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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a300_4(); 阮黎医生不相信神秘,在过去所出现过的种种神秘现象中,她总是保持一种冷静客观的态度去对待那些人们认为不可思议的现象。她不认可神秘的想法是否正确,我没有权利去评判,甚至我更愿意她所坚持的,就是正确的,因为科学是一种慎密而有解的思维方式,用科学观到的世界和未来,也是慎密而有解的未来。再没有比一个有解的末日更能振奋人心的了。
有相当一段时间,她身上那种从不动摇的信念,也一直在鼓舞着我。哪怕我用不同的视角观测着这个世界,我也仍旧希望她可以成功,可以拯救世界,挽回末日。不仅仅是阮黎医生,任何有志于拯救的人,哪怕和我站在敌对的位置上,理念和认识截然相反,我也只会感到高兴。
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唯一正确的,只是,我所走的道路必须坚信自己是正确的,仅此而已。
然而,在越野车驶向地下河入口的路途中,正在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一直坚定而冷静的阮黎医生,第一次在我的面前露出恐惧的色彩。我觉得这是十分异常而不详的预兆,我有些怀疑让阮黎医生感到恐惧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几分钟前,阮黎医生对我说,她的情况有点不妙,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白色克劳迪娅侵蚀了。
白色克劳迪娅是阮黎医生基于这个中继器世界而观测到的,将会导致世界末日的元凶,对我来说,白色克劳迪娅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于外观表现上,也是一种十分熟悉的植物。但是,对于这个中继器世界来说,它远远不是一个可以制造“幻觉”的药性植物这么简单。这个中继器世界自发产生的末日真理教,对其有过十分深入,涉及各种科学领域的研究。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白色克劳迪娅会在这个世界,被赋予如此强大的概念。
人们从生物学、心理学、哲学、数学、物理学等等领域去考察白色克劳迪娅对世界,对人类的影响。而其中的方方面面,已经涉及了这个时代最前沿的科技理论。阮黎医生乃至于研讨会的研究,仅仅是以心理学和生物学这两个领域为主,进而制造出“乐园”。
我认为,阮黎医生也许并非是害怕这些诡异莫名的神秘。而是她看到了某些旁人无法看到的东西,感受到了只属于她的恐怖,这些单纯只让她看到的东西,让她进一步得出这个可怕的结论:自己正在被侵蚀。
也就是说,阮黎医生的恐惧来源,正是因为她正在从医生转变为患者,在作为一名医生研究白色克劳迪娅时,所感受到的来自于白色克劳迪娅的威胁,正以一种极度接近也极度深刻的方式纠缠上来。
一如医生必须前往疫情严重的地方进行研究,而后发现自己也感染了病毒。身处绝境。
她的科学认知,让她可以深切明白,白色克劳迪娅到底是怎样的东西,也正因为明白,所以才感到恐惧。这并非是对未知的恐惧,而是在已知情况下,对无法处理这种已知情况而感到恐惧。
或者说,我宁可相信,阮黎医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表现出恐惧的色彩。而并不是因为认知到了神秘,相信了神秘的不可测,而感到恐惧。我不想她成为和我一样的人,不希望她拥有和我一样的想法。不愿意一直坚信命运可以战胜,任何事物都将被科学分析,而慎密有解的她,最终和我一样,陷入“命运”和“无限未知”的愚弄中。
我对自己所观测到的世界,所持有的态度。一直都在变化,变成一个不可知论者,而我深深明白,这样的视角是何等的消极,何等的无奈,又何等的绝望。那绝对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我更不愿意自己所爱的人,在这种消极而绝望的信念中,去强行让自己站起来,我不希望她们面对未知而保持沉默,我希望她们哪怕是死亡,也能够燃烧自己的信念,去坚信希望的存在。
当阮黎医生说“自己可能被白色克劳迪娅侵蚀”时,因为这种侵蚀,而看到了幻觉,并为这种幻觉感到恐惧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表情去回应她。我不是能言善辩的人,我已经陷入不可知论中,用一种宏观而庞大的概念,一种非逻辑而感性的思维,去理解眼中所看到的一切。我不认为这样的自己,可以说出多么犀利的言辞,让阮黎医生重新找回身为一个唯物科学论者所拥有的坚强。
雷电在阴沉的天空炸亮,光影在车内蔓延,张牙舞爪,将阮黎医生的侧脸映衬得怪异又危险,仿佛她已经不再是她,而变成了另一种东西。我不知道这是错觉,还是她内心的波动,反映到表情上,进而让人产生错觉。
越野车骤然停下,阮黎医生踩下刹车,她对我说:“一个红衣……红衣的女人。”她这么说着,目光却是落在后视镜上,仿佛车后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连锁判定并没有观测到她所说的红衣女人,只是在一直留在越野车内,只有连锁判定可以观测到的人形,已经消失了一个。而消失的那一个,似乎就是阮黎医生所说的朋友“格斯”。
这一切仿佛隐隐有所联系,但这些联系都仅仅是出于我的主观想法。我并不希望将自己的这种主观诱导了阮黎医生,她原本所坚持的观点并不是错误,在其他人都被“神秘”杀害的时候,她那坚韧而理性的认知,或许就是她幸存下来的秘密,并且,我希望她可以一直就那样活下去,不被任何幻觉和神秘所困扰。
只是,阮黎医生倘若真的确认了,自己已经是被白色克劳迪娅侵蚀的话,再想要如同过去那样抗拒幻觉和神秘,可能就很困难了。
当阮黎医生开始产生疑虑的时候,疑虑仿佛也在产生更强烈的波澜,让幻觉进一步产生,进而展现于我的面前。
“红衣的女人?在哪里?”我问到。现在,我只能用自己身为神秘专家的经验来处理当前的事态了。
果然,在我的声音刚刚落下。阮黎医生转过头来,在我的注视中,她的脸开始变形,身体和衣服也开始变形。变成了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
“就在这里。”她的声音和阮黎医生截然不同,格外的低醇,就如同酿了许多年的好酒,散发出一种让人迷醉的味道。
我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
我只知道一件事。她必须是不存在的,坐在驾驶位上看着我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阮黎医生本人。
哪怕我成为了一个不可知论者,是一个神秘专家,我也必须在这个时候,彻底否定神秘的存在。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做到,思维观念总是潜移默化的,主观表面否定,潜意识中却存在痕迹的情况比比皆是。
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还有谁来做呢?难道要承认眼前的红衣女郎的诡异,然后将她连同阮黎医生一起杀死吗?眼前的红衣女郎和阮黎医生是不同的存在,却又被“神秘”统合为一体,这样的认知根本就不需要证据,完全出于对我自身对神秘的敏感性。
我没有回应,经验告诉我,任何回应都是不妥当的。因为,回答本身也代表着一种承认。
我十分清楚,自己必须战斗。而要战胜的敌人,不是红衣女郎,而就是我自己。
我沉默,我想象。我思考,这就是战斗,这一切都不能成为语言,不能变成声音。我凝视着她,但是,我必须让自己明白。自己所注视的,并非是红衣女郎,而是阮黎医生。
我可以清晰感受到压力,我的额头和背后正在渗出汗水。
和自己的战斗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红衣女郎的身体开始变得朦胧,然后相貌也变得朦胧,所有的印象,就只剩下那张涂满口红的嘴。我知道她是谁,她是如此熟悉,但是我必须忘记她,否定“她就在这里”的想法。只剩下朦胧轮廓的她猛然掐住我的脖子,可我也不能反击,不能动弹,必须坚信“阮黎医生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可以感受到自己被掐住时的窒息,可以感受到那狰狞的力量,可是,一旦我对此作出的任何回应,都有可能让事态进一步恶化,我的所有反击,哪怕可以直接击溃这个红衣女郎,也会导致阮黎医生受伤。
当然,我没有证据,这一切的判断和应对,都仅仅是自身的经验出发。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我觉得自己的颈椎几乎被她以超常的力量掐断。然而,她的身体也只剩下那个猩红色,妖艳又狰狞的嘴唇,其它部位都变成了近乎消失的半透明。我用力抓住座椅的扶手,下一刻,她以这么一种虚幻的轮廓向我拥来,然后,在我的一动不动中,化作风扑出窗外。
雷电再次炸响,阮黎医生的身体僵硬,身体不停地颤抖。她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把手轻轻从我身上拿开,我忍不住咳嗽,然后迅速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怀中。我深深拥抱她,我不会说话,但是,我希望自己的拥抱,可以温暖她的内心,可以让她知道,我从来都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责怪她,恐惧她。
“不要说对不起,妈妈。”我在她的耳边轻轻述说。诚然,我在这个世界还有尚未完成的责任,但是,倘若我刚才失败,被她杀死,也绝对没想过,要对她施加报复,更不会对这样的命运感到怨恨。
失败,绝望,坠落深渊……这些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最可怕的。
阮黎医生将脸贴在我的脸旁,我感到有液体贴着肌肤流淌下来,阮黎医生是在哭吗?她紧紧抱住我的力度,远远大于我拥抱她的力度。
三四秒后,阮黎医生松开手臂,我也放开她。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脆弱和恐惧,又恢复了平时那坚强而冷静的神色。我很高兴,可以看到这样的阮黎医生。我对她的自我心理调节能力感到自豪,也希望这会给她带来更多的希望,而并非是一如刚才的惊恐。
“我被白色克劳迪娅侵蚀了。”阮黎医生说了和几分钟前相同的话,可是,语气和表情都截然不同,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内心仿佛被更温暖更坚硬的东西填满。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驾驶位上坐得笔直,重新将越野车发动。
“我们要离开这里。”她仿佛自言自语般说到。
只有连锁判定可以观测到的,车内剩余的四个人形,又消失了一个。
我们没有再说话。车外的大雨磅礴,电闪雷鸣,却不再有先前那令人害怕的力量,车内的安静也不再那么沉重和诡异。在这狭小的驾驶室中,流淌着一种温暖而坚定的气息,它就像是在黑暗中点燃的篝火,驱散了所有来自于黑暗,来自于对未知的联想所产生恐惧。
越野车翻过崎岖的山路,时而砸在凹坑里,时而从湿滑的土坡上艰难爬过。我们没有地图,阮黎医生也不清楚确切的路线。关于地下河的具体情况,全都在那位叫做“格斯”的朋友的脑海中。这个人可能已经遭遇不测,我们被他出卖的可能性也很高,但这都不是我们放弃前往地下河的理由。
我们必须做这件事,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结果前,必须亲自去承担风险,去找寻剩下的机会,因为除此之外,我们再没有任何一条退路吗,只能继续留在半岛上,去面对更大的危险。
我想,对阮黎医生来说,一路上会发生种种意外,也早就在考虑之中了吧。依靠他人,本来就是最坏的打算之一。
又过了二十分钟,阮黎医生终于凭借印象找到了一条熟悉的路。确切来说,那并不是一条路,而是一片长满荆棘圈起来的山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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