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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入冬第一场雪,不大,未能完全铺天盖地,掩尽一切沧桑。但是,却足以让这曾经或群芳争妍或榴花照眼或风轻云淡的尘世换一副面貌。这不,吴城,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城,往日里虽也不断人流,车马往来,但比之大城市繁华却不及万一。此刻清雪压小镇,倒平添了一股子灵秀的气质,让人有些心生向往了。全赖这场恰到好处的雪。真个是“装点万家清景,普绽琼花艳丽”。
城南玉府的大门外、庭院里,也都落满了晶莹剔透的雪花,本来简单利落、别致小巧的宅子更显清雅。
天还未大亮,仆人们大都没有起,这倒足见这府里的主人是个好相与的了,一点也不苛待这些下人们。照理说四下里该是一片寂静,那些还沉浸在梦乡里的人,还可再多享受一刻这般安宁的睡眠,无论这梦境是美妙、痛苦,还是只是空白,在这样无暇的雪的世界里,都会逐渐变淡,每一个人的睡颜都是平和而满足的,仿佛这红尘俗世的一切纷扰、烦恼,都被这场雪净化了去。
无奈世人多难测,偏生有人要为这静谧着上些灵动的色彩。院子里的西南角,长了一株积雪压满枝的松树,白里透青,颜色好不鲜艳。并无风过,枝条上的雪却扑簌簌地直往下落。仔细一瞧,一个娇小的身躯正蹲在树下做些什么,口中还不住地呢喃自语。凝神细听之下,敢情是个姑娘,正在为家中的老黄狗添加衣裳。只见她一边拍掉窝棚上的落雪,一边把厚实的垫子塞到棚子里去,末了,还为那狗儿穿上了一身棉衣,看上去颇为滑稽,却又掩不住的温情绵绵。一道细细的嗓音响起,声量不大,清亮婉转,确有珠落玉盘之感。只听她说道:“小胖子,你可不能再贪吃了,你瞧,这去年的衣服穿上都有些紧了,赶明儿还得再请刘婶儿给你做一套新的。”话音甫落,那大黄狗儿摇了摇尾巴,似通人意,便又坐下了,真是懒散得紧。这姑娘还不曾说它,身后便有一声娇呼。
“小姐,你在这儿啊!”那姑娘闻言起身,转头来看了看来人,只见一个丫鬟模样打扮的小丫头,身量娇小,面容清秀,一双大眼睛滴零零地转,甚是伶俐。一看那咋咋呼呼的劲头,不是自己的贴身侍女栀晴又是哪一个?当下拉下脸来,语带嗔意:“你这冒失鬼,大家都还睡着呢,小声点儿!”话虽如此说,言语中却无丝毫责备之意,一看便是佯怒。那栀晴自是知晓自家小姐的脾气个性,一吐舌,扮个鬼脸:“我到处寻你不到,一时情急嘛,这大冷天的,要是冻着生病了,夫人又该骂我们俩贪玩了。”
言谈间便可看出这主仆俩甚是要好,那姑娘也知道自己丫头这直脾气,自是不服她这套说法,辩嘴道:“我哪有那么娇弱,我可是习武之人,再说我很久都没生过病了。”言毕,不待栀晴反应,便抬手在她额上弹了一下:“你这小丫头,就爱多嘴。”
大冬天里,人的肌肤最为敏感,稍有磕着碰着,便比平常要疼上几分,那姑娘虽下手不重,栀晴却也吃痛一呼,当下不依,伸手便要去挠她家小姐的痒痒,姑娘自是不会如她的愿,闪身一避躲开了。栀晴拔身去追,“小姐莫跑,待我也崩你一下······”两个人在雪地里奔跑追逐,都有轻功在身,身法自是轻盈,一时间眼花缭乱。光滑平整的地面,留下了朵朵脚印,两人的嬉笑之声也彻底打破了一院的安静。但是这一点也不煞风景,反倒是平添了生动之色。两个青春活泼、风华正茂的好姑娘,身姿窈窕,语音清脆,与这一地玲珑剔透的落雪恰恰相得益彰,将寒冬的肃杀之气消散了不少,使人心中生喜。一旁穿了棉衣憨态可掬的大黄狗,静卧观战,悠然自得,更让人忍俊不禁,一扫伤时伤景之情。两人一狗,冰雪清晨,一时间快乐无边,好不舒心。
经此二人一闹,府里的人也都起来了,人声多了,便也足够热闹,准备早饭的,清扫院落的,照料花木的,大家忙忙碌碌,倒也是小家小院里最温馨的一幕。
姑娘和栀晴闹够了,便也回屋梳洗,准备去用早饭。朴素整洁的梳妆台前,栀晴细细地替姑娘梳了一个简单利落,又不失别致的发式,很是衬托姑娘明媚的脸庞、飞扬的神采。栀晴取了几个簪子,询问姑娘要簪哪一个,姑娘瞥了一眼,撅嘴道:“我最不喜这些叮里叮当的玩意儿了,戴着碍手碍脚的,举动之间都不舒服。”栀晴闻言一笑,揶揄道:“是是是,我们小姐天生丽质,自然是怎样都好看了。”说罢捂嘴偷笑,端的一副小女儿姿态。那姑娘听出她话里之意,却不如往日一般接茬,兀自叹息了一下,似有无奈地说道:“我倒真是想自自然然的。”说这话时神色之间竟然有些落寞之感,倒不像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栀晴却也不知该如何让接下去,只得缄口不言。一时间房里竟有些沉闷。
终是梳洗罢了,只见姑娘穿了一条月白色的裙子,裙裾上绣了几朵淡雅的梅花,外面罩了一件红色的披风,脚踩一双小巧的绣鞋,干净利落,甚是精神。仔细瞧瞧,她到底没带那些金玉事物,只用了一根红绸子系着了了碎发,衣袂翩跹,发带飞扬,真是一个清新脱俗的可人儿,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却别有一番神韵气质,自是别人比不得的,全天底下只这一个,再找不出相似的来。
两人相伴着进了大厅,早有一男一女在坐,旁边还站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只见那男的身形壮硕,伟岸沉稳,虽然已是中年,仍风姿卓越,足以窥见其年轻时的不凡;那女的面容姣好,身姿绰约,纵然岁月不饶人,却风韵犹存,更添了成熟的魅力,眉眼之间俱是慈爱之色。只是不知为何,这厅中气氛稍稍有些压抑。那男女神色之间略有些疲惫。
那姑娘进得大厅,便奔向那妇人怀里,口中娇呼:“娘亲。”说罢转头看向一边的男子,再喊一声:“爹爹。”原来,这男女便是玉府的主人。男子姓玉名凌风,夫人娘家姓陆,闺名单字真。这姑娘便是他们夫妇俩的爱女,大名唤作玉平,小名宁儿。
玉凌风听闻娇女呼唤,冷峻的面孔稍稍融化,点了点头以示答复,显然这玉庄主素来是个严厉的。玉夫人却不同,抱着怀里的小人儿,她一脸宠溺,轻柔地抚着她的背说道:“宁儿啊,一大早就听见你和栀晴在庄子里打闹,像两只小黄雀儿似的,怎地起那么早?”
玉宁儿此刻浑不似先前的调皮和伤感,活脱脱一个爱撒娇的小姑娘,赖在母亲怀里不起,撅着小嘴儿道:“娘亲就会取笑我,我可比那小黄雀能干多了,它就只会偷食儿,小胖子一叫就吓跑了。”屋子里的人听闻她这等幼稚有趣的话,都忍不住笑起来,连不苟言笑的玉凌风脸上也浮现了笑意。玉宁儿瞧着笑做一团的大家,偷眼瞄了一下面带笑容的父亲,嘴角闪过一抹狡黠的笑容,一副得逞了的表情,敢情她是在故意在逗大家开心,这份心意倒也让人感动。
“咦”玉宁儿像是突然惊奇什么似的,从母亲怀里起来,询问道:“怎么清哥哥还没有回来,不是早就说往回走了吗?”玉夫人闻言也觉得好奇,扭头询问丈夫:“清儿前几日飞鸽传书,说是交代的事办好了,算算日子昨日就该回来了,怎么今天还没到?”玉凌风眉头一皱,他也不解。玉清一向办事利落,从不耽误,想必路上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但未免妻女担心,他没有明言,淡淡说道:“清儿办事稳重,不会有什么事的,路途遥远,耽搁一两天也是情理之中。”
玉夫人对丈夫素来信服,一想也是,遂也不再多问。但玉宁儿却仍是不依,偏要追根究底,她又张口问道:“清哥哥到底做什么去了,我问他他也不说,爹娘也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要紧事儿,不能让我知道?”玉氏夫妇闻言一怔,沉默了片刻,玉夫人拉过女儿的手,笑着说道:“哪有什么要紧事,只是你还小,不必为家里的事操心,有娘亲和你爹爹,还有你清哥哥,你呀,安安心心做你的小丫头片子就行。”
玉宁儿听了玉夫人的回答,仍是不满意,还待再争辩几句,就听到有下人来报,玉清回来了。不多时,一个风骨清奇,神采俊逸的青年走进了正厅,一旁的管家上前接过了他肩上的包袱和手里的佩剑,青年微微一笑,“有劳刘叔。”。刘管家应了一声:“少爷哪儿的话,我这就去准备早饭,少爷正好和庄主夫人一起用早饭。”言毕退出了大厅。
玉清走上前去,向玉氏夫妇施了一礼,躬身道:“义父义母,清儿回来了。”不待夫妇俩回答,玉宁儿就跑了过去抱住了玉清的胳膊,玉清长身玉立,她身材娇小,看上去整个像是挂在了他身上,两人倒真是感情好的。玉宁儿高兴地说道:“清哥哥,你总算回来了,宁儿好想你呀。”玉清宠溺地摸了摸自己这个义妹的头发,一脸疼爱之色:“我也很想宁儿了,你在家没有不乖,又惹义父义母生气吧?”玉宁儿小嘴一嘟:“我可是很乖的,没惹一点祸,不信你问爹娘。”清澈如水的眸子却是不自知地眨了眨。
果然,玉夫人笑着答道:“是,没有闯祸,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登门拜访的人多了,郭府和李府的少爷请了好几次大夫,咱家账房也支出了不少银子。”玉宁儿一听娘亲又把自己做的好事儿说出来了,又羞又恼,小脸也涨红了,忍不住娇嗔:“哎呀,娘,您又拆我台。”玉夫人接着说道:“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哪一次你闯祸,不是你哥哥帮你收拾烂摊子的,你还能骗过他不成。”说罢又看向玉清:“清儿啊,你刚回来,风尘仆仆的,去洗个脸换件衣裳,一会儿一起吃饭。”玉清点头称是,又向玉凌风说了一声,便带着玉宁儿出去了。
陆真瞧着两个孩子到出去了,脸上换了一副凝重之色,转向自己的丈夫,说道:“凌风,宁儿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孩子,咱们能瞒过她吗?”玉凌风回答道:“走一步说一步吧,清儿已经去过无心谷,方先生肯出来的话,事情也许还有转机。实在不行,就把清儿和宁儿送去无心谷,段寻源那贼人要来,你我就跟他做个了断,只要他找不着那物件,咱们也算对得起孟大哥了。”玉夫人神色一黯,惆怅地说道:“当初就该狠下心来,一剑了结了那贼子,也不会有今日之祸。怪只怪老天无眼,让他得到机缘,竟练成了孟大哥留下的五行神功。如今这世间,不知还有谁能制得住他了。”玉凌风倒是心胸开阔,大侠风范:“天下无敌又如何,多行不义必自毙。”陆真叹了一口气道:“就是宁儿还小,而且她那性子,我怕她知道了,又该贸然行事,闯下大祸。”玉凌风知晓她疼爱女儿之心,也心有不忍,握住妻子的手,柔声说道:“别担心,我会尽力护得宁儿周全。”话头一转,又歉疚地说道:“都怪我,害你随我藏了这么些年,现在又让你和宁儿陷入危险。”陆真听得丈夫柔声细语,心中一软,眼眶微湿,摇摇头,偎进玉凌风怀里,轻声道:“我从没怪过你,孟大哥是你结义大哥,对咱们家又有大恩,他是五行谷的传人,五行令牌对五行谷的存亡至关重要,动辄也会引起江湖纷争,怎么能让它落到心术不正之人手中,咱们就是拼死也要替孟大哥守护好。”玉凌风听了妻子的话,叹了一口气,深感此次关系重大。夫妻俩一时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细细碎碎的,在刚刚扫出来的空地上又堆积了薄薄的一层,与淡白的天空成了一个颜色,彼此相连,真是白茫茫一片。
书房里,玉凌风正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落雪纷纷,那深邃犀利的目光,仿佛想要直直穿过那细密的雪帘,看清楚远处的风景。玉清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衫,褪去了脸上的风尘,更显英姿焕发了。此刻正站在玉凌风身后,向他报告这一次出门的结果。
“义父”,他唤了一声,然后徐徐说道:“我见了方先生,把书信交给了他,他看了之后长叹一声,并未多做言语,吩咐弟子好生招待我之后,便进屋去了。我等了他三天,他托弟子交给我一句话,却是再也没见我。”玉凌风仿佛猜到这结果,并不吃惊,只是问了句:“什么话?”玉清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方先生说一切都是造化,随缘吧。”说完看了看玉凌风的脸色。只见玉凌风眉头紧锁,面容冷峻,似在思考玉清传来的话。
玉清想了想,还是开口打断了玉凌风的思路:“义父,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和义母最近都心事重重的。如果孩儿没记错,那位方先生,就是当年的七事谷主,方无通老前辈,不是世传他老人家已经仙去了吗?这回义父找他,是不是碰上了什么麻烦?”
玉凌风闻言看了一眼玉清,当年外出办事,路上去河边饮马,遇到了被人丢弃的还是小婴儿的玉清。那几年收成不好,穷苦人家养不起孩子,只得狠心丢掉。玉清便是这样一个苦命的孩子。但奇怪的是,玉凌风看见这小孩儿时,他躺在襁褓里,脸冻得通红,却不哭不闹,反而还冲着玉凌风笑。玉凌风心里一动,觉得这孩子与自己有缘,便把他带了回来。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婴儿,也长成了玉树临风、坚韧睿智的佳公子,更练得一身好武功。夫妇俩只有玉平一个女儿,便也把玉清当做了亲生的,传了家传的武功,他也甚为争气,是个心胸坦荡、义气潇洒的好男儿,令夫妇俩颇为安慰。此次强敌来寻,他们夫妇俩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却不忍心一双儿女,大好年华,白白葬送了性命。念及此,玉凌风敷衍道:“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早年为父跟谷先生有些交情,此番让你前去送信,不过是问好而已。”
玉清自然不傻,知道事情绝不会像义父说的那样简单,否则谷圣通也不会说那样玄妙的话了。虽然自己并非玉氏夫妇亲生,但养育之恩一样大于天,在他心里,这儿就是他的家,他们都是他拼死也要保护的亲人。只见他向前一步,诚恳说道:“义父,孩儿已经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这个家了,我希望您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多一个人想办法,不是更好吗?”
玉凌风了解这个儿子一切都好,就是有点固执,他若追根究底起来,事情肯定是瞒不过他的。长叹了口气,玉凌风拍了拍玉清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清儿啊,义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次事情太过凶险,我和你义母,实在不想让你和宁儿冒险啊。”玉清心头一震,他早就猜到了,一定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连自己一向敬若神明的义父都感到棘手,这件事儿一定不同寻常。但心里却还是有一丝暖意,义父义母待自己,真是视若己出,自己何其幸运,能有这样一个幸福美满的家。玉清不禁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拼尽全力来守护这个家。
平复了一下心情,玉清镇定地说道:“孩儿也不想看着爹娘去冒险,还望义父把事情说出来,咱么一起想法子,只是瞒着宁儿就好,她性子冲动,武功也不精,最让人担心。”玉凌风点点头,对玉清的冷静和考虑周全甚是欣慰。便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玉凌风以及从前,仿若前尘遗梦,强压下心中慨叹,他道出武林旧事。多年前,江湖上各大门派百花齐放,各自占山为王,成就本门的一番事业。这其中以五行、八卦、六艺、七事四大谷技压群雄。
五行谷以五行神功著称,这是本门无上法宝,也是江湖中人无不羡慕觊觎的至高内功心法。相传创谷祖师耗费毕生心力,通古今之变,究天人之际,才创得此法。世人皆知其厉害,却鲜有人见识过,其中玄机奥妙,更是无人能解,据说练成此功者,可获得一个甲子的功力,如此深厚内功,举世也找不出几个来,自然天下无敌。而且其威力还远不止如此,但惊世之著,往往轻纱遮面,飘渺云中,寻常人等又岂能知其全貌,所了解者不过吉光片羽而已。另有五行剑法,招式精巧,浑然天成,几无破绽。一柄五行剑,乃绝世神兵,有劈山断海之力,若再辅以五行神功,其威力倍增,号令天下,莫有不服。
八卦谷与五行谷本为一体,但一场武林动荡之后,八卦谷迁去西方,与五行谷遥遥相对,后世子弟再不入中原一步。至此,八卦谷自成一派。八卦掌法,气势恢宏,可封八方,臻至化境,遮天蔽日,无人可破。另有数百种其妙阵法,为众谷阵法之最。但这四大谷入谷之阵,却也只有本谷谷主及其门下第一代弟子知晓,任是八卦谷也难强行闯入另外三大谷中。
六艺谷,顾名思义,礼、乐、射、御、书、数六艺。所以此谷中规矩,任谷主者,六人也,以习礼者为长。这六人中,习礼者不善武功,却通晓天下之事,四方之礼,并能运筹帷幄,六艺谷中决胜千里之外;习乐者善音律,此番音乐却也与众不同,一曲之中变化多端,吹奏者修炼了独特内功心法,故音乐之中蕴含无限力量,或气贯长虹或诡异莫测,闻者若无深厚内力,必会乱起心绪,轻则走火入魔,武功全失,重则性命难保;习射者需得力大无穷,天生神力。将一柄射日神弓,以弱水的建木为干,以东海囚牛之角为角,以吴西雷泽中的鼍龙筋为筋,以泰泽的龙龟制成龟胶,以北极冰蚕的天蚕丝为丝,以虢山漆为漆,舞的风生水起,虽无后羿射日之能,却也五射之功在身,能抵挡数百之众,千军万马之中,轻松取下上将首级。习御者善驯马,善骑术,五御之法,运用自如,且皆有改进,能操练数百骏马,气势浩荡。习书者,以笔为刀为剑,不似寻常武功,状若写字,实则笔力锋健,气势逼人。汉字形式多变,书写之间,可攻可防,令人不禁赞叹,创此汉字功者实乃大智慧之人。习数者,善推算,善识推演器物。探究准确方位,计算时辰天象,必不可少。平日虽不起眼,却在关键时刻屡立奇功。
至于七事谷,其实不止七事。据说有一落魄秀才,空有满腹诗书,却难解饥寒交迫之窘境。感叹世事无常之余,免不了端着文人的架子,做些凄凉嘲讽之语,他曾赋诗一首:
琴棋书画诗酒花,
当年件件不离它。
而今七事皆更变,
柴米油盐酱醋茶。
诗确实是好诗,语言平淡,却写尽了世事无常、人情冷暖。但这诗却更有妙处。当年的七事谷谷主,对此诗推崇备至,时常吟诵,更自号青衣秀才,平常以文人自居,行事温恭有礼,是一个玉树临风的谦谦君子,但是既然能做得了一谷之主,而且是名动天下的四大谷主之一,他自然不只是百无一用的书生。他天资聪颖,行事奇巧,常常独辟蹊径,从寻常人忽视之物中观察出无穷奥妙来。所以,七事谷中,便以七事功享誉四方。所谓七事功其实是两套武功。第一卷为琴、棋、书、画诗、酒、花七诀;第二卷为柴、米、油、盐、酱、醋、茶七诀。所习第一卷者,必要精通琴棋书画诗酒花七项,倒颇有点寓武于雅的味道,为野蛮刚强的习武者添了些轻柔灵秀,着实相辅相成。而第二卷则习之不易了,习武讲究的是融会贯通、心神合一。必要有着思想上的感悟,才能在行动上淋漓尽致地表现,所谓心之所至,形之所往,便是这一卷的关键。因此,修习完第一卷的人,必要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真正对这句诗有所感有所思,才能寻得窍门,渐入佳境。其中第一卷的琴字诀主指法,棋字诀主暗器,书字诀主掌法,画字诀主剑法,诗字诀主内功,酒字诀主拳法,花字诀主轻功。第二卷则较第一卷在修为要求上更上一层楼:柴字诀主棍枪兵器,米字诀主排兵布阵,油字诀主御火之道,盐字诀主逃脱之法,酱字诀则是青衣秀才一时起了戏谑之意,遍寻天下名厨,习得一身好厨艺,竟也当做一门武功了。其实仔细思量,却又觉得颇为合适,人以食为天,武功再高,也不能亏待了自己的五脏庙啊。醋字诀主缩骨奇功,异域之法,茶字诀主参禅悟道,是习武之人净化内心、提升修为之道。这七事功,包罗万象、变化无穷,除却本相,其间蕴含的更为深刻的无限奥妙,连当初创造它的青衣秀才也未必能参透,实在是到达一种莫名武学境界的奇异造化。所以,后来七事谷的弟子们,皆不能习得全部。否则,真正完全的七事功,足以与五行神功一搏。
五行、八卦、六艺、七事四大谷,以五行为尊,六艺、七事依次排之。八卦谷因为迁去西方,二十年来不问世事,也就渐渐淡出人们谈论的范围,但并不能磨灭其存在时的泱泱风范。如今三谷中,五行谷最为神秘莫测,凡尘俗子所知甚少,三谷共理天下之事,倒也相安无事。
如今的五行谷主,与玉凌风年纪相隔无几,但武功修为,当时就已非同凡响,时隔多年,自然精进匪浅,放眼天下,能与之相抗的寥若晨星。而玉凌风谈及的这个故事,就与此人有关,或者说,一切因他而起。
段寻源,叱咤武林的第一号人物,行踪隐秘,甚少出世,有关他的争论千奇百怪,莫衷一是,却都是玄虚妄言,不可轻信,只能说世人的想象丰富。自二十年前,五行八卦谷一分为二,武林中三足鼎立的三大谷形成新的分势局面,曾经是五行八卦谷传人的孟天悟一朝失了踪迹,段寻源便执掌了五行八卦谷,不久之后,谷中大丧,所为何人却不明,只是此事之后,八卦谷西迁,再无消息。
虽然失去了八卦谷,但段寻源手中的五行谷,辉煌依旧,世人关于六艺、七事两谷趁机挑事,吞并五行谷而造成武林大乱的担忧并未出现,相反,其余两谷对这一巨变视若无睹,三足鼎立的局面和谐地存在了二十年。但是,静水之下必有暗涌,潜在的隐患还是存在的。相传五行八卦谷有一令牌,名五行八卦牌,乃是代代相传下来的信物,持此牌者才是五行八卦谷正统传人,也是可以号令整个武林的标志。而段寻源手中,并没有此牌,所以,虽然并无人挑衅他的谷主之位,天下武林却也默契地并不完全信服他。六艺七事两谷,除正事相商之外,也甚少与五行谷来往,这样尴尬微妙的局面,迟早是需要一个契机来打破的。
于是,玉家的麻烦便来了。不错,五行八卦牌就在玉家,玉凌风本是孟天悟的结拜兄弟,孟天悟遁隐之后,玉凌风也携家眷归隐,不问世事。他们的关系,世人知道的不多,奈何段寻源有心,还是探寻到了消息。当初种种,玉凌风虽不解详情,却也知道此牌关系重大,孟天悟虽然不随身带走,却也极为看重,想来还别有一番渊源。分别之时,玉凌风答应他会尽力看护此牌,兄弟之间最讲义气,二十年来玉凌风隐姓埋名,不慕红尘繁华,只为守着一个约定。如今仇家寻来,他不怯不惧,却只怕护不了家人平安,保不了义兄相托。
玉清听了此事,心里受的震动不可谓不大,原来玉家与三大谷还有此渊源,不只是吴城默默无闻一人家,更为甚者,天下至尊的信物竟然就在玉家,他可以想象的到,义父义母为此事承受的压力有多大,如今,他们的情况确实堪忧。五行谷的势力,不是他们小门小户可与之抗衡的,若是消息再传了出去,他们就要面临的,就是整个武林了。
一念至此,玉清压下心中的震惊,对玉凌风道:“义父,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出个对策来。”听到玉清这样说,玉凌风知道这个一向冷静的义子一定心里有了计较,便示意他可以一说。
“孩儿以为,既然义父与无心谷主相识,他又是上一任七事谷主,可以先让义母和宁儿带着令牌前去无心谷,段寻源找来,我们可以先缓上一缓,就算日后他得了消息,也要顾及七事谷,不能明目张胆去抢,孩儿愿意和义父一道,引开段寻源的视线。”
“你说的义父也想过,可是这样我们便再无宁日,何况要躲过段寻源的眼睛也是不易。”
“可眼下并无别的法子,敌人太过强悍,我们只有避其锋芒,才能有制胜之机。”
于凌风觉得此话在理,不禁也开始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正在这时,窗外一阵响动,像是花盆落地的声音,玉清疾步而出,却只来得及看到一角红色衣襟。
于凌风也随后跟出:“清儿,怎么了?”玉清不愿让他担心,只好随口胡诌“没事,一只馋猫而已。”
藏在屋后的玉宁儿闻言小声嘀咕道:“你才是馋猫,你全家都是馋猫。”也不知玉清的全家是谁。
不错,她偷听到了爹爹和哥哥的谈话,虽然在旁人眼里她是个毫无心机只知玩耍的小丫头,但女孩子天性的细腻多思还是让她察觉到了家里气氛的不同,知道直接问没什么效果,谁让自己在他们眼里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呢,所以他采取了另一种直接的方式,果然,听墙角确实是知道别人秘密最快的途径。
虽然听得不甚清楚,有的地方稀里糊涂,但她还是知道了大概,简而言之,有人觊觎他们家的宝贝,这人来头还挺大。
回屋之后,玉宁儿的小脑袋转了一转,便有了自己的计划。初生牛犊不畏虎,对一切充满了好奇与想象的一个女孩子,有着自己对待这个世界的信念和方式,而且会义无返顾地去践行。
当晚,玉清还没来得及去问白天的事,就发现自己宝贝得紧的宁儿妹妹不见了,只留下“莫寻待归”的留书。得到这个消息,玉府自然炸开了锅,栀晴一个劲儿的捶胸顿足,埋怨自家小姐不带着自己一起走,太不讲义气了。玉清见她这副模样,知道这回玉宁儿是真的离家出走了,而且还是铁了心的,看来,昨天偷听的人,的确是她。
还有更让玉清震惊的消息,令牌不见了。原来,玉夫人把令牌嵌在了玉宁儿的长命锁里,玉宁儿一直戴在身上。这下,玉凌风和玉清先前的打算都泡汤了。事已至此,他们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段寻源关于玉家知道多少,他们并不清楚。玉宁儿这一出走,是福是祸也不可知。
玉清接受了这个消息,思虑再三,他做出了决定。第二天,他就进了玉凌风的书房,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他打算让玉氏夫妇解散玉家众仆,前往无心谷,然后自己孤身一人去寻玉宁儿。
玉凌风起初自然是不同意,但在玉清的劝说下还是允了。毕竟玉夫人需要人保护,而且若是他和玉清一起更会增加危险,他们只能希望段寻源不知道玉宁儿和玉清的存在了。
一场雪还未化完,这个曾经热闹温馨的玉府便沉寂了。仆人散尽,主人离去,只剩空落落一座院子,无言立于吴城一隅,人去楼空,说的便是如此吧。只是不知,经年之后,人在何方,安好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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