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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家中的下人和工人们预备春礼,胡氏带着芳晓桂落和三个小丫鬟足足忙了好几日,一直到春分这日才梳理清楚。刘家家主一向手松,两个媳妇子每月两百文月钱,五个小丫鬟中最大的春分每月是一百五十文,其余四个均是一百文。至于福利方面,吃住都是现成的,另赏四季衣物各两套,这个不分职位高低。至于平日里赏的点心吃食和小首饰,也算是石莲村独一份了。且胡氏和刘树强都爱喜庆,逢年过节就会寻个由头给下人们发礼,仅图个热闹好彩头。
刘宅中月钱最高的当属长工管事方五,年轻的方五作为刘家的“老人儿”,月钱足有二钱银子,且还独居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小屋里,一年下来四季衣物少说也有五六套的添头,最主要的是会被委派一些重要的事务。每每出远门跑腿,比如押送出栏的白毛猪去乌支县盛蓬莱酒楼交货时,虎子都会给他添上十足的盘缠,并让他顺路呆在县城里消散玩乐两日,不必急着回村。
除了方五以外,在刘宅拥有次等高薪的工人便是专门负责伺弄家畜的何三阳一家,其中当家的何三阳每月月钱有一钱半银子,他的媳妇张氏帮着侍弄猪马牛羊每日所需的各种草料豆料,也有三百文的月钱。至于他们的儿子小果子,虽才只有八个月大,但看在爹娘都签了死契,他也算是刘家的家生子了。胡氏特意在小果子满月后也给他记上了每月十文的月前,算是给这一家子添彩。
家中常年呆在外院里干杂事的五个长工兼护院,其中除了年纪尚小的小石头定的是五十文的月钱,其余的三更、木头、大夜和核桃统一是一百文,门子老旺头月钱虽说只有八十文,但刘树强已应承替他这个孤寡老头养老,是以他这份差事做的也十分安心。至于在厨房帮厨的古婆子,因她有家,但老伴早年间就走了,和儿子媳妇儿又不太对付,胡氏特意给她开了一百五十文的月钱,也是好意让她给自己攒些养老金。对于这两个上了年纪的人,刘宅里不论主仆都多有几分尊重。
不论内宅外院,这些呆在刘宅里帮事的下人每年都有四季衣裳鞋袜的添置,平时吃得也不错,且经常能得到赏下来的水果点心等零嘴,人人都道刘宅是个金银窝,进了刘宅做工就等于去是享福的,却没几个人了解刘家选人的严谨性。
虎子当初从乌支县的车马口买回这些丫鬟媳妇和长工,那可不是费了一两日的功夫,他带着五子足足转了七日,旁敲侧击地多方打听,又出了路费让人牙子带人回家让胡氏和刘娟儿亲自过目,费时又费力,这才定下这么些人选来。至于刘树强,他却不管宅内这一头的下人,他管的是和刘家签活契的那二十来个农工!
这些农工都是二十五到三十五岁的青壮年,其中除了五六个人是特意挑选的有畜牧经验的人,其余全都是对田间事务十分了解的老农出身。何三阳平日的主要职责是看守畜牧区,但具体涉及到各种伺弄牲畜的琐碎事,他却万不可能独自打理。刘娟儿十分清楚,要想提高猪和羊的产量,除了每日定须得时喂料放牧和清理粪便,还须得随时能看出牲畜的成长趋势,有无传染病的突发可能等等。
乌支县里找不到专门从事兽医行业的大夫,一般有关牲畜的病都是放牧的熟手亲自看理,如果平日照料得当,也很难发什么病。是以那五六个农工就是特意为刘娟儿挑选来看护牲畜的,同何三阳的分工不同,甚至他们的月钱也不是由内宅这边出,而是刘树强那头出。为了不让工人们之间起罅隙,这些农工平日也不住在内宅里,而是住在沿着刘家围墙之外搭建的小木屋里。
农工们的日常用度也是由刘树强亲自分配,他让农工们到邻居的几户乡民家里用水吃饭,干完了活晚上直接回屋睡觉。这些用度开支只走刘树强自己的账本,且每月都要给邻居家算水米油盐的钱,这么下来也算方便。但农工们到底是生分了一层,一干两年多,除了认得刘树强、虎子和刘娟儿,内宅其余的人他们连认都认不全。刘娟儿和虎子却觉得这样也好,毕竟他们不是签死契的,不想做了随时可以卷铺盖走人。只有跟着刘娟儿负责打理牲畜的那五六个人与别不同,他们算是“技术工种”,表面上和其余农工一样也是每月一百文的月钱,但刘娟儿从自己手里私自走账给他们添二十文算作优待人才!
刘娟儿一面呆在外堂里看着下人们兴高采烈地领春礼一面在心中将这些人的待遇盘算又盘算,越想越觉得合理,只不过……她端着茶杯偷偷瞟了不远处的豆芽儿和白奉先一眼,恰好这两人站得近,却双双垂着手呆在人群外,并不见一丝情绪波动。这两人,在刘家有着最特别的地位,绝非一般下人可比拟。
白奉先名义上是刘家特意为小女儿请来的骑射先生,实际刘宅人人都知道他和主子们的地位也没什么不同。至于豆芽儿,她算是越长大身份就越尴尬,说是小姐的伴读丫鬟吧,也没见刘娟儿认真读什么书!说是她算是半个亲友吧,别说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她为了拉拢胡氏的心,从入门开始就做着贴身小丫鬟的事儿,偏偏还做得不错!刘家人倒还好说,刘家的下人却时常不知如何对待她才算稳合规矩,只好凡事都看刘娟儿的脸色行事。
思及此,刘娟儿叹了口气,摸着右手食指和拇指上细小的割伤想:斗米恩升米仇,留来留去留成仇,她到底该如何处理豆芽儿才好?偏偏又不是没有感情……为着今早胡氏对豆芽儿的忽视,豆芽儿怕是哭了一上午,这会子红肿着双眼也不肯去领春礼,倒像是特意留给刘娟儿看似地,也不知在示威什么。
若说寻个由头硬给送回孙家去,总觉得有点不忍心……刘娟儿想了又想,干脆拉了把身边虎子的衣袖低声道:“等山庄落成,五子哥成亲搬过去,顺路把豆芽儿也给带过去吧,我怕这么留在内宅里迟早要出事儿!”
虎子万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不由得双目圆瞪地接口道:“娟儿,你不是挺喜欢豆芽儿的么?咋突然想把她给摘出去?!咱家又不是缺这么一口饭,既然孙家不要脸,咱大不了养到她出门子还不成么?不对,要出门子也是你先出,到时候哥给你陪嫁农庄大铺子,随你爱把人塞到哪儿都成啊!”
“哥,你咋这么糊涂!唉……这内宅女人家勾心斗角的事儿,你就算没见过,听也听过不少吧?你忘了李家那个被人推倒井里取而代之的大丫鬟了?你忘了那个假扮的丫鬟是怎么撺掇着他们家三小姐来私会你的?你忘了你险些就被害丢了命?你当只有战场上的兵士们懂得刀光剑影啊,这内宅若是不平稳,女人们能生的事儿比男人们还多呢!且都是刀刀不见血的,我可不能留着个隐患!”刘娟儿压低嗓门丢下一大通话,说得虎子一愣一愣的,有心反驳几句,竟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个合适的理由来!
“那啥……你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豆芽儿才这么小一点子,你咋就看出她不省事来了?真奇怪,昨儿明明还见你们亲得跟什么似得……”虎子抹着后脑勺灌了一大口茶,砸着嘴又要问,却见白奉先不知何时如一团浮云般飘移过来,端身坐进虎子身边的靠椅中轻轻接口道:“小姐所言非虚,大虎兄,内宅私斗猛于虎,万万不可小看了这些女人……她们闹出丑事是小,坏了娘子和小姐的名声就难以挽回了!私认为豆芽儿还是送回孙家为上策,你也知道……”
说着,白奉先用茶杯挡着脸对虎子丢下个眼神,虎子心中一刺,不由自主地盯着他衣摆上的泥点直发呆,刘娟儿瞧虎子的神色不对,忙伸长脖子对白奉先问道:“先生可是查出什么来了?孙家是否还不死心,还留了后手来对付我哥?”
“此事不急,等我彻底查明,且抓到证据再同小姐禀明!”白奉先淡淡一笑,拂着茶杯盖接口道“小姐可知那十三梅中的双头无柄菜刀是作何所用?”
“十……十三梅?!”虎子一口茶水喷了满地,也不顾上仪态那看,胡乱擦了把嘴就死死盯着白奉先“奉先,你想起来了?你记得你在白家的种种往事?记得善娘?记得你母亲和善娘的渊源?!哎呀,你快说,真急死我了!”
“哥,你急个啥呀……”刘娟儿恨不能跳起来用面前的茶点堵住虎子的嘴,她不肯同白奉先说清他的过往,就是希望他能慢慢记起来自己是如何落得难,又遭了谁人的迫害!古郎中都说了,他能自己记起来是最好的,旁人添油加醋地诉说只会令他更为心乱。
闻言,白奉先一脸落寞地放下茶杯,正要开口,却见豆芽儿不知何时扭巴扭巴来到刘娟儿身侧,怯生生地低声问:“小姐,娘子给立春她们五个人都扯了十尺布料子,我能不能也要五尺……那啥……我有件春衫破了个洞,难得补……”
“你去要就是了,这种事何须特意问我?”刘娟儿不耐烦地摆摆手,她急着听白奉先说话,实在没心情对付这个人小鬼大满腹心眼子的小妞儿。豆芽儿瘪着嘴垂头而去,还未走到分配春礼的胡氏身边,腮帮子上已经滚满了晶莹的泪珠。
“小姐,你适才急躁了些……”白奉先轻轻拍了把摇椅的扶手,若有所思地瞟了豆芽儿的背影一眼“不论如何那小女存着如何心思,到底年幼,尚且翻不起多大的浪来,心平气和地送走了也罢。”
“这个我自会处理,先生,你还是说说看你记起了些什么!适才在我房……适才我练习刀功割破手那会子,你不论如何也不肯说,只顾着把玩那十三梅!可真急死我了……”刘娟儿紧咬下唇不满地瞪了白奉先一眼,有意将右手高抬,露出涂满了药膏的手指。
“那把菜刀,实际却是做调味所用!我虽不记得往事,但对这把菜刀却有十分深刻的记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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