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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在山风中唰唰作响,遍地的新笋衬着戴云山顶这片唐家的墓园竟有些生意盎然的味道。
当唐择胜从那久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唐薇薇早已经离开了,地上只留下了一片烧过纸钱的痕迹,就连供在墓碑前的香烛,也快烧到了底。
对于唐薇薇兀自离开这件事,唐择胜倒也习惯了,因为他每年的今天都会在这里遇见唐薇薇,然而这么多年暑来寒往,两人却从来不曾在这里说上过一句话。
今天不仅是唐龙海的祭日,同时也是唐薇薇的生日。
唐薇薇在十二岁的生日那天失去了自己最亲的哥哥,本来是应该恨透了唐择胜才对,可她渐渐长大之后,从唐谨铭那里了解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才将心中的仇恨深埋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冲越淡了。
不过尽管如此,唐薇薇和唐择胜这两人的不对盘已经是雷打不动的事实了。
唐谨铭也凭借着自己的势力在那一次獒选之后,成功坐上了唐家总家主的位置,并将他暗中保下来的唐薇薇收为了自己的贴身近侍,也算是履行了他对唐择胜的承诺。
“你的妹妹刚才说她过得很好,你不会怪我没照顾她了吧。”
唐择胜对着唐龙海的墓碑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那道绝长的伤痕。
那是唐龙海留在他身上的印记,按理说继承了暗脉血统的唐择胜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恢复能力,可唯独这道疤痕一次也不曾痊愈过,反而还好像随时都会渗出血来,仿佛唐择胜的本心并不愿意这道疤痕消失一样。
炎阳开始西斜,戴云山山顶的这一面变得阴凉了下来,唐择胜紧了紧身上的乌布衫,将昼光剑架在了肩头,也准备下山了。
不过他倒不是要回唐家,而是要返回山腰上平时居住的竹屋,虽说那竹屋曾经被唐乐林毁掉过一次,不过好在与千荷亭的战事结束之后有了一大段的闲余时间,唐择胜自是拉上了庄心洋这个苦力,出动了不少暗组的兄弟重新又把这住所给搭建了起来。
五年来,除非有异常棘手的事情,否则他极少离开戴云山。
反正日常要用的穿戴和食材,都会在唐乐林来学武功的时候捎带给他。
他喜欢这里,因为这里离他的朋友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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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唐薇薇下了戴云山之后,便匆匆赶回了唐家本家。
虽然唐谨铭给了她一整天的假,可她知道唐谨铭年事已高,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要是没个人在一旁照看着,出了什么差错可就不得了了。
事实证明唐薇薇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当她刚一抵达唐家家宅的大院,立刻听说了唐老爷子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病倒在了书房中,如今正请了大夫诊治着,尚且还不知道凶吉。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唐薇薇听得大惊失色,急忙飞也似的冲到了唐谨铭的卧房外。
这卧房外聚集着的人比之唐乐林赶到的时候有增无减,听到风声的一些黎城各大行当的管事纷纷赶到,想第一时间知道唐家今后掌权势力的走向。
众人注意到了唐薇薇的到来,不少不知内情的人都开始低声议论起唐薇薇的不是,更有甚者还故意说得让唐薇薇听见,句句尽是数落之词。
唐薇薇沉着脸色,尽管这件事并不能算是她的错,可她的心里不无内疚。
唐薇薇本想进到房中去看个究竟,结果那房门倒是自己先打开了。
只见周雨溪恭恭敬敬的送着一个大夫打扮的人从房中走了出来,并让守在门口的下人准备马车送这位大夫回去。
一看见这大夫出来,人群中顿时噤了声,一个一个眼中闪烁着精光,像看宝贝一样的看着那位大夫,心里已经开始纷纷琢磨起如何从这个大夫的嘴里打探到进一步消息的办法了。
唐薇薇见状,忙挤上了前去。
“雨溪妹妹,老爷子怎么样了?”
“雨溪姐,唐爷爷怎么样了?”
几乎是同时,唐薇薇刚一开口,就听到一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才发现发问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唐乐林,一旁还有带着同样焦急表情的庄心洋和陈嘉芝。
周雨溪看了看四人,短叹一声,说道:“先进来再说吧。”
说罢,周雨溪让他们四人进到了屋内,才又锁上了房门。
四人跟着周雨溪来到了里屋,看到了唐谨铭躺着的床榻。
本以为唐谨铭应该还昏迷不醒着,谁想他们几人刚进了这卧房,就发现唐谨铭正睁着眼一脸含笑的看着他们。
唐薇薇一怔,眼眶顿时有些发红,她埋着头走到唐谨铭的身边蹲身了下来,呛声道:“老爷子……我……”
“欸——你无须自责,是老头子我自己太不小心……”唐谨铭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他的面容本来就显得苍老,现在更是连血色也不怎么看得见了。
说着话,他眼光一动,又看向了唐乐林,问道:“呵,乐林回来了?那楼阳的事情是了结了吗?”
“呃……”唐乐林脸色一僵,目光不觉飘向了一边,他挠了挠头发支吾了两声,岔道,“哎呀,这些小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嘛……”
“哼哼……”唐谨铭无力的笑了笑,接道,“老头子我可不认为那是件小事……还是说你小子对我讲的因果线的事都是瞎编的?”
“当然不是瞎编的!”唐乐林抢声说完,又觉得声音似乎大了些,才又低声补充道,“那个人太狡猾了……连面都没有见到不说,还中了别人的诡计……”
唐乐林越说越没底气,看见唐谨铭艰难的挑着眉露出一副“你到底行不行?”的表情,他也有些急了:“不信你就问心洋哥跟雨溪姐嘛……”
庄心洋心知楼阳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根本说不清楚,眼下并不是该追究这个的时候,于是连忙插话道:“老爷子,这件事等你身体好些了,属下再向您一一禀报吧,总的来说这次楼阳之行也算掌握到了不少的线索,请老爷子大可以放心修养。”
“就是就是。”唐乐林点头应和,想把这个话题岔过去。
可是唐谨铭似乎还不想放过唐乐林,他又看了看躲在唐乐林身后的双马尾女孩,笑问道:“嘉芝也回来啦?新娘子好看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是,这大小姐都还没消气呢!——唐乐林快要哭了。
然而陈嘉芝对这位身为唐家总家主的老爷爷一直就颇有些敬畏,她没想到唐谨铭会忽然向她搭话,哪里还会想到去生唐乐林的气。
陈嘉芝又往唐乐林的身后藏了藏,只露出个小脑袋,懦懦的说道:“好……好看……那个……唐爷爷你的病没事吧?”
空气骤然凝结。
本来毫无心机的一问,却让房中的气氛忽然微妙起来,除了陈嘉芝,几乎所有人的神色都不自觉的凝重了几分。
其实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无比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打从他们进房间的一开始,唐谨铭就一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光是顾着寒暄。
庄心洋也好、唐薇薇也好,他们都不笨,所以一见唐谨铭的这番行径,他们就知道老爷子并不希望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然而陈嘉芝哪里会考虑这么多条条道道,她这句问候还当真单纯的没有多想什么。
唐谨铭轻咳一声,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唐薇薇连忙将靠枕塞到了唐谨铭的身后扶着他靠好。
“呵呵,只是不碍事的小病罢了。”唐谨铭脸上轻松的表情显得有些勉强。
庄心洋微微蹙眉,侧过头偷偷看了周雨溪一眼,毕竟大夫看诊的时候她也是在场的。
“大夫说……”周雨溪抿着嘴唇,轻轻吐出三个字,忍不住想说出来。
“风寒!”
一声抢断,唐谨铭朗声喝止了周雨溪的话,跟着又骤咳了两声,才正了正神色接着说道,“从今天开始,无论外面传些什么,你们都只需要记住,老头子我今天只是偶然染上了风寒才病倒的,咳咳……记住了吗?”
唐谨铭有太多的理由不能倒下,他必须要这么做。
“是……”
周雨溪、唐薇薇和庄心洋听出唐谨铭话里的深意,只好齐声应了一句。
“好了,薇薇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要禀报的事情过几天再谈不迟。”唐谨铭犹豫了片刻,又补了一句,“去把耀祖叫来,就说老头子我要见他,还有,这件事替我瞒着择胜,找个机会我会跟他单独谈谈的。”
既然唐谨铭下了逐客令,其他人也不好再留下,纷纷长鞠一躬作别,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直到唐乐林他们四人全部出了卧房,唐谨铭才长出了一口气,吃力的躺了下来。
他并没有闭上眼休息,而是直直的望着寝间的房顶,好像有些出神,那一双老眼已经失去了年轻时的凌厉,只剩下一抹苍凉和眼角那数不尽的皱纹。
“老头子我怕是命不久矣了……”唐谨铭像是在说给唐薇薇听。
然而静默在一旁的唐薇薇却只是站立在那里,一句话也接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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