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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
满天的星星。
可是,为何星星的光采如此苍白。
狗子再一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看到的是寒星点点,夜色深沉。
狗子的身体依然无法挪动,他被埋在一个尸堆中,身上还压了七、八具尸体。狗子的身上伤痕累累,那些都是死前的一战中留下的伤痕,却都对应着在地狱里被咬缺的身体,狗子一觉醒来,竟分不清刚才总总是幻是真。正自凝神回想,忽听耳后“悉索”声响,似是有人正在吸吮剩骨,声音就在咫尺身旁。
听到声音,狗子缓缓偏过头去,却再难合上嘴巴。月光之下,只见自己身旁正蹲着一只发须灰白,满口黑腐尖牙的老魔。老魔的头上斑秃得厉害,赤膊着全身,只在跨间围了一条粗布,四肢干细,手脚却很大,凸楞着根根指骨节,一副肚囊如身怀六甲一般。
老魔的身边支着一口大油锅,锅下的柴火烧得热油滚着沸花。在老魔面前的地上,平放着一口藏在鞘中的长刀。老魔随手从尸堆里抓起一具尸体,一手拎着脚踝,一手揪住脑袋,“嘭”的一声人头分离,头颈中淋出脓脓的黑血。老魔将尸血淋在刀鞘之上。干稠的血浆一遇到刀鞘便迅速干涸,好似被长刀吸干了一般。
血练刀!
一把怪样的长刀形状,再加上一个古怪的名字,一下子从狗子的识海里蹦了出来。虽然狗子从未见过眼前的这把长刀,但他还是马上就认了出来,那把吸血的长刀,正是那个人让他找寻的十把狱刀之一,执掌地狱血池的“血练凶刀”。
一梦醒来,自己要找的东西竟就在自己身边,也不知是不是那个人刻意的安排。只见老魔拎着尸体的脚尖,待得尸血淋尽,枯大的手爪只三两下,便将尸身上的铠甲抓了个精光,再拎着尸体在油锅里榨得“劈啪”直响,不一会就又拎了出来,急不可待的咬了一口,嚼在嘴里汁水横流,半生半熟连皮带骨的,被老魔一仰头就咽了下去。炸熟的尸体三两口就被吃净,吃剩的残骨往旁边的堆里一丢,老魔又将长刀拿起拔了拔,血练刀竞未能出鞘。老魔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回身抓起一具尸体,依旧是揪了脑袋淋血祭刀再吃掉,如此几番,渐渐的就快要轮到狗子了。
狗子自看见血练刀的第一眼,便紧紧的闭上了双眼装死,只将眼睛眯出一条缝隙偷瞧。慢慢的,狗子身上最后一具尸体也被老魔抓走了。清冷的月光,荒凉的郊野,独自面对着这样一个吃人的老魔。
应该害怕吧!
狗子这样想着,心中却出奇的平静,不但没有一丝的害怕,狗子甚至暗暗在心中盘算,要如何杀掉这个吃人的魔头,把血练刀抢到自己的手中来。心中想着,狗子将一只手悄悄的摸向腰间。
正思索间,狗子突然感觉被人倒提了起来,眼前只能看见一副肥阔的肚肠。狗子看见一副大手的黑影离自己的头越来越近。再不迟疑,狗子“倏”的睁开双眼,倒吊在老魔的掌中将身子向旁一荡,双手攀住大油锅的后沿,随手一扬,滚烫的沸油浇了老魔半身。老魔“咿呀”一声烫得直叫,狗子又趁机抽出腰间的“成仁”刀,一刀刺在了老魔肋下。老魔没料到死人堆里还藏个活人,这几下照单全收。老魔本就面相凶恶,盛怒之下被烫焦的半边脸更显狰狞。老魔将大手一起一落,把狗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接着一只枯槁的铁爪便向狗子心口抓去。狗子一跤之下失了“成仁”刀,慌忙之中双手乱抓到一条长物,不及细想抡起来就刺向老魔。老魔出手快过闪电,一探手就抓穿了狗子的心口,脸上的表情却由狂怒变得惊恐,缓缓低头看去…
“血练刀……不~~”
老魔不甘心的一声仰天沉吼,只见狗子手中握着的,正是老魔的那把血练刀。
宝刀再好,未及出鞘就是一块废铁,可刚巧不巧的,狗子这一下却正中老魔被“成仁”刀捅破的创口。只听老魔“啊”的一声哀鸣长叫,身躯就开始干瘪了下去,身上的精血汩汩的被那把长刀吸了进去。不一会,庞大的躯架就只剩下一副干骨皮囊,瘫在了地上。
狗子艰难的站起身,手中抓着那把血练刀。他想长舒一口气,却发现自己一直都没有呼吸,低头看向心口,心脏处被掏开一个透明窟窿,却没有流出一滴血来。
这样自己都不会死吗?
狗子心中突有感悟,伸手抓向自己手腕,没有脉搏,想要抚下自己胸口,心脏处却空空如也,没有心跳,没有触觉,没有色彩……什么都没有,只剩下眼前一片灰白的世界。活着吗?死了吗?狗子自己也说不清。突然,一个字眼跳进了狗子的脑海。
活死人—
狗子知道,自己却是死了,只不过又活了过来,以这种不伦不类的方式。或许狗子这时应该露出一副苦脸来,可他的心中早已空无一物,连为人的情愫都跟着一起消失了。其实若不是这样,狗子早被那个老魔闻到了生人气味,那他就真要再死一回了,只是狗子并不晓得这一节。
正自寻思,狗子感应到有一群人正在向他飞速靠近。不错,狗子确实感应到了,当狗子失去了所有的感觉,他对生命的感应便敏锐了起来。
“劳驾,请问你有没有看到——血、魔、老、祖!”
那些气息刚刚还在十数里之外,一忽间已来到了狗子的身后。一个坚定的少年声音在身后响起,随着声音由沉稳变得惊讶,一个奇怪的名字也传进了狗子的耳朵。
狗子转过身来,一众统一身着黄色大氅的七、八个人,一字排在自己面前。他们眼望着地上老魔吃剩的人骨,口中那个奇怪的名字无疑是说向狗子的,因为这里再没有旁人。这个原本和自己没有半点瓜葛的名字,现在却莫名其妙的和自己难脱干系了。
血魔老祖!是那个吃人怪物的名字么!
狗子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显然对方是认错人了,而且后果还很严重。眼前的人看着并不好若,狗子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转头看向那副老魔死后的皮囊,却正化成脓水渗进了地下,刚巧就在这时全没了踪影。
“……”
狗子感觉自己突然之间,连为人的语言也都消失了,只能眼看着那些人的面色由惊讶到慌乱,再由慌乱转为镇定。
“你这没人性的畜生,正邪不两立,今日不诛你天理难容。”
看着地上翻倒的油锅,还有成堆的尸山和剩骨,对面领头的少年咬牙说道。他早从一些师辈口中听说,西域有一个爱吃人肉的邪魔,月余前有人在中原一带发现了他的行迹,不想今日竟被自己撞上了。
“我……”
狗子自小在军旅长大,身边那些粗鄙的武人教会了他什么叫做有理说不清。况且狗子只是一个伙童,从来听到的都是呼呼喝喝,何曾有人与他讲过道理,读书认字更是从没有过的事。如今身处这样一个境地,罪魁祸首又已死无对证,所有的迹象都将凶手指向了自己,千头万绪,狗子更加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见“凶手”并未反驳,少年胆子大了一些,看来这个外邦魔头也不如何了得。见狗子已默认了罪行,少年手上便再不客气,双手翻腾变换着各种奇怪的法决。可少年手上刚翻了几下,就被身边同行的人暗暗拉了下手肘。少年向拉他的人眨了一下眼,互相的心思心照不宣,少年手上便又乱忙了起来。
狗子感应到少年强自镇静的深处,透出些微的胆怯,但狗子知道那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他们强加在自己头上的那个名号。虽然狗子并不知道这个名号意味着什么,可对面的人却一清二楚。
血魔老祖是纵横塞外的头号魔头,就算在中原也有着不俗的威名,如果有人能够除掉血魔老祖,那必然会在修真界里声名雀起。反过来想,就算自己等人不是这个魔头的对手,看着眼前这个“血魔老祖”的料,想要全身而退还是不难的。一本万利,少年决定赌这一把。
少年打定了主意,手上便更加的快了,其实若非狗子不是现在这副老实模样,而是真正的血魔老祖站在这里,恐怕这些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随着少年法力的不断鼓动,狗子甚至感到压在身上的空气都越来越沉。少年的掌中渐渐亮起了雷光,随着雷光越来越刺眼,少年掌中“劈啪”的雷声也越来越是震耳。狗子并不知道少年功法的玄虚,只觉雷光耀得眼睛难受,不由想抬手遮一下,却忘了自己的手中,还抓着那只老魔的凶刀。
风雷齐动,平旷空野里突然亮如白昼,见血魔老祖突然抬起了手中的兵刃,对面一行人惊得齐齐向后闪了半步,运功的少年更是慌得手掌猛的向外一翻,掌心里一道白亮的电光急向狗子射去。
少年使的是道法中最常见的一种掌心雷,看来他还是对这个不知底细的血魔老祖心存恐惧。掌心雷是修真中最粗浅的一门术法,之所以倍受推崇,是因其出招简单,炼至纯熟甚至无需结印,伸手即发,而且劲道不俗。虽然这小小的掌心雷不值一哂,却是人人不得不防,不得不会,若是与人比斗时不会这掌心雷,不免对手就要比你少一筹顾忌。
以少年的修为,发一记掌心雷自然也无需费这么大的周折,但他摸不透“血魔老祖”的斤两,又自忖光凭一记掌心雷难以料理对方,才特意结印久一些,使掌心雷里多蓄些功力。那些人虽然打定主意要与这个塞外名宿碰碰,可他们却时刻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见狗子抬手,这些人差点就要散作鸟兽,见狗子并未向自己攻来,才勉强定住了脚步,但那记掌心雷,却已离开了少年的手掌,又急又快的向狗子射去。狗子从未学过武功,也没修习过任何术法,惊见白光乍现,本能的挥手一挡,异事却在这时发生了。
也是人心不足,若是少年全力施为,使出更精妙的术法,这一下可能已要了狗子的性命,可惜他偏偏急功近利,又吝惜性命,即要向狗子进招,又要思忖逃跑的对策,学艺不精难以分心二用,才只能使出这最粗浅的掌心雷。但见雷光已进到狗子身前,将狗子整个笼在了雷光之中,眼见狗子就要被焦雷炸为灰烬,却突然在他身前闪过一道红光。血光绵如水、稠如胶、韧如丝,与雷光撞在一处,便如滴水入汪洋,声势骇人的一记掌心雷瞬间便消隐在血光之中,连一丝风都没能带起。可众人四周的空间,却变成了深深的血红色,远远看去,一道粗大的血红光柱直冲云霄,在这漆黑的夜色里显得邪异莫明,再看狗子的手中,正握着一把辉映着血芒的奇特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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