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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鹰扬以勇敢不屈的姿势定格在不见天日的洞府里。
在最初的悲伤过去之后,易天麒猛然才想起师姐应当还有一线生机,超低温环境并不一定能要一个人的命,何况是师姐这样已颇有道行的修行中人?只要能破除坚冰,师姐就有存活的希望。虽然以自己的能耐远远做不到只破冰而不伤师姐,但是师父他一定能做到!
易天麒原本黯然的眼眸里泛起光辉,只要前往建邺找到师父,师姐就能得救!
在一阵横生的欣喜之后,易天麒发现自己正面临着不得不解决的问题,洞窟距离头顶的出口有近百丈的高度,在没有师姐帮助的情况下他一个人是万万无法出去的。
眼下为免被困死只有一条路,在没有饿死渴死之前努力提升自己的道行至少臻于练罡的境界才有机会脱离困境。
修道第一境筑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总体来说就是疏通周身脉络,掌握气血运行,身轻体健,蛮力大涨,体能得到大幅提升。寻常之人在此境界得磨合三五年方才有机会迈入下一个境界,然而易天麒由于体内有大威天龙的存在,修道进境一日千里,不过才两个月左右就筑基大成,即将步入下一境界的门槛。
修道第二境练罡,精气凝结,辟谷胎息,法相初成。易天麒眼下急于初步凝成法相指望凭借幻化出的法相从这妖窟魔穴里脱困,当下在洞顶约莫是黄昏的太阳光束照射之下盘膝而坐,吐纳练气,头顶心蒸腾起一大片白色蒸汽,脸色青白不定,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冲关显得十分艰难。
北唐。
神州大地后汉、北唐、东楚三足鼎立于十三州,北唐独占八州富庶之地,国力鼎盛,历代北唐皇帝常怀扫平天下、统一海内的雄心。
铜雀台在内的叶城三台地处北唐雍州。
雍州乃是古代大周的发祥之地,亦是九国战乱时期秦王创霸之域,以三绝(西凤酒、姑娘手、东湖柳)闻名于世。
初到叶城的百里老道消费不起奢华酒楼,只在东湖边的小酒棚子里坐了位置,点了几斤远近驰名的西凤酒和数斤酱牛肉,大碗喝酒大口嚼肉,湖边微风习习,一树树的柳枝飘拂如纤纤细腰。
风尘仆仆黄色道袍上东一块西一块污泥的邋遢老道人仰脖吞了一大口酒水,闭着眼,嘴里啧啧回味,数日没有梳洗的乱发在风中飘扬,这时就想啊,雍州三绝,西凤酒尝到了,味道绵绵若存几乎合于大道,挺不错,这东湖柳嘛,摇摇摆摆搔首弄姿也就一俗物,面对良辰美景吟诗作赋是文人的事情,区区老道面对着湖光柳树倒也算赏心悦目,剩下一绝,姑娘手,嘿嘿,老道我就不必多想了。不管结果如何,这趟旅程得以尝试雍州三绝的两绝,也算不枉了连日的奔波。
东湖西岸高台离地十五丈,台上楼宇连阙,飞阁重檐,雕梁画栋,气势恢宏,作为北唐皇帝行宫的铜雀台,守卫森严,一百执戟之士环绕其下,长戟如林。东岸一老道翩然临于湖边,身体随着微风而摇颤,粗看只像醉汉偏偏倒到,仔细揣摩可依稀感受到道人与天地清风的微妙感应。老道倏然朝着湖面踏步,风波涌起,脚踩浪头,衣袂飘飘,风采如仙。湖中浪头往对岸推进过程中悄然拔高,临近对岸之际已与铜雀台一般高矮。
老道摆袖而入铜雀台。两岸酒客游人见识道人神通惊为天人,不少人想要躬身下拜,奇怪的是湖面微风宛如无形之手托着他们双膝使他们无法跪拜。守卫在铜雀台下的百夫长眼神阴鸷,对两名交戟而立的手下耳语数句,戟士匆匆上马绝尘而去。
略施道法使得痴愚百姓不得下拜的老道脚踩于铜雀台最高处楼阁之顶展翼如飞的铜雀背上,居高远眺,叶城尽在脚下。老道临风身若无尘,飘然气度不输当年在此鞭指天下的太祖霸者风范。
北唐太祖皇帝扫平北方势力后夜宿叶城,夜间见金光由地而起隔日挖掘得铜雀一只,谋士言昔者舜母梦玉雀入怀而生舜,今得铜雀是为吉兆,太祖下令建台于东湖之上,以彰自己平定四海之功。铜雀台建成后,广纳四海美婢,想要待一统天下后,晚年呆于铜雀台享尽齐人之福。太祖挥鞭席卷海内,威震天下,自匈奴手中赎回才女蔡氏,宴请蔡氏于铜雀台,蔡氏那名闻天下的“胡笳十八拍”便是创于此时。雍州有三绝,最绝姑娘手。雍州姑娘心灵手巧,能歌善舞,而巧手之得名,还是缘于“胡笳十八拍”的广泛流传。二八少女,手持红牙板,歌塞外胡风,旖旎柔情中并不失边关悲怆。
遥想太祖轶事,百里长空豪气勃发,忍不住想要穿过历史尘埃与太祖喝上几杯。阳光明媚,台上楼阁铜笼罩装饰的户牖之上流光照耀。老道人自高处跃下,走进巍峨大气的正殿。正殿上安玉床,挂蜀锦流苏帐,四角设金龙头,衔五色流苏。衣衫破洞百出的道人与金碧辉煌的陈设格格不入,这些金玉琉璃也不曾入他眼中,他唯一敬服的,只是北唐太祖挥鞭鞭挞八荒的宏伟气象而已。雄踞八州,一统北方,使得百姓苍生免于战火流离,这才是太祖的最大功德。道人不坐高高龙榻,只盘脚坐于门边。
殿外忽有人柔声轻吟:“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界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银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唱词唱完,门外转进纤纤宫女,容貌清涟,翠袖薄衫,步履轻如细水。
百里长空注目宫女,一时情难自控,眼眶跳动,眼神复杂,眼前的年轻女子,虽比不上慕容静思的国色,但气质却是十分相仿。
静思,静思……你约我到此,只是为了陈述当年真相么?今夕何夕?今夕是鹊桥搭建牛郎织女相会的七夕之节,约在今晚,莫非静思另有用心?
修道百年的百里长空于这刹那意眩神驰。
前一刻还如水温婉的宫女猛然眼神一冷,抓住百里长空难得露出的一丝破绽,袖中飞剑狠辣直刺老道咽喉。
百里长空出指如电,将精钢打造的飞剑夹为两断,恢复淡然神色道:“百里长空还不至于弥足深陷当年情愫。何人指使你来杀我?”
老道人并无逼问的意思,但一身宗匠风度隐隐压迫得人难以喘息。
“我是你仇人之女,杀不得你,再无贪生的理由!”女子异常刚烈,咬牙切齿,甚至不愿与仇人多说半个字,咬舌而亡,如枯萎的花朵滑落躺下。
百里长空少年好任侠,未当道士前学剑杀人,旨在除暴安良,结下无数仇家。对于眼前已死去的女子这样的复仇者,百里道人除了略微惋惜之外,并无多大怜悯,世间因果之数定于冥冥之中,复仇者铭记仇恨必得恶果。
铜雀台下铁蹄声如春雷,顷刻已攒聚一万铁甲。
乌云似的铁甲阵中,一只镶金嵌银的红泥软轿格外醒目,里面走出白面无须的皇宫大内总管韦貂寺,穿葛布箭衣,腰系白玉钩黑带,一双黑亮长靴之上绑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
韦貂寺身为北唐皇宫道行第一人,受命来此,尖声传音道:“百里老道,速速下台领死!”
铜雀台顶百里长空现身,面对如云军阵怡然不惧,大笑道:“贫道百里长空与北唐王室秋毫无犯,阁下为何非要取贫道性命不可?”
不阴不阳的韦貂寺见百里长空毫发无损,便知派去刺杀的宫女未能得手,仰着脖子望着高台遥遥说道:“吾皇梦中窥得天机,梦见铜雀台顶黄袍道人斩我北唐龙脉气运。不曾想这黄袍道人竟是大名鼎鼎杀兄奸嫂的青城前掌教百里道长。韦貂寺自知非道长之敌手,但我手掌雄狮上万,暗中埋伏过百杀手,佛道武儒四流奇士各数十名,布下天罗地网,道长绝无生还可能。道长若是慈悲为怀,还请束手就擒,避免折损我众多爱国将士的性命。”
“北唐气运之根在洛阳,我若要斩断王朝气运不去洛阳、来这铜雀台作甚?”百里长空情知百口莫辩此时情境,但依旧尽量解释只盼有一丝避免冲突的可能。
韦貂寺手抱胸前按在袖内法器镇坛木上,道:“吾皇感应天机岂会有错?弓箭手,放箭!”
一排箭雨如云压来。
百里长空袖袍鼓荡生风,一袖荡开成片箭雨,居高临下,凌空指出青色罡气。
铜雀台下,一列身裹重甲的甲士应之而倒,每人自胸透背非要害处被洞穿一血孔。
一指破甲七十六。
韦貂寺阴沉而笑:“早闻百里道长功参造化,一指破甲过百,而今只破甲七十六,何其衰也!”
老道在台上边缘,负手而立不做任何动作,那绵绵而至的箭雨射至却遇无形阻力改变方向避开老道,斜着掠过如两行雁翅排列。
面对台下铁甲之师如云战阵,百里长空言笑自若,轻声说话却令军中万人听得真切,字字如雷道:“贫道虽处必死之境,道行也大不如前,但若想于万军之中取你韦貂寺性命,只在三招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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