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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隔壁的冯家院子里有恰好有两大两小四间屋子,善娘带着小葱住一间,大葱因不肯跟林氏分开,又哭又求,林氏无法,也只得留下来带着大葱住一段时日。彭氏本来想带着石头和阿木一对双胞胎男娃住一间大屋,但思及全家人都搬过来了,孙二也不必睡那面铺子里,便将儿子们赶到小屋安置下来。
钱寡妇被付清好一顿嘱咐,又确实担心自己儿子遭恶徒掳走,每日白天便来冯家院子里呆着,帮着林氏和彭氏做家务,照顾善娘的起居,也让自己的儿子毛头同几个孩子一起玩,大家也好有个伴。
这钱寡妇原先在铜马胡同的名声很臭,但自打她成了小捕快付清未过门的媳妇以后,左右邻居的婆妇们也稍稍对她改了些看法,想着终于有人收拾这烂摊子,好歹不会让她勾搭自家爷们了。但看法是一遭,做法又是一遭,钱寡妇出门进门,铜马胡同里也没什么人爱搭理她,她的气性也高,也不肯出动去要求和好。
但在冯家院子里,大部分人都是西街的,本来就不知道她的底细,向家虽然让十来个说书先生混进了武食盛会,但出来以后,向文轩再三嘱咐他们不许说那起让人闻之色变的恶性大案,是以也没多少人知道钱寡妇和那假冒顾里的牵扯。林氏和彭氏都对她热情友好,是以钱寡妇就总在这边呆着,混个舒心。
孙二带着自家两个小子到刘记浇头面铺正式上工,干活很是细心,又肯吃苦,虎子只带了他一天,就能彻底丢开外堂那一摊,自己总管小厨房了!
刘树强和胡氏一开始还到面铺子里转转,等时近晌午才匆匆带着刘娟儿赶去烧烤铺开张。他们见孙二和石头阿木上手如此快,也深感舒心,觉得自己没看错人!如此磨合了几日。刘家人统一了一套经营流程。
五更天起床,全家人洗漱收拾吃早饭。一般就着虎子先吃。只等虎子吃过早饭,孙二多半也带着石头和阿木赶来候着了,虎子收拾好便带着这父子三人去开面铺子,因为面铺子要顾及吃早饭的一批客人,所以能早开就尽量早开。
其余人等留在家中为烧烤和浇头面备料,此时林氏和彭氏多半也会闻声而来,帮着胡氏做些琐碎事。一家子热热闹闹地忙到巳时左右。刘树强和胡氏便带着刘娟儿去烧烤铺开门,此时大庆已经带着几个伙计将铺子里里外外打扫整洁了,便是后厨的准备事务也算做的越来越上道。刘娟儿一到烧烤铺就可以开始配料准备开张,因红头的态度改变了不少。胡氏瞧着舒心,私下又赏了大庆一些零钱,嘱咐他们吃好喝好,别亏待自己。
烧烤铺巳时五刻正式开张,此时赶着午膳的时间来吃烧烤的第一波客人便要上门了。生意依旧好得不得了,但有了流程化管理,刘家人逐渐也觉得能缓过气来,再也没有头一天开张时的忙中出错,而是忙中有序。忙得过来。
小翔子和红薯成了“流动性人才”,有时去面铺子帮忙,有时回烧烤铺做事,考虑到他们是红薯的亲人,刘树强特意放了两个小男娃几日假,让他们陪着善娘好好地照顾红薯。刘娟儿心细,总觉着那四个大伙计到底是外人,便让小翔子和馒头晚上还是回烧烤铺后院里睡觉,帮他们私下盯着伙计们的一举一动。
刘记浇头面铺子如今定好了酉时关门,不敢客人们多不高兴都只能尽量解释一番,面铺子这边关好门,虎子便让孙二和他两个儿子下工回家,自己转头就跑到烧烤铺帮忙,烧烤太受欢迎,酉时是绝对关不了门的,忙得时候要忙到夜色初上,便是闲的时候也要到戊时才得关门!
如此这般,全家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银子越赚越多,忙得有滋有味。
秋闱前一日,刘家人刚刚起床,便有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刘家小院门前,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孟浪,呆呆地看了院门一阵就想走,却被身后的黑衣少年一把拦住,板着面孔沉声问:“好不容易溜出来,话也不说一句就走?”
“太打扰了……刘家如今要顾忌两个铺子,想来一刻也不得闲……”白奉先这几日消瘦了不少,依旧一身白衣飘然,而细窄的身子静立在晨风中,显得有几分落寞萧然。卞斗最不耐烦他这不痛快的态度,一步迈上前敲响了院门。
“谁呀?”许是因为刘家人正在呆在厨房里做早饭,反而是隔壁冯家的院门应声而开,林氏觑眼一看,见是白奉先和卞斗,忙笑着对他们招了招手“哎呀,白公子怎么来了?卞斗小哥,你们快进来!善娘在这儿呢!”
白奉先和卞斗面面相觑,他们已经关在白府好几日了,压根不知道善娘和大葱小葱的去向,白奉先听闻善娘居然住在刘家隔壁,心里不免又是感激又是惭愧!
须臾,白奉先和卞斗被林氏领着一路走向冯家的主屋,一边走一边压低嗓音说话。林氏不停嘴地说,白奉先不停嘴地问,卞斗依旧沉默地跟在白奉先身后。
“原来如此……刘家人真是……心善仁慈,想得周到……”
“我都说了,头两年他们家是顾不上,善娘也不肯麻烦人,所以才……后来少爷找我过去帮忙,我可是瞧得真真的,那刘家小女一有机会就去看她师傅,真是个可心的小人儿!哎哟!您这就起了?”
林氏打头碰见彭氏,却见她一脸好奇地朝自己身后瞅,忙摆了摆手,凑到她面前低声道:“莫要咋呼,这是白家的小少爷,特意来看他奶娘的!”
“哟,这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哥儿就是瞧着不一样呀!”彭氏啧啧惊叹了两声,呲牙一笑,端着木盆走远了。
“这难道是屋主家的娘子?”卞斗跟在林氏身后问了一声,却见她摇摇头,摆着手低声道:“这一时我也说不清。你们还是先看善娘吧。”
白奉先和卞斗跟在林氏身后进了主屋,抬眼只见善娘正坐在床边的摇椅中,她垂着头。腮帮子上滚落了两道眼泪,显得雾蒙蒙的双眼仿佛蒙上了一层水汽。
“善娘!”白奉先不知何事。焦急地扑到她身边,捧着善娘枯瘦苍老的手掌急声问“这是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伤心?”
“啊!棋子!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小斗也在吗?”善娘慌乱地摸了把眼角的泪话,窝着白奉先的手抬起头,一脸茫然地朝四周望了一圈。
“善娘,我在!”卞斗一步上前,俯在善娘另一侧。也窝着她的一只手,脸上有着少见的柔情。
“红薯那孩子真是太可怜了……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孽!”善娘一时没忍住伤心,窝着两个少年的手一番哭诉,林氏仿佛没瞧见似地转身而出。顺手带上了门。
白奉先本来安静地俯在善娘身边聆听,听着听着,他脸上越来越黑,最终满腔的怒火冲顶,将一副发白的面孔涨的通红。
卞斗虽没有什么表情。眼中寒光毕现,每当他出现这种眼神时,就说明生人勿进,旁人理应小心着点儿!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白奉先和卞斗一前一后出了冯家的院门。白奉先回头对林氏摆了摆手,背着双手走在黑黢黢的燕子胡同里。
“你不……”卞斗指了指刘家的院子,同时抬了抬下巴。
“不了,没有心情,反正我也赶不上明日秋闱,三年后再来求一个临考前的祝福也不算晚。三年后……我大抵也还能见着她吧……”白奉先满脸复杂地表情,飞快地回头看了刘家的小院一眼,咬咬牙,飘然而去。
卞斗无奈地摊了摊手,跟在白奉先身后一路疾走,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一直顺着燕子胡同走到尾端,而后又顺着曲里拐弯的小巷子朝鸿门坊的方向急行。
“红薯这事儿……卞斗,你还记不记得有关李二少爷那点子龌蹉的传闻?”白奉先一路走一路想,在一处墙角逼仄处突然停下脚步,扭头对卞斗问了这么一句。卞斗被他问得一愣,板着脸轻声道:“当真会如此之巧?红薯失踪后三日,李府别院里确实有点线索,但如今红薯又被送回来,说什么都晚了!”
白奉先冷冷一笑,低声道:“何以见得晚?想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道那贪腥之人就只会偷吃一次么?”
卞斗想了想,突然想到什么,凑到白奉先身边低声道:“若想寻到罪证,倒也还有个门路可寻,就是那林娘子的幼弟林白羽,听说……”
“此事要谨慎为之,林娘子毕竟帮我照顾善娘这么久,道让我如何开得了口?”白奉先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又转身朝前方走去。
午时,刘记烧烤铺正式忙碌的时候,向文轩先是进自家野鲜铺看了一遭,又转出身来,笑眯眯地摇着折扇进了刘记烧烤铺,还没走两步,险些被迎面冲过来的红头撞倒在地。
“少爷!少爷!你来瞧我了?!”红头激动地几乎不曾落下泪来,两手还慢慢捧着装烧烤的托盘,红着眼睛就要往向文轩身前凑。
“哎哎哎!干什么这是,谁是来看你的?!”向文轩不满地用折扇一把敲在他头上,却见一个身穿橘红色衣裳的娇小人影在红头身后疾步前来。
“向哥哥!明儿就要进考场了!刘娟儿祝你旗开得胜!”刘娟儿笑得一脸灿烂,屈膝福了个礼,又指着红头手中的烧烤娇声笑道:“快来吃烧烤,向哥哥吃了我做的烧烤呀,就一定能考得好!因为咱烤(考)得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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