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刘爱娟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有止不住地哀叹。她一进县城就跟虎子爹妈分了手,可两天不到,虎子爹给她的一袋豆馍就吃光了。她只好饿着肚子在紫阳县的大街上四处游走,衣衫褴褛,头发杂乱,脸脏得跟抹了锅底灰一样,当真混的和小叫花子没有区别!
正打算破罐子破摔地去找个草席来要钱,刘爱娟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妇人。
这妇人年约四十,衣着富贵,带着侍女,白面包子似的胖脸上横着一对狡黠的小眼睛,面相十分精明。
一个侍女呵斥着要踢开刘爱娟,却被那妇人拦住。她将刘爱娟拉到眼前,又拿出一方香喷喷的手帕揩了揩她的脸,满脸笑容地说:“好一个水灵的小姑娘!”
刘爱娟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心生警惕,正想溜走,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作响。
那妇人笑着问:“小可怜儿,你怎么了?是肚子饿了吗?”
一个侍女很有眼色,也俯下身拉着刘爱娟和善地笑着说:“我们胡夫人最是心善,见不得街头流落的孩童受苦,小姑娘跟我们回去吧,包你天天有好吃的!”
刘爱娟用力吞了口唾沫,双腿不听使唤地跟着她们走了,她如今深刻地领会到什么叫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以及为五斗米折腰!
胡夫人带着刘爱娟来到南街的一座两进宅院。宅子不大,推开门就能一望到底,外院是分列两边的横排小屋,多由下人居住。内院则是由穿堂连接的几间大房,宅内干净亮堂,收拾的井井有条。
进了内院,胡夫人让一个名叫春燕的侍女带刘爱娟去沐浴更衣。
春燕领着刘爱娟来到浴房,刘爱娟眼前一亮,只见一个半人高的木桶里已经放好了热水,她顿时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有两个世纪没有洗过澡了!
春燕让刘爱娟脱下衣服跨进木桶里坐好,自己一边帮她擦背一边笑吟吟地夸她小模样长得好,像玉团儿一样粉白可爱。
刘爱娟正洗的开心,突然觉得头上一凉,只见一条鼻涕似地透明胶状物滑落到鼻尖上,她吓了一跳,双手朝鼻子上一抹,闻到一股熟悉的蛋腥气,原来是春燕在她湿淋淋的头上打了个鸡蛋。
刘爱娟胡乱抓着头发,疑虑地看着春燕:“姐姐这是做什么?要煮了我吗?”
春燕噗嗤一笑,拧了一把她的脸蛋说:“傻丫头,你洗过的水这么脏,煮了也没人吃!以前没用过鸡蛋吧?用了鸡蛋头发会又黑又滑,可滋润了!”
刘爱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不得不承认胡夫人很大方,听虎子爹说过乡下多得是人家连鸡蛋都吃不上,更不要说用这玩意儿洗头了。
一番洗漱后,刘爱娟从头到脚焕然一新,春燕又用角梳给她梳了两个小抓髻,拿红头绳细细扎好。随后,刘爱娟被带到小厨房美美地吃了一大碗面条。
吃饱喝足,春燕这才领着刘爱娟来到屋主胡夫人的卧房。
刘爱娟迈进镶着绿纱的木门,抬头便看到她重生以来见过的最为整齐的房间。雕工雅致的梨木家具,平整崭新的炕床,雪白的四壁上装饰着壁瓶和字画,炕前端立着兽头香炉。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四处乱瞟,啧啧叹息,这里活脱脱是一个古代小康之家啊!
胡夫人换了一身花白常服,臃肿的身体靠在摇椅中,手里夹着一杆黄铜烟枪正在吞云吐雾。她见到穿戴一新的刘爱娟走进来,眼中满满是惊艳的神色。
刘爱娟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见胡夫人咧嘴一笑,放下烟枪,就手扶着她瘦小的肩膀说:“真像那画儿上的人儿!这模样,只怕在整个县城也是独一份儿!”
春燕也含笑着附和:“可不是吗?夫人这次又要占头筹了!”
头筹?什么头筹?!刘爱娟一脸不解地瞪着胡夫人。
胡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啐了春燕一口,忸怩作态地说:“唉,祖宗,这小模样只怕是连白府也进得!”
刘爱娟忍不住插嘴道:“胡夫人,小女受您一饭之恩,无以为报,您可得让我在府内帮手做活?工钱好说,有口饭吃就行!”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还要欠别人多少“一饭之恩”才算完。
胡夫人和春燕一齐掩嘴大笑,似乎她刚才说了什么笑话。
春燕摸着她的头说:“你刚才说你叫娟儿,找不到家了是不?小丫头真机灵!你这般人品样貌,哪里用入贱籍做下人?放心吧,胡夫人定能把你嫁入大户之家!”
嫁?刘爱娟不解地皱着眉头问:“夫人是要收我做养女吗?”
胡夫人笑而不语,只对春燕说:“带娟儿去西边的小屋安顿,缺什么只管去买!”
刘爱娟急了,还要再问,却被春燕强行拉出了门。
她被一路带到穿堂另一边的一间较小的房间,春燕正要关上门,刘爱娟双手拉住她的裙子一叠声问:“这位美人姐姐,胡夫人到底要我做什么?不用我做活吗?还是要收养我?嫁出去是什么意思?不是卖进青楼吧?”
春燕又掩嘴一阵大笑,对她眨着眼说:“小娟儿,叫我春燕姐姐就好!我们又不是人牙子,怎么会把你卖去青楼?不必担心,你此番必定前程似锦!”
“但……但是……”刘爱娟急得满头是汗,机灵一动,双手捂住肚子“我……我肚子不舒服!我想拉……出恭,我想出恭!”
春燕皱了皱眉头“怎么刚刚吃完饭就……你快随我来!”她送刘爱娟进了主屋背后的茅房,递出两张手纸,端身在外守候,一刻也不放松。
刘爱娟在狭小的茅房里急得团团转,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那胡夫人看人时眼神闪烁,多半没安什么好心!唉,都怪自己只要肚子一饿,脑子就不够用!她抬头看到茅房的墙面上镶嵌着纱窗,大概是为了散出异味,窗棂正用木棍撑开着。
一不做二不休!刘爱娟挣扎着爬出窗口,一屁股掉在茅房背后的地面上。她利落地爬起来,拍打两下裤子,小心地绕着树木躲过静候在外的春燕,撒丫子就跑。
刘爱娟沿着长廊跑到胡夫人的主屋门外,飞快地闪过身,又跑向走廊另一边的房间。穿过这个房间挨着的院门,她就可以跑到外院了。
刘爱娟正要跑出院门,突然用眼角余光瞟见这房间里有人!她吓得一缩脖子,蹲身藏在窗台下,静默了片刻,见无人发现自己,便壮着胆子起身向窗内查看。
这似乎是一间见客的堂屋,屋内中央靠墙立着一个大大的乌木案桌并几张靠椅,案桌上摆着茶壶果品,一个小小的身影独自端坐在一张靠椅上,空悬着一双小脚。
刘爱娟仔细一看,只见那椅子上坐着的是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女孩,梳着整齐的发辫,穿戴一身荷粉色的精致衣裙,小脸如玉雕般沉静。
她看了半响,心跳越来越快。这女孩感觉十分古怪,小小年纪一身金银首饰,那小脚是典型的三寸金莲模样,怎么看都像印象中古代大户人家里的童养媳。
屋内突然传来胡夫人的声音,吓得刘爱娟一哆嗦,又快速蹲下!
“去了甄家,要守那大户人家的规矩,将来做个妾侍,也算是受用一生了!要不是我,你哪里配有这样的福气?记得以后富贵了可别忘记本夫人的恩惠!”
刘爱娟听到那女孩低低的许诺声,只觉得背心上全是冷汗。这果然就是把小女孩卖到大户人家里当童养媳吧?说不是人牙子,但做的事跟人牙子又有什么区别?
正在心中忐忑,一声娇叱直叫得刘爱娟双腿发软,只见春燕提着裙子犹如出弦的箭一般向她飞奔而来。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想跑已经晚了!
春燕一气儿跑到窗边,狠狠抓住刘爱娟的胳膊,一脸凶相地问:“你不是在茅房吗?为何撒谎逃跑!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却满肚子心眼!”
刘爱娟讨好地笑道:“春燕姐姐,我不想劳烦你带路,就自己来院子里逛逛!”
春燕一脸冷笑地说:“你逛得倒是尽兴,快随我回去吧!”语毕,她不顾刘爱娟的挣扎反抗,抓着她走向另一边走廊的房间。刘爱娟扭头看向那堂屋,隐约看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带着几个下人走进院子,胡夫人正满脸媚笑着迎上去。
又一次关上房门前,春燕阴着脸威胁她:“要么好好在此待着,自有你好吃好喝的!要么我就叫人绑了你关去柴房,饿几天肚子,看你还敢不敢跑!”语毕,她哼了一声,用力关上房门。
刘爱娟抱头坐了片刻,又起身在房内烦躁地来回走动。她突然看到案桌上有一面很大的铜镜,便好奇地站到镜前张望,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大跳!这模样,简直就是祸水啊!她呆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倒影,半天回不过神来!
只见镜中的小人儿,虽然满面稚气,却长着工笔画一般精致的五官。乌黑的杏核眼,一杆葱一般笔直的鼻梁,樱桃小嘴红润又柔软。头上两个小抓髻更显得俏丽可爱,红头绳垂在娇嫩的耳边,衬得粉嘟嘟的脸蛋和脖颈白玉无瑕!
刘爱娟啧啧叹息,这皮相可比自己前世好了不止十倍!她如今才六岁左右,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今后倾国倾城的不归路。
不行!我在想什么?!刘爱娟气恼地摇摇头,没有家庭和背景的支撑,女人在这个时代光是长得好有什么用?!还不就是上好的活猪肉一块?!她握紧双拳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逃跑,要自强自立,绝不当人童养媳!
正在沉思,春燕却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在案桌上放下手中捧着的瓷盘,对刘爱娟又换上一副笑脸:“算你今个儿运气好,胡夫人心情好,不计较你乱跑,还要赏你点心!”
听到“点心”二字,刘爱娟顿时感到全身的理智又开始抽离体外。
只见那瓷盘中堆着一堆酥黄的小饼,喷香扑鼻。
刘爱娟两眼放光地抓起一个小饼塞进嘴里,轻轻一咬,只觉得满口清甜酥香!那饼虽小,做工却不含糊,层层叠的面皮紧裹在一起,仿佛每一层都刷满了糖。
春燕见她吃得满脸饼渣,又觉得那小模样特别可人疼,便也丢开刚才的芥蒂,用手帕给她擦了擦嘴,笑着说:“这叫含笑酥,虽是北街不出名的小作坊出产,但因精致甜美,也颇受大户人家亲睐!”
刘爱娟塞了满嘴的酥饼,含含糊糊地问:“为什么叫含笑酥?”
春燕指着一个酥饼让她仔细看,只见三分之一个巴掌大小的饼面上,用红糖简单描画出两点眼睛并一个翘起嘴角的笑脸,可不正是一个含笑的酥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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