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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曰:
无心寻柳荫漫漫,
玉卷珠楼曲终散。
繁尽秋枝空竹篌,
不成造化不成丹。
一尘一缕皆奥妙,
一丝一寸有玄销。
倦怠千篇修真赋,
再展苍穹逆小妖。
话从远古时期,我们的祖先就一直在探求天地间的奥秘,时光从何而来,命运向何而去,日月星辰因何变换,天理大道,谁人主宰。
那个时候没有先进的科学手段,人们只能通过意想,将双眼看到的世界,双耳听到的世界,内心感悟的世界,编撰成一个个动人的传说。这些绮丽的想象经历五千年文明的淬洗,依然经久不衰,永世传唱。
按古书纪,天地时空是从无极混沌中来。《易传》有载: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可其实早在太初洪荒之前,无极混沌之外,那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也没有万物,称为虚无界。
虚无界中虚幻空无,每时要创生三亿六千万法界,也每时要破灭三亿六千万法界,而混沌世界不过是这时生时灭的三亿六千万法界之一。在这无限的创生与破灭之中,虚无界里诞生了两位神元,一曰“蒙萌老祖”,一曰“无界尊者”,两元相应而生,同死同灭。
虚无界中没有时间,也就不知是其中的什么时候,混沌中“咔嚓”一声分为两断,这一声惊彻寰古,为宇宙初响,因此后世凡有声之灵,初生第一响为“哇”。混沌崩解,清轻上升为“乾元”,浊拙下陷为“坤舆”,其间拓展出无限的时间与空间,便是我们生衍的宇宙。
天地初成,旷世里没有一丝生气,在这无穷无尽的荒无之中,天地里突然响起一声朗朗的话语。
“老祖,这局我已辟好,还由你来定则吧。”
随着话音落下,天地间自生出一股岚风,瞬间充斥了整个宇宙。旷世风暴吹卷起一道道大泽河川,一座座山陇脉脊,一袤袤陵原谷地,但一切的一切,都只在形意之中,没有具化为实。
随着岚风肆虐,研碾摩磨,慢慢从中分出阳与阴。二气生成,一个沙哑的声音徐徐说道:
“此二者,乃造化之法元。”
阴阳搅动,又从中分出四极,衍生四象。
“此乃造物之极界。”
自此天地有极,时空有序,又从中生衍出八卦。
“此乃万物之根本。”
大功将成,于是八卦演,万物生,高山上累起岩土,大地上积满砂石,河川中蓄起流水,原陵里万木逢春。世界遍生万物,又从中分离出五种生演命理,往复有续。沙哑的声音又说道:
“万物演化须按此五德生克。”
天地到此方才大道初定,却依然没有一个生灵。
突然,天中豁然亮起一眼辰星,地上应运一个神灵,这创世第一元便是上古娲皇。娲皇孕育五灵,雄为阳,雌为阴,各归其类。东方鳞虫,龙为长,鱼蛇为属;南方羽虫,凰为长,雀鸟为属;西方毛虫,虎为长,狼熊为属;北方介虫,龟为长,鳖蚌为属;中央裸虫,人为长,万灵为属。地上万灵遍生,为感娲皇功德,故后世生灵初生先认母而后认父,先识地而后敬天。
娲皇创生于“元”,鸿钧创生于“道”。道主一气化三清,长徒太清太上老君,在九天之上又创三重火赤天,次徒玉清元始天尊,创三重清微天,小徒上清通天道祖,创三重禹余天。上古娲皇与鸿钧玄主,再合“法”中衍出的森罗法王,共称“上元三圣”。
时光流转,随着天中星罗棋布,共演三万亿亿亿颗星辰,应地上造化万千。世上已难容这许多生灵。于是,森罗法王又使无上法力,割阴阳,划三界,通九冥,从此世上万灵须按法度,在不同的世界里轮回安生,又在九幽之下开枉死鬼狱与幽冥鬼涧,容纳无名枉死的业鬼。到此天演九九地辟十狱,万物便在这大造化中繁衍生息。之后又过了不知几万万年岁,经三皇,历五帝,夏木克虞土,周火代殷金,各方豪杰你方唱罢我登场,几经历史流转,忽听虚无界中一个声音说道:
“老祖,逐鹿一战你输我四千七百万三千五百法界,牧野一战你又输我九千九百万两千一百法界,这一局你的魁星已被我逼死,大子也尽被我所虏,若以舍下之见,这一局你我还是作罢,只当平手如何。”
沉静良久。
“老祖,你我相应而生,你主创生,我做灭无,所谓‘有生必朝死’,你是赢不了我的,如今你只剩下一颗半死的废子,还能如何翻局呢。”
又是许久沉默,忽听话音长长叹了一声,另一边已缓缓下了一子。
这些话语皆在虚无界中,这世里是听不到的,何人曾想,这诸天仙魔佛道,累世兴衰荣辱,人情悲欢离合,千头万绪,林林总总,却原来不过他人掌上一局棋。自世界初成,这虚假的天地已不知引得多少英雄骄子抛颅泣血,命运的铁轮紧咬历史的洪流,如今,沧海桑田,天地如故,万里山河又该谁人笑,谁人哭。
九天之下,星光如点,薄云如絮,清冷的月光照得沙场一片花白,十万名不屈的死士站成整齐的队列,听着校场上的一名校官训话,而一个瘦弱矮小的少年身躯,也极不符贴的站在队列之中。
少年名叫狗子,是那个男人捡回来的一个孤儿,在军中做一个伙童,被人呼来喝去的惯了,就叫“狗子”了。狗子从小跟着军旅长大,从不知自己因何来到这个世上,也不知自己终将流向何处。
狗子站在兵列之中,也和那些天天与他一起的兵士们一样昂首挺胸,一手扶着比他高出一个身量的冰冷铁戈,一手轻握着藏在腰间的“成仁”刀——在场的每人都有一把。
狗子的心中很平静。打仗,他看得多了,再血腥的场面也见过;生死,又如何,他从不憧憬明天太阳的颜色。狗子并不关心哪一方的胜负,谁胜谁负他都终无家可归。他只是向往那个男人,那个狂傲的男人,无数次屹立战场,能杀人杀到狂笑的男人,能坐在尸山上大口灌酒,与将士们谈笑风生的男人——可自从井径一役后,狗子再看不见那个身影。
四野里传来阵阵歌声,那是楚地的歌声,让这些离乡多年的勇士们也不禁动容,让面对着刀锋可以冷笑的勇士们也不禁动容。喊杀声四起,勇士们挺起矛头,却再挺不起斗志,如草芥的生命被肆意收割,当冷冷的刀锋划过脖颈的一刻,勇士们垂落的头颅依然看着日出的方向。
无情的杀戮正在身边上演,狗子却只是冷眼旁观,仿佛自己是一个局外之人。直到一个敌将举着屠刀冲向自己,狗子才醒悟自己也是这修罗场中的一人。眼见屠刀砍近自己的脖颈,狗子突然很想看看,当屠刀砍掉自己的脑袋是怎样的情境。可惜那个敌将再没有机会来杀狗子,他被一柄突然飞来的寒枪贯穿了胸膛。长枪余势未竭,又拖着那人连贯了三个才停下来,四人被戳成一串无法摔倒,就那样将长枪高高挑起,像一杆永不倒地的战旗。
这柄长枪狗子认识,长一丈二尺九寸,重一百二十九斤,是那个男人最钟爱的神兵。男人精通天下武学,却惟独钟情于枪。这柄寒枪从会稽一直跟着他打到这里,是十几个工匠用天外陨铁锻了九天九夜方才铸成。功成那天,男人高兴得彻夜未眠,扶着寒枪激动的说道:
“我,是人中的霸王,他,是兵中的霸王。”
从此,“霸王枪”的威名震彻天下,男人却总叫他“弑鬼神”。
寻着弑鬼神飞来的方向,狗子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没有看见那个天天与男人在一起的女人。男人的脸上依然笑着,可身上的杀气却如深冬一般寒冷。
“霸王—霸王—霸王……”
看见男人,勇士们又鼓起了士气,狂喊着男人的名号。黑色的战马如闪电般驰过狗子的身旁,男人伸手一提,将狗子抓在了马上。那杆平日要两人合抬的长枪,男子竟单手就抓了起来,连带着上面串着的四具尸体。被男人随手一挥,四具死尸横飞出去,撞倒了向他冲来的一众敌兵。男人将弑鬼神扛在肩头,侧马横在战场中央,敌人四十万大军竟连退数丈,在男人身前空出一大块地方。看着眼前的绝境,男人竟突然笑了起来。
“兄弟们,当年我把你们从家乡带到这里,今天,我要把你们再送回家乡…”
说着,男人将弑鬼神高高举起,弑鬼神感应着男人滔天的霸气,发出“嗡嗡”的轻颤之音。
“兄弟们,回家啦~”
“吼~”
身后的士兵应和着男人的呼喊,连跨下的战马都高兴得欢声嘶鸣,男人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从容的催动战马冲入敌阵之中,而在敌兵眼里,迎面弛来的却是从地狱深处复活的恶鬼。
战马很具灵性,也不用提缰催赶,自能去到男人想去的地方,男人空出一只手来护住狗子,只用单手挥矛。四面八方寒影森森,而男人于万人军中却似信步闲庭。弑鬼神的轻鸣犹如催死的音符,在如潮的敌阵中忽隐忽现,东飘西荡,当你听清楚死神的歌谣,死神已就在你的面前。
狗子紧紧伏在男人的背后,感受着男人身上传来的力量,从夜里直杀到天明,跨下的黑马已成了赤马,十万勇士只剩八百,看着昔日比肩的兄弟在自己身边不断倒下,勇士们却依然跟随着男人在战场上微笑着撕杀,等到他们终于突出了重围,迎着朝阳走在归乡的路上,跟着男人的,身后已只剩下二十八人。
男人领着他们一路向东驰去,却在一个岔路上勒住了战马。男人回头歉然微笑,对着身后的二十八人说道:
“呃!我好像迷路了。”
身后的战士也跟着哄笑了起来,一名勇士拍马到前面探路,回来告诉男人向右是回江东的捷径,男人的眼眸中闪烁着两双重瞳,“哧”的一声笑出声来。
“向左!”
敌军终于追到了这里,大队的人马向右杀去,当他们发现失去了男人的踪影,也失去了追击男人最好的时机。敌人派出千人的轻骑往回拦堵,可惜哪里还能追上男人的踪迹。只叹华盖无情英伦倾倒,上天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二十八骑跟着男人向左边下去,却被泥潭恶泽阻住了去路,当他们终于辗转来到乌江西畔,敌人的追兵也已赶到了这里。听着身后杀声震天,男子无奈的一手拍在了额头之上,他知道这时不能让兄弟们渡江,否则他们就会成为人家的俎上鱼肉。看着兄弟们绝望的表情,男人却又笑出了声响。
“哧—!真倒霉啊,还是被他们追上了——我和你们打个赌好不好,我要在五十数之内,杀主将,砍帅旗,扫平追兵,让天下人知道,今日是天亡我而非战不利。”
男人的笑容是最好的战鼓,多少次绝境逢生他从没让兄弟们失望,可今日的绝路又岂能同日而语。看着兄弟们笑着摇头,男人扛起长枪冲进了敌阵,勇士们敲动着兵戈高声数道:
“一、二、三……”
狗子坐在男人的身后,看着一个个不认识的面孔在自己的眼前倒去,当勇士们终于喊出了“五十”,战场上就只有男人还屹立当中,一个满脸惊恐的头颅伴着一截被砍断的大旗,一起在空中飞舞,到死他也未能明白,最后站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神将还是恶魔。
男人笑着回头,向兄弟们耸了耸下巴,可还没等到兄弟们的回应,他的表情就僵在了脸上。
身后的远天处响起滚滚的闷雷——不,那不是雷声,是骑兵!
男人向着兄弟们大喊:
“快过江—”
拨转马头,男人就要驰回江边,可狗子却从马上摔了下来。
狗子太累了,他再难跟上男人的步伐,他不是勇猛的战士,而是瘦弱的伙童。连夜的颠簸让他疲劳不堪,羸弱的身体中再抽不出一丝力气,狗子终于从马上摔了下来。
男人停下战马回看狗子,可他的战马何其神速,只这一下已在数十丈之外。天边滚滚黄烟越来越近,那是六十万战马齐头奔腾扬起的沙尘,男人看着伏在地上虚弱的狗子,又看看江边二十八名出生入死的弟兄,男人还是掉马向江边冲去,将狗子独自扔在了战场之上。
勇士们看见男人回还,迅速跳进冰冷的江中,一步步向着梦里的故乡挪去。当他们艰难的爬上彼岸,敌人也追到了岸边,可当他们回头眺望,一个孤傲的身影却依然留在了江的那一边。男人知道,如果自己不回到兄弟们身边,兄弟们一定不肯渡江,可要是自己也跳入江中,那他们谁也逃不过敌人的箭网。勇士们呼喊着男人的名字,男人却背身向他们挥了挥手。
“八年前,你们八千江东子弟共我西争,今天,却只有你们二十八人得回故土。面见父老,你们让我情何以堪。”
说完,男人翻下战马,这是他第一次,在战争结束前跨下战马。将手中的弑鬼神挂上马鞍,男人轻抚着战马呢喃:
“乌骓啊,老伙计,江的那一边就是故乡了,快回家吧。”
战马用鼻尖撕磨着男人,男人却已转身,从腰间拔出了“成仁刀”。面对着眼前六十万大军,男人依然是笑着杀入,不顾自身被千疮百孔,男人笔直向前。
还有一个兄弟留在战场,男人怎会扔下不管。
看着男人杀敌的身影,勇士们在对岸流泪高唱: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
“项羽—”
战场中有人喊出男人的名字。
男人回头,却看见狗子的身体被长枪高高挑起,挡住了敌将的面孔。男人不知是谁在喊他,却看见一柄冷剑穿过了狗子的胸膛。男人看着狗子,嘴角露出凄苦的笑容。
终究未能让最后一个兄弟回家啊!
男人横刀引向脖颈……
那一年,霸王刚满三十岁。
不能与兄弟一起回家,就与兄弟死在一处吧!
一声凄厉的哀鸣洞穿云霄,心碎的乌骓奋力跑回男人身边,昔日飙健的战马,此时竟身形踉跄,挂在马鞍上的长枪龟裂碎断,一寸寸撒在乌江岸边,除了这个男人,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再使用他。乌骓咬着男人的铠甲,与他一起跳入冰冷的江水,从此再没上来,它不能容忍男人的身体,被这些凡尘俗子肆意践踏。天空下起蒙蒙的细雨,敲打着乌江一圈圈的涟漪,男人终于饮到了家乡的清冽,连乌江都为他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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