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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谷墓地位于德拉古山下靠近艾拉达主城的山阴谷底,由于地处山阴,树木没有山阳茂盛,又有一大块裸露的草地,就被历代艾拉达精灵作为墓地使用。与人类墓地不同的是,精灵墓地没有墓碑,而是成片的树木,大小不一高低起伏,山谷深处的夹叶树遮蔽苍天足有几千岁。
在精灵的世界,每一颗树就是一个精灵的转世,而每一个精灵也是一颗树的转世,由此可见,精灵对于树的重视和依恋。根据精灵习俗,精灵死后,家人会将他的尸体埋在地下,然后在地面种植一颗云杉(上古时代是夹叶树),假如云杉成活,则代表他的灵已安然回归自然,树成为死者转世的精灵。
如今,凯旋的月魔部落联军来到云谷之时,月魔王霍德兰凯特已站在云谷墓地的高处,云鬓叶织成的五色彩带从山麓垂下直到山脚,白色的紫藤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皇族骑士手持着长剑昂然伫立在月魔部落联军前进的道旁,他们神情肃穆,身着银鳞铠甲。近卫队两翼则是死者士兵的家属。这些死者的家属在战后即被通知家人已牺牲,通知者照例是巡城护卫队长泽尔。
而在月魔王凯特身旁的则是,则是十来个精灵祭司。这些祭司穿着野桑和夜狐毛织成的白色长袍,长袍的边缘绣着一种神奇的花朵,每个人手里托着法杖。
狄哥与泽尔的护卫队共同来到云谷墓地后,战士们按照每个牺牲精灵的性命将死者的尸体安放在已经挖好的坑洞旁。死者的家属也在坑洞旁等候,他们哀切却不过分。望着那些已经死去的丈夫、妻子、父母、儿女,他们的眼泪如同不竭的泉水,却没有悲怆的哀嚎。
狄哥带着几个副官跟在泽尔的后边,走到高地,扶手胸前躬身问安道:“我王安好。”虽然狄哥征战沙场几十年,但面对凯特王之时,他依然还有一丝紧张。所有部族的联军全都对王行军礼。
事实上,月魔王凯特的外貌并无奇特之处。他是个身材雄伟的中年精灵,身穿绛紫色狐裘袄,头发卷曲蓬在顶上,腰间挂着宝剑,左手握着国王权杖。见到狄哥和他的大军时,凯特并没有开心或者哀伤,仿佛一切都是例行公事一般,他单手虚扶,说道:“狄掌军,还有所有精灵的勇士,一路辛苦。”
狄哥和副官总将以及各部族的战士都直起身。
接着,月魔王,这个久经沙场,看似倔强不屈一心只为月魔大业的王者。见到凯旋的大军回来时,问的不是作战也不是伤亡更不是夜枝的情况。
他问道:“古尔古呢?”
狄哥一窒,连忙拱手回答道:“已被洛卡安然带回王宫见王后了。”
月魔王点了点头,呼出一口长气,脸上这才稍稍浮现一丝轻松之色,开口道:“你传来的战报我已知晓了,这里的一切已经布置妥当。”说罢,对是十多个月魔祭司低语几句,月魔祭司便各自分头散开,列在云谷墓地的几个角落。
月魔王凯特于是对狄哥道:“狄掌军,你们为月魔所做的贡献将随风散播在幽冥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但在那之前,请再次辛苦诸位,为你们死去的战友,再次拔剑祭奠吧。”
狄哥表情肃然,他拔出佩剑,高声道:“阿纳依额斯之花,为了勇士之魂,拔剑!”
近万战士一齐拔剑,高喊:“阿纳依额斯之花,为了勇士之魂。”
喊声响彻云霄,高喊三声之后,天空寂静下来。唯有风吹过紫藤旗发出的猎猎响声,祭司之中一个声音低声唱起了安魂曲,
“但愿漫天繁星指引你……”
接着祭司们一个接一个地开始吟唱,继而所有战士顺着乐调跟着吟唱,连死者的家属也开始吟唱起来。那歌声凄婉悲壮,响彻云谷直冲云霄。精灵特有的嗓音,伴着战士用剑击打盾牌发出的脆响,安魂曲回环婉转的曲调,唱词富有韵味的字句都使得整首歌曲充满了沧桑的魅力。
吟唱完毕之后。
十名站在角落的祭司同时吟诵了一段祭文之后,云谷墓地亮起了一道圆心回环光芒,光芒闪耀了片刻之后渐渐归于平静。
“黑色的帆布已经升起,我已看见彼岸。”十名祭司吟诵道。
祭司吟诵之后,死者家属在战士们的帮助之下将死者安放入土。
“这一世总有一段旅途要我独自欣赏。”
家属们盖上土,又在土上栽种一颗云杉。
“驻足回去吧,莫要过分悲伤。”
……………………
这一切全都完毕之后,落葬仪式算是基本结束了。
月魔王凯特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道:“一切还算顺利,现在,诸位准备回月落大厅吧。”
听到月魔王凯特的命令,狄哥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正当战士们准备回月落大厅时,有位精灵突然再次吟唱起那首安魂曲。这一次,虽然只有一个声音吟唱,然而声音仿佛带有魔力,比之千万人共同的吟唱却更加让人震动。天地都为此暗淡下来,四野的风都停了下来,世界化作一片净土,时间也如同停滞了一般。那歌声仿佛穿越时空回到远古时代的德拉古山下,彼时,艾拉达还没有建立,唯有茫无边际的苍天古木与活跃期间的各种奇珍异兽。所有听到歌声之精灵无不感到哀伤流泪。
精灵语言吟唱出来的歌词之魅力难以用言语表达,而以我拙劣之笔翻译出来的歌词就更加难以言述精灵原味之万一了。
只听那歌声如此唱道:
但愿漫天繁星指引你,我的挚爱啊
你已踏上那凡子必走的旅途
化作灵光,永远守护这片圣土
但愿夜月之神指引你,我的挚爱啊
你已追寻先哲所走的路,归向虚无
与苍茫大地融为一处
哦,阿纳依额斯之花
这寂静与暗影不再可怖
刀剑从此远离
唯有孤独
你忍受这百千万年的风霜啊,化作那庇佑我辈之树
永不挪移的脚步,是子孙绵延的支柱
啊,阿纳依额斯之花
忘记吧,曾经的仇恨全化作尘土
安然归去吧,不要驻足
当天地月日辰星风云都已消散
唯有我的挚爱
将永远守护你直到看不见的岁月尽处
歌声停止后,万军之中无一丝声响。而原本高照的日头早已隐匿了踪迹,浓云盘踞在艾拉达的天空,风也变得若有似无。
“雪。”
死者的家属群中,有人说道。
如同树叶般大小的雪花从天空飘落,片刻间,大雪已经将整个艾拉达以及背靠着的德古拉山镀上了一层白色,整个天际变得暗淡模糊。这雪似乎能够穿越士兵厚实的盔甲,士兵们因为寒冷而感到颤栗起来。
“入冬的第一场雪啊,居然在这个时候……”凯特低声喃喃地问道,“刚才是谁在唱这首安魂之歌呢?”
狄哥道:“王上,是夜枝的女王霍德兰伊瑞贝拉。我们生擒了她,因为是您的亲妹妹的缘故,所以不敢擅自处置。大概因为听到熟悉的乐曲,触景生情,不自觉吟唱起来了吧。”
听说是自己的妹妹,霍德兰凯特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依她的个性,居然……”凯特低声自言自语,回头对狄哥道:“带她过来吧。”
“是!”
狄哥道。
不多时,狄哥已令战士将伊瑞贝拉用绳索拖拽到了霍德兰身前。伊瑞贝拉依然穿着那身黑色皮甲,她的头发散乱,浑身污泥,手臂和大腿上几处结疤的伤痕,因为同押解她的战士推攘时再次裂开,鲜血顺着衣甲流落。
看见霍德兰凯特,伊瑞贝拉的泪水滚滚而落,她站起来,哭道:“当初将我嫁给底丹家的不就是你吗?你现在又做了什么呢?你这无情的顽石,你砍掉了我的大树,要我栖身何处?”
看见伊瑞贝拉原本美丽的脸庞,如今沾染了污血与泪水,凯特内心百感纠结,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何尝不曾说过?交出卡尔特罗伊,夜枝不至于灭亡。但底丹拓岩太过固执,你该劝他才是,然,你却与他一样固执,杀了我月魔派遣的使者,终究走到这一步。”
伊瑞贝拉滴泪道:“你说这话,仿佛是没有过儿子的父亲。若换了你,你忍心吗?”
凯特看着伊瑞贝拉,他的神情有些凄凉,他道:“当我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开始,已经将我儿子古尔古视作为月魔而牺牲的第一个勇士了。”
“可是你没有想到,底丹拓岩居然以死捍卫了你这个入侵者的儿子古尔古,就连夜枝内部反叛要以古尔古做人质的时候,拓岩依然用生命保护他。”伊瑞贝拉苦涩地道,突然,她的脸变得扭曲,她吼道:“但是你,你却对我儿赶尽杀绝,你的良知何在?你这水面上的无根草,脚底下的愚顽石,你连深渊的恶魔也不如!你是躲不过阿帕尼的惩戒的,终有一日,你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凯特王静静地听着伊瑞贝拉的泄愤与辱骂,他没有说话,直到伊瑞贝拉说累了,他才轻轻地对侍卫道:“这才像她呢!给她解开绳子吧。”
士兵依令,用斩刀割开了伊瑞贝拉身上绑缚的绳索。
就在绳索解开的瞬间,一抹狡猾的笑容浮现在她的嘴角。她猛地转身夺过士兵手上的利刃,下个瞬间那刀已经插入了士兵的喉咙。接着,伊瑞贝拉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时,已扑至霍德兰凯特身前,她弹跳起来如同一只猎豹,双手握紧单刀,猛地扎向凯特王的太阳穴。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只在分秒之间,如同演练过一般。
所有的战士包括狄哥都被震惊了,除了霍德兰凯特。霍德兰凯特仿佛早已料到,他不紧不慢,反手一举,拇指配合四指单手握住斩刀,手肘轻轻一推即将伊瑞贝拉推开丈余,重重摔倒在地。伊瑞贝拉口鼻中呛出一口乌血,她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还欲再次袭击凯特王。却被两旁的精灵卫兵摁在地上,冰冷的长剑抵着她的咽喉。
“我就知道,霍德兰族没有屈服者,”凯特将沾着血的斩刀丢在一旁,说道:“伊瑞贝拉,我的好妹妹,你要我如何对你呢?杀你,还是放了你?”
伊瑞贝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似刚才的凄凉和哀婉,她啐了霍德兰凯特一口,大笑道:“你我之间没有情意,只有仇恨!这仇恨,唯有鲜血才能洗涤。等着吧,霍德兰凯特,终有一日,我儿卡尔特罗伊会让月魔化为尘土。”
伊瑞贝拉说罢,挺身扑向剑尖,冰冷的剑刃刺入她洁白的脖颈,热血涌了出来。
看着这位倔强的女王死在剑下,所有的战士都惊得不敢大声喘息,唯有漫无边际的风雪轻抚着夜枝女王伊瑞贝拉的尸体,仿佛是月神对她的抚慰。
看着伊瑞贝拉的尸体,霍德兰凯特叹了口气。
狄哥歉疚地上前道:“王,她……”
霍德兰凯特摆手道:“以她的个性,又怎会甘愿被你擒获而受凌辱呢?她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杀我、凌辱我罢了。现在,至少她其中一个愿望达成了。她凌辱了我,当着所有月魔勇士的面。”
说罢,霍德兰凯特对祭司道:“安葬她,就在此地。”
祭司们按照凯特的要求,将她的尸体安葬在云谷墓地的角落。
“夜枝的遗民现在怎样?”
看着伊瑞贝拉的尸体被土壤渐渐覆盖,霍德兰凯特忽然想起了一事,问道。
“德尔塔利安还留在夜枝,他们在等待国王您以及元老院的决议。”狄哥回道。
“唔,”霍德兰凯特沉默着,回头问狄哥道:“你有什么意见吗?”
“拓岩已死,底丹的势力已经被我们彻底铲除,留下来的精灵,不如让他们继续在加拉纳生活。”狄哥道。
“哼,”霍德兰凯特冷哼了一声,摇头道:“大祭司的预言还没有完全破除,夜枝必须在精灵之地消失。”
霍德兰凯特说话之间,东南面一骑飞来,雄壮的鹿跳过山涧跃上已是一片苍茫的山坡。直到那鹿来到近处,才看清来人正是兰河。兰河下了鹿背,一路奔至霍德兰凯特前,急匆匆道:“王上,王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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