,待看见他筋疲力尽之时,方才迎上来,递上干毛巾。

  “走了吗?”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走啦!”常春倒是痛快,心想,换你你也走,不走还不得脱半层皮。

  “就没有留下什么口信?”

  “说是去了风满楼”,常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风满楼是什么地方,常沧澜临安十年,太清楚风满楼是个什么地儿。风花雪月,花前柳下,士子文人调情之地,英雄男儿丧志之地。

  常沧澜失望得无以复加,这晋礼愚昧如猪,胆小如鼠,色胆却包天,无半点其父风范,自顾自地大饮醉去,嘴里兀自咕咚:“色字头上一把刀,随他,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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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苍茫,残阳似血。晋礼就着这晚色,往西湖边上走去。心里却好似期待着什么?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去这种场合。除了跟同年叙事,联络沟通感情之外,他倒也期待着见识见识这无边的花花世界。

  西湖边上,聚集了大小不一,装饰各异的画坊。当世还不能在水边大兴土木,画舫三层楼高,在一平如镜的湖面,也是相当巍峨。

  各家画坊经营大同小异,无非是喝酒聊天,听个曲儿,调个情儿,吹个牛儿。但也有几家有了新的营生,比如说杂耍,舞蹈,甚至还有剑术表演。至于非法勾当,关起门来谁也说不清楚,总之你情我愿,官府不追究就是了。

  但要说起规模之大,名气之盛,那就非风满楼莫属了。虽也只是三层之高,但每层挑高,约有两丈,相比其他画坊,竟有两倍身高,无怪乎在一众画坊中鹤立鸡群。

  一楼专做酒肆之席,一两把银子也能呆上一晚。越野别小瞧这一两银子,折换成稻米,也有五石之多,够五口人的一家子一季之用。

  二楼中央有一大厅,四周包厢回绕,却拿帘子当窗,里间人影绰约,不时传来杯盏声。待得表演之时,挑开帘子,观得明白。每间包厢得八九两银子,普通家庭,一年花费大抵也是如此。

  三楼中空,隔着帘子可俯视二楼。两个包厢之间,后面有一专门楼梯,左右分之,不相干扰。得闲躲在中间,倒也清静。想要热闹,可招一二乐女弹琴唱曲。一晚花费大抵得三十两银子,女子费用还得另计。稍有点名气的,也就十两八两,要是这西湖的头牌,一晚百两那也是稀松寻常之事,就这还得看身份,大富人家,又怎抵得过大贵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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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注定是举子大宴,城里的举子,三五同年订一包厢,呼朋唤友的,倒是把风满楼的二三楼挤得满满当当。晋礼他们几个,也破费在二楼边角要了一个包厢。觥筹交错间,但听中央大厅传来船楼小厮高呼,原来是表演开始。上下两层包厢帘子竞相挑开,竟要一睹今晚是哪位佳人。俄尔一女子袅袅婷婷款步而至,云鬓雅致,眉目如黛,峨鼻笔直,红唇似火,好一张精致面孔。

  一众举人看得一时忘神,就是那经常光顾之人,也是难以移开双目。那女子似久已习惯,略一躬身,道个万福,琼瑶小嘴,莺莺开来:“小女子樾珏这厢有礼了。承蒙秦解元厚爱,小女子特来献上几曲。只是秦解元念同年之情,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夜小女子就着这厅台,借着这良宵美景,还请各位尽兴。

  婉转娇柔,果然如珏,美玉相击,靡靡入耳。还没开唱,到叫一众举子浑身酥了。众人高呼秦解元厚爱,那秦方玉树临风,站在三楼临窗遥相作揖。又有那心急之人嚷着让樾珏急急开唱“樾大家的,你要再不唱我就要死了。”这登徒子举子要作死做活的,倒也让船楼哄堂大笑。

  只是楼下起了骚动,闻听得是临安头牌,西湖仙子樾珏在中央大厅楼面,先前花一辆银子的想要加银子,在哪里央三求四。楼船的小厮也是见惯了人物,哪里肯松开,“今晚是举子大宴,你等粗人竟是不知分寸。也是相府的秦解元格外开恩,越大家的才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平日里你就是花上百两银子,也要看樾珏姑娘想不想赚这银子。”一干人等闻得相府秦公子所在,挠头塞耳地退将下去,毕竟听曲事小,性命事大,一个不小心得罪了相府公子,怕是进了牢狱折了性命。

  晋礼这厢也是附庸风雅而已,待得琴声起来,他们的话声确也不小,当然都是与解元和樾珏姑娘高度相关。

  “这秦解元家学渊博,相爷嫡孙,当世真是无出其右者。这樾珏姑娘临安头牌,西湖仙子,艳名远播南北。一个男大当婚,一个女大当嫁,当真是才子佳人,天意之合。”

  这是他这精妙算盘马上给人打破,“相爷府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能娶了一个歌姬做那正牌,多半是小妾之命,称作如夫人也算抬举她了。相府高门大第,哪里容得了一个乐籍的姑娘,也不怕人家身子不干净。”

  旁边的另一个文士确嗤之以鼻,“你待秦解元怎地,人家樾珏姑娘还看不上他呢。就看今日秦解元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吧,无非是向大家宣告,不可打人家樾珏姑娘主意。要真成了事,还不早金屋藏娇了。”

  晋礼素来给圈在大院,一心读那圣贤书,今次若不是赶考,怕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亚当世大家闺秀。身边作伴除了小厮柳小来,也就是他娘临终托付的三表嫂常元香了。

  刘小来也是无趣之人,一颗忠心倒也可鉴,整体跟着他,严格遵照三表嫂吩咐。

  他三表嫂是他外祖家的一门旁支,也是早年她母亲积德,看小丫头家难以支撑,不时探望资助,待得离去之时,姑娘也是报恩,答应照看年方九岁的晋礼。待得丫头及笄,越发水灵,耐不住常氏家主软磨硬泡,姑娘家倒也从了这门婚事。论及亲戚关系,也是若有若无,算在九族之内,却又是五服之外。

  看着樾珏的眉目,与她三嫂也有几分比拟,晋礼也有些心飘飘然。表嫂每次来时的衣带裙飞,眉目间的隐隐传情,声声娇啼,仿佛尹人,他不知怎么就插上话了,“还是不要给秦公子独占的好,我等也要分一杯羹。”

  一班同年也觉得晋礼答得有趣,举起酒盏,互相打趣着,“这是我娇滴滴的樾姑娘,你一杯,我一杯,我等每人一杯羹。”众同年互相对视,脸上都是一般猥琐,隔壁的也觉好笑,一直笑来,笑得整个楼船为之侧目。

  樾珏姑娘倒也不恼,这般登徒子他也不是头回碰见,就是以举人的身份,如此轻佻,却也有些惊世骇俗。只是这般轻佻却惹恼了秦解元,有人如此不识抬举,他霍地站起来,居高临下一指晋礼的包厢,朗声道:“不知此间包厢是哪些同年,还请出来,让秦方好生敬酒一杯。”

  大厅顿时鸦雀无声,樾珏也停下琴声。这秦方貌似谦逊,一个请字,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他心胸开阔,明白的人倒是知道大戏拉开序幕。

  临安府横着走的秦方秦公子,堂堂相爷的唯一嫡孙,相府的唯一继承人,这些身份摆在那,哪有人敢太岁之上动土。举子还是举子,有家世的举子就不是普通的举子。举子还是举子,解元不同亚元,更不同一般举子。男人就是男人,横刀多爱,可恶至极,可恨之极。

  谦逊之极却有暗藏杀机,好生敬酒一杯,怎生个好生法?这哪里是敬酒,分明是罚酒。要论敬酒,要体现礼贤下士,他秦方又怎么不下到二楼,平起平坐地同饮一壶,如此居高临下,分明写着高高在上。

  他手指一指,又说明什么?指天为誓,指地为盟,指着别人的脸,那不是当面打脸。围观之人一声不吭,静坐以观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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