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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
王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些东西，一股子愤怒填满了他的胸膛，让他的血都沸腾了起来，他定定的看着方胜，原本像石头一样的脸都开始扭曲了，他从未想到，这个在档案忠诚栏上拿到满分的年轻人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国家这种东西，他很想大声问问这个年轻人，难道那些从警时候说出来的话，他都不记得了吗？
“我不是很喜欢那些东西。”
像是看到了王陆眼睛里的那些疑惑和愤怒，方胜轻轻的笑了起来，他扭着头看着那努力想要穿过雾气的月光，觉得自己从未这么轻松过，这让他突然想到了那句人之将死的话，大概在快要死的时候，人才能真正的做回自己吧，他这样想着，然后耸了耸肩，淡然的说：“那时候一定要宣誓才能做一个警察，这种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小时候家里做一点小生意，总有人想要我们交一点钱换个平安，我们报过警，可很快就发现那根本没有用，警察走出我们的店铺之后，就和那些人坐在了一起，那时候我问我的父亲，为什么警察不会保护我们，他说，警察保护的只是那些大人物，然后我就发誓，我要做一个保护我们这种小人物的警察，所以从警的时候，我小声的告诉自己，那些话，都不是真的。”
“没有我们这个国家，哪里有什么大人物小人物的平安？你要记得你的责任！”王陆咆哮了起来，虽然他一直在政治部那种见不得光的地方，然而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对这个国家的热爱会比其他那些穿着制服的人要少一些，他和他的同袍们为这个国家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在政治部那种阴冷的地方想要坚持下来，那种叫做对这个国家的爱的东西正是他们这些人心里燃烧着的照亮道路的火焰，然而如今方胜却在说什么从未爱过这个国家，这几乎让王陆暴怒的想要掏出枪来了。
“这些话，我本不应该说出来的，说出来，即便暂时不会因为什么亵渎了这个国家而被监禁起来，可之后还是要丢掉这份还算可以的工作，可我们要死了，所以这个时候，就有很多事情没有那么重要了。”
方胜轻轻的弹了弹自己身上的一点灰尘，这让他想起了那个田横，李青山在被控制起来之后，他多少都问到了一些事情，然而和王陆还有刘彻不同的是，他的兴趣都在那个一直保护着李青山直到最后的男人身上，李青山虽然说不出什么太多的东西，可方胜还是知道了那个男人好笑的举动，那个时候李青山说田横是个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整理自己样子的男人，他本来不是太明白，可现在，他突然懂了，以最好的样子去赴死，心中装着的，一定是那种叫做尊严的东西。
那个男人脸上染着血笑着死去的样子让他的心里多了一些的冲动，他看着王陆没有掏出来的枪，慢慢的很坚定的说道：“我的责任，是保护那些普通的人，在他们遇到不平之事的时候，把正义还给他们，而不是因为大人物们和那个孙见川的友谊让无辜的人生不如死。”
“李青山劣迹斑斑，这都是你知道的事情。”王陆沉着脸，冷冷的哼道：“如果那是你说的责任，那么我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正义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所以你会真的相信了你身后的那些人。”方胜又笑了起来，李青山是个怎样的人，他们这些警察才是真正的权威，自从李青山这个名字成为头条之后，除去那些搬弄是非的媒体在加派罪名之外，警务里的档案也让方胜这些知道李青山底细的人愕然不已，罗三贵不过是刷新了几下资料库就发现了这个事实，可方胜并不认为这一点对于王陆来说很重要，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王陆的脸色没有一点的变化，他本来就是打算试试王陆到底知道多少东西，可如今看来，他早就是知道了这些篡改的，并且，这种事情，根本不重要。
“根本不重要吧，重要的是要执行大人物们的命令，你这样坚定不移的用着我那个台风的借口放弃了海上的路线，就是在等大人物们布置好局面吧，为什么一定要在陆上执行呢？一定是因为大人物们将这条道路布置成了一条不归路吧？又为什么你根本没有想过要执行肃清青岛的任务呢？对了，那些潜伏在青岛的家伙一定很危险，如果进行肃清必然会出现民众的伤亡，这是大人物们最不想看到的。”
像是自问自答一般的方胜看着那终于挣扎着穿过雾气照在自己身上的月光，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他那些心里的困惑，在这月光洒下来的一瞬间找到了全部的答案，在漫长没有城市居民的进京大道上，恰恰正是最好的伏击地点，以很小的契机布置宏大的局面，这几乎就是这个国家一贯的作风，这个结论让方胜都忍不住有些赞叹了起来：“真是一件名垂千古的大功，将这个国家最危险的罪犯一次清空，和这种功绩相比，李青山到底是不是真的杀掉了那个孙向东，还有我们这些小警察的生死，根本就不重要了。”
“我现在就杀了你，即便是真的看破了又能怎样？”王陆终于掏出了自己的配枪，他指着方胜的胸口，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他的确很欣赏这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仅仅凭着有限的事实就推测出了他们那个宏大的计划，可这依旧是那种叫做丑闻的东西，在信息如此发达的今天，那种丑闻所造成的影响是有如国家这种巨大的存在都无法承受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掏出了枪，以他的身份，即便是杀了这个年轻人也不会发生什么的，更何况，这个年轻人，心里根本就没有忠诚这样的东西，对的，可恶的，叛国者。
“杀了我，你到的了京都吗？”方胜的脸上依旧是那种轻松的笑，他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的，在这个世界上，小人物们生存下去的办法也只有在大人物之间的倾轧中艰难的挣扎，然而正是这种大人物们间的倾轧让他有了自信的底气，他看着那茫然的夜色，笑道：“如果真的是只有你身后的那些人拥有着这个国家，那么，为什么你还是不肯走呢，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相信我们917部队身后的那些高官呢，你自己也说过，那些人出卖了我们，可我们，不只是917部队的我们，你，也在我们之中，大人物们不想撕破脸，所以要我们这些小人物来角力，所以有些人想要李青山死，有些人想要李青山活着，然后如果站在京都那个他们下达命令的地方，你和我之间的距离就像是现在这样，听起来，真是有些可笑啊。”
“留着你，然后等待着你把我们的计划公布于众吗？”
王陆冷笑着打开了枪上的保险，然而他始终不曾扣动的扳机却出卖了他的犹豫，是的，王陆已经有些犹豫起来了，最初的时候他心里的那些愤怒还有那个不能被公布的秘密计划让他决定就在这里杀死这个年轻人，然而正如方胜所说的那样，他们的那个计划并非完美，虽然几次表示过对那些站在孙见川身后大人物们的愤怒，然而上面所表达的看法也几乎正是方胜猜测的那样：“以维持着大家体面的办法完成计划。”
既要让那些出卖特别部队的大人物们不丢掉脸面，又要在他们和孙见川那个老家伙的夹击下完成任务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这种事情无疑需要极高的谋略，然而王陆本人的仕途依靠的也只是兢兢业业和心里对这个国家的爱，这两点无疑是政治部这个地方最看重的，至于谋略这种东西，王陆虽然有那么一些，然而想要在这一次的大局中做到细致却依旧有些乏力，高层的斗争让原本可以随时支援的智囊团队也无法尽力，这个消息还有那些疯狂的从未有过的花样百出的袭击让他绝望的想要揪下自己的脑袋来换一个办法。
然而即便是用尽了平生所学，他依旧只能承认还是自己的无能无力，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想到用那个田横的办法从这个困局里突围出去，这也正是为什么他很看重这个方胜的原因，在青岛的这些人物里面，能有一双看破迷雾的眼睛的人，也只有这个方胜了，然而他却很认真的告诉过自己，田横撤离青岛警总署大楼的那个办法，根本不可靠，这让王陆犹豫的转身看了一眼那座在雾气里有些扭曲的大楼，他很不明白，为什么，会走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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