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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辽市市长办公室里。
一盆君子兰花在室内靠窗台的显著位置,花蕾朵朵,含苞欲放。迎面的墙壁上端端正正地高挂着镶框的条幅,条幅写着歪斜八个大字:正道沧桑,百姓为上。
高运哲一脸怒气呆坐在办公桌前沉思着。
这时,兰天拥门走进来,进屋就大声吵嚷:“高市长,你说好约我去建筑工地,结果我在工地等你,你稳坐办公室……”话说半截见高运哲情绪不对,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高运哲强作笑脸:“兰书记,坐,我约你去工地是有几个问题想同你共同研究一下。可是……可是有件事把我缠住了,失约了,请原谅。”
兰天追问:“高市长,是不是工程招标之事?”
高运哲一愣问:“你怎么知道?”
兰天坐在沙发上:“这几天下边就议论纷纷,说什么人民城市人民建,市长一人说了算,项目没等搞起来,腐败分子一大片。还有什么,为了百姓是幌子,真正腐败抓票子。还说……市长挨那一砖头是……轻……的……”
高运哲气愤地将手中的铅笔折断,沉默了一会说:“工程招标必须进行,这个项目必须公开招标,我们不能失信于老百姓,给政府保住这块净土形象!”
兰天试探着说:“高市长,这个不让招标的人,你……”
高运哲一拍桌子说:“不管是谁阻拦都必须公开招标。一会儿我跟江书记谈。”
兰天忙站起身说:“高市长,你和江书记单独谈吧!我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高运哲沉思了一下,点点头说:“也好,兰书记,这些日子你抽时间去工地多走走,有啥情况咱们及时沟通。一定要让咱东辽市这个新世纪项目建成干净的优质工程,不让一个干部因此而倒下,让东辽市的老百姓看到这个工程竣工后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兰天点头说:“高市长,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先走了。”转身往外走。
高运哲又喊:“兰书记……”想了一下,“唉……咱们改天再谈吧!”
兰天回头看看高运哲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高市长,还有事吗?”
高运哲摆摆手说:“没事,没事了。”
兰天犹豫下转身朝外走去。
高运哲站起身,在背后墙上条幅下凝视,沉思了良久,又回坐在转椅上,拿起笔,铺纸写信:省委白书记:你好!刚写个开头又停下笔,深思着倚在转椅上。
这时,江北海拥门走进来。站在地中间阴沉着脸问:“运哲,啥事这么急,非得星期天说呀?”
高运哲忙站起身迎出来:“北海,我找你来,咱们有几个问题需要沟通和理顺一下。”
江北海平时有个怪脾气,在他面前不论说什么事必须加上“汇报”二字,他爱听。否则,他敢拂袖而去。今天,高运哲也没用“汇报”二字,他瞪了高运哲一眼,生气坐在转椅上。无意中一抬眼皮,发现高运哲在稿纸上写的一行字,心里一愣,忙把目光移开,若无其事似的问:“运哲啊!有啥事快说吧?”
高运哲边倒着水说:“江书记,昨天,我在建筑工地和领导小组成员碰了下头,工程现在最关键的一是资金问题,二是工程项目招标……”
江北海忙打断了话题抢着说:“资金已经由建行负责借款,有的资金已经运作了,这还有什么可研究的?关于招标之事,有那个必要吗?咱是国家项目,摆啥空架式?我已经要市第二工程公司承建了,这些都不是问题,没有研究的必要……”一抬头看见高运哲端水杯走过来竖起的两道浓眉,眉间平皱着,严肃的脸上充满了气愤,两眼直盯着江北海。江北海在官场这么多年,不管是上级,部下还从没碰见过这样的对视。高运哲逼人的目光,使得江北海不寒而栗。要说的话留在唇边。
高运哲仍直视着江北海,一言不发。
江北海结舌着问:“你……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高运哲收回目光,生气地放下水杯问:“江书记!项目承包合同都没签,资金就划出,这是不是太荒唐了?况且,我们整个项目资金缺口五百多万元还没着落,将来银行部门见我们言而无信,冻结资金怎么办?再说,使用资金怎么能凭一句话哪!那得有计划,有审批程序。都凭一句话资金能不乱吗?且不说出什么问题,将来资金缺口,影响工程谁负责?”
江北海被高运哲一连串的质问,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心里十分不满,冷冷地回敬说:“资金缺口怎么办?这该问你自己,你是主管工程的市长吗?”
高运哲直率地说:“江书记,你既然知道我是主管工程的市长。那么,运作资金我该知道吧!还有,咱东辽市这样大的新世纪工程,怎么能凭一个人心血来潮,想给谁就给谁呢?公开招标,这是领导小组决定的事,怎么能想改就改呢?这是事关工程好坏的重要环节,也是原则问题……”
江北海抢着说:“什么原则问题?不让公开招标,是我提出的。交给第二工程公司也是我的意见。你讲话注意点措辞好不好!什么心血来潮?我是市委书记,怎么能说是心血来潮呢?啊!领导小组不是还在市委领导下吗?啊!”
高运哲气愤地站起身,要说什么……
江北海摆摆手,先发制人地抢着说:“你先别激动,坐下,听我把话说完,啊!”从兜里掏出烟点着火吸着,把烟装起来又说,“高市长,你想过没有,要公开招标,国内那么多强手林立的大公司竞标,那还能轮到市建二公司吗?他们已经半年多没发工资了!再说,几千万元的投资项目落到外市,这不是眼看着肥水浇别人田吗?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我不会干的,让东辽市老百姓骂我们胳膊肘往外拐?如果再掺进贪污腐败内容,岂不是更复杂吗?我奉劝你也别干。啊!”慢慢地吸口烟吐着烟雾。
高运哲气愤地说:“江书记,不知你听说过没有,第二工程公司,他们为什么半年多没发工资?”
江北海摇摇头问:“为什么?”
高运哲在地上走着说:“我在几天前对全市城建系统所属企业进行过调查。第二工程公司内部管理混乱,半年内请客送礼招待费达八十多万元,这钱从哪来又到哪去了?我正在委托市纪检委进行审查……”
刚说到审查,江北海立即警觉地看看高运哲,磕了下烟灰:“高市长,没经市委常委研究讨论,随便派人审查这不妥吧?同时,这也超出了你一个市长的职责范围呀!换句话说,咱们俩谁都没有这么大的权力!”
高运哲站在地中端视着江北海的表情后一笑:“江书记,市第二工程公司在南街施工的居民楼存在着严重的质量问题,市民的举报信想必你一定看过。如果说,这些问题事实存在,你还提议他们来承建咱们东辽市新世纪工程吗?就算我不拦你,你放心吗?”
江北海惊愕地:“这……这……”
高运哲爽朗地一笑:“不用我说,你绝不愿意背这个黑锅。”停顿一下又说,“现在是市场经济,适者生存,弱肉强食,振兴大东北,我们没有时间再去培养胆量了,改革这么多年来,我们为什么落后?最根本的就是观念,我们这些为官者的观念!为官者不为人民服务,那还是共产党的官吗!不适应就淘汰,这已是现实,是残酷的现实,我们不能再醒的早,起的晚,议的多,干的少啦!我们搞陶博会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要到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上去争,去拼吗?江书记,这次公开招标,我就想检验一下我们自己的竞争实力……”
江北海不耐烦地摁灭烟头:“好了,好了,我今天不是来接受教育的,大道理我懂,也会说,现实和理论是有差距的。我是东辽市委书记,我有责任,有权力来维护本市老百姓根本利益,关心百姓的生活疾苦……”
高运哲走到桌前,耐心地解释说:“北海,我今天不是和你辩论,也不想和你吵架。这是咱东辽市的大事,更是关系到东辽市老百姓生活富庶的大事,和二建公司比,这哪头轻重相信你能掂得出来。对我市这项新世纪工程,你我都负有主要责任,对工程的每个环节,我们都不能含糊,更不能草率从事,我们要把钱花在刀刃上,使本来就有限的资金发挥更大的作用。在这项全省瞩目,全市人民盼望的工程上,我们要向全市人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不能再让百姓失望啊!”
江北海猛地站起身,忿愤地盯了高运哲一眼说:“你是说,我不负责任,我让全市人民不满意了?叫百姓失望了?啊!你是东辽市的一名领导干部,怎么能不负责任地随便讲话。啊!”说着从兜里掏出烟,点着火吸着,又长长吐着烟雾。
高运哲躲开烟雾说:“北海,我说的话不对吗?咱俩不是在交换意见吗?这有什么……”
江北海又抢着话说:“运哲啊!你在基层走得多点,别跟那些无知的百姓学,一动钱,就有贪污腐败,一搞基建,就得有干部挨整,这是什么逻辑?啊!就说共产党的官腐败的多,就算咱当官的让老百姓随便骂,可你总不能混为老百姓吧!老百姓发烧,你就感冒吧!啊!”
高运哲接着说:“在我们党内,贪污腐败的事例还少吗?老百姓给我们经常敲着警钟有什么不好?在老百姓的骂声中你就没悟出一些真理来?”
江北河冷笑一声:“就凭你就能振兴大东北?别听什么记者瞎哄,你总不希望老百姓再打你的砖头吧!”
高运哲气愤地看着江北海说:“咱俩这是在交换意见吗?这……你……北海,咱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谈吗?”
江北海看一眼高运哲,冷冷一笑:“心平气和,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心平气和!哼!谈,有什么好谈的!”走在地中停下脚转身说:“噢,忘告诉你,省委现在是罗副书记主持工作,白书记在中央党校学习,即是毕业归来,大概也是退居二线吧!”说完转身走了。
高运哲两眼凝视,目送着江北海走去。
东辽市郊外一座山坡上,松树迎着北风轻轻的呼啸着,这里座落着一块墓地。
高运哲手捧着鲜花,肃立在一块墓碑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默哀后,蹲下身将鲜花敬放在墓碑前。墓碑上刻着:“汪源之墓。”高运哲从兜里掏出瓶酒和酒杯,倒了半杯酒洒在地上,又倒了一杯酒放在墓碑前。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放在墓碑上,眼含着泪水小声叨念:“汪老师,今天是您生日,学生高运哲来给您过生日来了,您平时最爱喝的老白干,最喜欢抽的大生产牌香烟,我都给您带来了。汪老师,我高运哲永远不会忘记您的恩德,也永远不会忘记今天这个日子。今天,是您的生日,在我六岁那年的今天,您收养了我,给我起名叫高运哲,供我上小学,中学,又读完了大学,父母生下了我,是您养育了我,没有您就没有我高运哲。您的恩比天高,情比海深,我在刚学写字时,您就教我写“志存高远”四个字,教诲我,好男儿涛头立,有志在四方。在我心里深深埋下了立志成才的火种。含琼比我小,可你总是护着我,偏爱我,一次因为我你竞伸手打了含琼妹妹,气得含琼哭着说她不是你亲生的女儿。从那时起,我懂得很多,学会照顾和疼爱含琼妹妹了。记得那年,我和含琼妹妹在恢复高考第一年双双考入大学,您高兴得不得了。那天正是您生日,您高兴地多贪了几杯,欣然命笔,醉酒写了:正道沧桑,百姓为上八个字。这八个字是我一生的座右铭,也是你老人家给我的巨大财富,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挂在我的工作室里,不管前进的道路多难,压力多大,我都牢记您的话:正道沧桑,百姓为上!”
高运哲掏出手绢,擦着泪水。
身后不远的松树后面。
汪含琼偷偷看着,听着,泪流满面。
高运哲放起手绢又说:“汪老师,您临终前把我和含琼叫到跟前,抓着我和含琼的手说,我把含琼托付给你,你要照顾好她,她任性,你就迁让她点,啊!”高运哲失声地哭了,“汪老师,我没照顾好含琼,这二十多年来,我竭尽全力去做,也没能得到含琼的谅解……汪老师,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汪含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着转身跑了。
高运哲一愣,忙起身见是汪含琼,擦了擦泪水追了过去,边追边喊:“含琼,你等等我,你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汪含琼站在那里,扶在一棵松树上。
高运哲追上汪含琼,走到跟前问:“含琼,你什么时候来的?今天,是爸的生日,咱们推心置腹地谈谈好吗?”
汪含琼边哭着说:“咱俩还有什么好谈的?”
高运哲耐心地劝说:“含琼,你不要再幼稚了,这二十多年的青春时光,拖得咱俩都老了,你不觉得这代价太大了吗?值得吗?”
汪含琼止住哭声:“这沉重的代价,都是你一手造成的,难道你还怪我吗?我是一个女人,我不但失去了二十多年的青春年华,又失去了孩子,你还配做我的丈夫吗?我没有家的温馨,每时每刻都与孤独相伴,泪水泡着心,我不痛苦吗?一位母亲,自己的孩子不明不白的没了,这心里是什么滋味!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
高运哲擦了下眼睛,抢着说:“含琼,你口口声声的要孩子,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上哪去找咱们的孩子,你既然也知道代价太大,又饱偿了代价的痛苦,那为什么我们不重新开始生活呢?我苦苦地等着你,陪着你,为了你,我的头发都见白了,心也疲惫了,我不求别的,只求你静下心来,咱们重新开始好吗?”
汪含琼擦着泪水说:“我是母亲,你永远无法体量到做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
高运哲激动地追问:“我是无法体量做母亲失去儿子的痛苦,可我的痛苦还少吗?再说,我都讲了一千遍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咱们是怎么有的孩子,你,这不是在胡搅蛮缠吗……”
汪含琼气愤地指着高运哲大声喊:“我胡搅蛮缠!我是女人,拿自己的青春和你胡搅蛮缠,你认为有这个必要吗!你还算是男子汉吗?孩子在哪里你不说清楚,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也无法说服我自己……”
高运哲非常坦诚地说:“含琼,请你相信我,我是一市之长,不会骗你的!我……我们哪来的儿子,这不是太荒唐吗?你认真地想想,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或其他……”
汪含琼委屈地哭了:“市长……”冷笑一声又说,“正因为你是市长,才更具有欺骗性。你口口声声不知道是哪来的孩子!荒唐的是你!你见过有哪一个女人拿自己的的贞洁开玩笑!高运哲,我不会相信你!我也永远不会相信你!”说完哭着跑了。
高运哲忙喊:“含琼,你回来听我说,我答应你,帮你找儿子……”高运哲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跑去的汪含琼,泪水涌了出来,“汪老师,我高运哲真的没有做对不起含琼的事,我们哪来的儿子?我去哪给她找儿子啊!”
大街上。
刘恕在大街上急急忙忙地寻问着,在大街边上一位修自行车的老汉,刘恕忙上前打听:“大伯,你见过一位卖花盆的老大爷吗?啊!叫贾瑞?”
修自行车老汉摇摇头说:“没见过?”
刘恕失落地走了,在大街上继续寻问,都摇头没见过。刘恕沿街望着,茫然地寻找着,焦急的心情从眼神里表现出来。
大街另一端。
高运哲失落地从墓地返回,自己开着车慢慢地在街上行驶着,边思绪着。
刘恕一抬头看见了高运哲的车,忙招呼着,高运哲看见刘恕把车靠边停下来,刘恕打开车门上车。
高运哲擦了擦眼睛问:“刘经理,忙什么呢?”
刘恕发现高运哲神色不对反问:“高市长,你这是忙啥呢?”
高运哲叹口气:“唉!心里乱极了,去墓地散散心。哎!公司情况怎么样?”
刘恕直了下身子:“情况不太好,上次地中衡事件发生后,给企业职工思想造成了混乱,中层干部心理也有不稳定情绪。虽然,地中衡恢复使用,可送料供应户总是找借口不按时供料。还有,原打算搞新产品扩建的地皮被市政府给卖了,整个施釉生产线就成了问题……”
高运哲忙问:“老厂区市里什么时候卖过?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刘恕解释说:“开始我也不信,可看到批文,我不得不信,说是市委市政府决定的开发区,卖给了一个酒店的女老板,可能是天皇酒店的女老板。”
高运哲气愤地手拍着方向盘:“有这事!那是我们的厂区,怎么能当开发区盖酒店呢?哎!你知道是谁批的吗?”
刘恕说:“我当时心情很激动,就去找市土地局,土地局长也有一肚子怨气,又劝我别查了,找谁也没用,是徐秘书亲自办的。哎!高市长,我放粗你别生气,这还是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吗?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倒给少数人垄断,霸道的机会,而多数人承担着改革的代价,这种强奸民主,专横跋扈的官僚主义者,何时能得到遏制?谁来遏制?强权就是公理吗?”
高运哲心里明白,这事只有江北海能干得出来,做得到,别人没这个权力,也没这个胆量。此时,和刘恕能说什么呢?说了又能怎样?高运哲专注地怒视着前方,严峻的脸上写着愤忿,喘着粗气,两道浓眉竖起又平展开。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高运哲启动车,慢慢行驶着。
刘恕看着车窗外问:“高市长,今天是星期天吧?”
高运哲把车停在路边:“刘经理,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刘恕收回目光犹豫一下:“高市长,我……我是有话要说。而且,一直憋在心里。高市长,今天咱俩都抛开职务,全当是聊家常好吗?”
高运哲一笑问:“是不是关于你父亲的事?”
刘恕忙点点头:“对,高叔,我父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结了那么深的怨恨呢?”
高运哲解释说:“你父亲叫刘清河,是这次被抓我才知道的。以前,我只知道他叫刘股长,是原陶瓷厂的财务股长,我们只不过有非常简单的两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是你父亲去我办公室签字。当时,我是工业局副局长,主持工作,我记得他签的是设备控购单。第二次是在……”高运哲眼前浮现着当年的情景:
二十多年前,一个盛夏的夜晚。高运哲穿着白衬衣,留着分头,高兴地来到陶瓷厂,沿着平房走廊往里走着,借着走廊的灯光下看了看手表,在一个门口停下脚步,紧张地朝走廊前后看了看。
门牌上写着:集体女宿舍。高运哲清下噪子,轻轻地敲门。宿舍内没有动静,又敲门,还是没有动静,轻轻一拥门,门开了,里面漆黑一片,高运哲在门口拽了下灯绳,发现汪含琼趴在床边睡着了。高运哲走过去轻轻喊:含琼,含琼!汪含琼仍睡得很香,没有反应。高运哲上前抱起汪含琼放在床上,在汪含琼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又轻轻的呼唤:含琼!含琼!你醒醒,含琼……
汪含琼动了下身子,继续睡着,高运哲轻轻的拥动着汪含琼边呼唤:含琼,睡得这么死,快醒醒……汪含琼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又闭上。高运哲玩笑的捏了下汪含琼鼻子笑着说:快醒醒,外面下雨了,从没见你睡得这样死!汪含琼摇摇头睁开眼睛,手按下太阳穴说:我的头好痛啊!
高运哲笑着说:含琼,今天是咋的了,睡得这样死,我今天把你扛走你都不知道。汪含琼有气无力的说:今天搞实验太累了,你是啥时候来的?高运哲笑着弯腰在汪含琼脸上亲一口说:刚到,你睡觉不关门,也不关窗,还不打灯,要是来贼咋办?”窗户被风吹得摔响着。
汪含琼眯眯着眼说:运哲,我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像散架似的难受,扶我坐起来……高运哲将汪含琼扶坐起来说:累呀就少干点,别逞能。汪含琼突然感到什么?惊呀的叫了声:血!慌乱的遮掩着说,运哲,你快把脸转过去……用身上穿着的裙子掩盖床单。
高运哲乖乖的把脸转过去,心里却很紧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抬头,对面墙上的大镜子里看见汪含琼慌乱地往上提着内裤和花布裙,用枕巾擦着花布裙上的血迹后又呆坐在那里发愣。高运哲笑了,故意问:我可以转过身来吗?
汪含琼哭了……
高运哲忙过身来安慰说:含琼,哭什么?这有什么好哭的,女孩子吗?这是常事……
汪含琼哭着大喊起来:亏你说得出口,我们这算什么呀?不明不白的……
高运哲又劝着说:好了!好了,别哭了,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吗?我又不是外人,我不往外说就是了……拽过汪含琼搂着,哄着。汪含琼偎依在高运哲怀里,擦了把眼泪说:运哲,从现在开始,我可就是你的人了,你以后可不许欺骗我……
高运哲搂着汪含琼说:好,好,我不欺骗你行了吧?汪含琼“噗哧”笑了说:运哲,我要和你结婚,越快越好……高运哲一愣问:结婚!
汪含琼吞吐着说:我……我怕……
高运哲掰过汪含琼肩膀说:含琼,你今天是咋的了,又结婚又怕的,平素我一谈结婚你的脑袋就像波浪鼓,一口能说三个不行。今天,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我明天就要去省党校学习。
汪含琼忙问:学习?学习多长时间?
高运哲回答:一年时间。
汪含琼又哭上了:一年的时间!
高运哲搂过汪含琼哄着说:一年时间,眨眼就过去,回来咱就结婚,我这一生除了你,谁也不娶。我要对汪老师……当,当,当!有人敲门。门开了,刘清河站在门口,看见高运哲和汪含琼正搂抱着,进退两难,尴尬的问:陶叶去哪了?高运哲和汪含琼忙分开,吱唔着问:“是刘股长,啊……”
刘青河也吱唔着说:啊!是高局长,我找陶叶,我没事,你们忙,你们忙着……转身走了。
……
刘恕望着半天一声不吭的高运哲,轻轻拥了拥:“高叔,你没事吧?你们第二次是怎么认识的?”
高运哲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轻按了下眼角神情恍惚地说:“我们第二次认识你父亲是在他单位,两次相识根本不存在怨,更不存在恨呀?我也不知你父亲他为什么对我有那么深的怨恨?当众给了我一砖头……”
刘恕不安地解释说:“高叔,其实,我对我的父亲感情并不深,听我母亲说,他在我出世不久就离开了我们娘俩,是我母亲把我带大,我恨我的父亲……”刘恕眼含着泪水。
高运哲一愣问:“怎么?你父亲刘清河这么多年来,始终在外漂泊流浪?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刘恕热泪盈眶而出,悲伤地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是血缘和亲情促使我想弄明白这个为什么?不管我们之间有多少怨恨,可总割不断父子亲情呀?昨天,我见到了我父亲。我这才知道我父亲身上有很多没解开的迷,他有很多话要说,没地方说,也有很多话他本来就不想说,在他心里有太多太多的难言之隐。高叔,我毕竟是他的亲骨肉,我有责任知道这些为什么?让我父亲获得自由,有块属于他自己的天空和自由。过去我恨他,那是因为我不了解我的父亲,我怨他,只是同情我母亲的不幸。做为儿子我没有理由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受煎熬,遭折磨。我相信我父亲是无辜的,可制造这人生悲剧的是谁?为什么?高叔,请你帮我好吗?帮我解开这个迷!还我父亲一个公道……高叔,我相信你也是一个好人,高叔……你也许会是被冤枉的……高叔,不管咋说,你是市长,有这个能力帮我,我求你了,一定帮我……”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了。
高运哲拍拍刘恕的胳膊说:“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解开你父亲身上的谜,我不怕被冤枉。可我对你父亲的情况知道得太少太少了,咋帮呢?”
刘恕擦了擦泪水说:“我父亲对你的恨依然很深,好像有什么历史渊源……”
高运哲忙问:“你父亲他没再和你说什么吧?”
刘恕摇摇头,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说:“对了,我父亲说他有证据……”
高运哲一愣问:“证据?什么证据?在哪?”
刘恕望着高运哲说:“我父亲说,这个证据我不知道的好,知道了会害人的。”
高运哲无言以对,沉默着把目光移开,潮湿的目光中饱含着千言万语。高运哲心里明白,刘清河说的证据无论是什么内容,都会对自己不利的,都是产生怨恨的结点。手一拍方向盘说:“刘恕,你知道的证据无论是什么?对我来讲价值都不大,因为我相信我自己,相信我是清清白白的做人,老老实实的做事,没有对不起自己,也没对不起别人。但有一点,我要还给你父亲一个公道,还他一个自由,让他说出他想说出的话,倒出他心里二十多年的苦水。请相信我,相信我还有一个做人最起码的良知。”
刘恕激动地说:“高叔,正因为我相信你,相信你是光明垒落之人,我不但相信你的现在,也同样相信你的过去和将来。”
高运哲深情地点点头:“你要尽快找到证据,为你父亲洗脱不白之冤。不管证据对我是凶是福,我会正确对待的,只要证据确凿,实事求是,哪怕是涉及我头上的这项乌纱帽我认了。有一点,我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刘恕望着高运哲,眼里闪着泪花:“高叔,我也不知道证据会对你如何?如果,涉及你的乌纱帽,我宁愿毁掉证据,我陪父亲在牢里渡过晚年……说心里话,像高市长你这样的好官不多了,我不愿失去你,也不愿失去父亲……”
高运哲笑了:“我对我自己非常有信心,你为什么对我没信心哪!证据一旦大白于天下也可能是好事吗?”
刘恕擦了擦泪眼:“但愿如此吧!”
高运哲开着车向前驶去。
此时,在高运哲的脑海里思绪更多的是,二十多年前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留下了证据……而刘恕想的更多的是,证据究竟会给高运哲带来什么?是凶?是福?自己应该怎样做才能两全其美呢?父亲,市长,亲情,友情……
轿车慢慢加快速度,向前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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