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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在筹谋暗涌中过去,迎来了这楼阳筹商会的第三天。
天公作美,今天是蜀中难得的好天气,朗朗晴空伴着些微风,不闷不燥,不冷不寒。
百姓们纷纷穿上了换了季的薄衣,舒爽非常。
这筹商会的第三天同时也是这一年一度聚会的最后一天,所以大多从外地带着货囊前来摆摊销售的走商们今天都拼得更加起劲,不是往死里压价,就是扯着嗓子大声的叫卖着。
所以有经验的客人们看上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若不是特别稀有,通常会忍到第三天再去讲个好价钱,如此一来,今天赶集的人自然也就多出了好几成,楼阳中央主道上一眼看去,只能看到一片人头的汪洋大海,你挨着我,我挤着他,好不热闹。
打从今天楼阳的早市一开市,也就随即宣告着这场商战的开始。
不过对于正坐在楼阳商会行馆的大堂中的那些各地的商霸来说,外面那些惹耳的喧嚣不过就是些小打小闹的场面,因为真正的重头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太阳缓缓升到了最高的位置,这行馆大堂中已然聚集了百户以上的商人代表,众人看似杂乱无章的且坐且站着。
在人群中当然也出现了唐霜寒、顾昌和,以及高峰和邹璟的身影,若是看者有心,不难发现整个大堂中隐隐以唐家和顾家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形成了两个势力圈。
倒不是说这两个势力圈以内的就是两家绝对的支持者,这其中抱着看一看热闹这种心态的人当然也不在少数。
只听金声和鸣,鼓乐笙箫齐奏,所有的门窗在这一刻全被关死,挂在窗上的竹帘被依次放下,将窗外的光线也挡了个七七八八,大堂内顿时暗了下来。
一些下人在堂内的各个角落点起了烛火,人群中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这是拍卖会要开始了。
与此同时,唐宫也从阴影中走上了已经点亮的大堂高台,向着各位同仁轻轻一鞠躬,他是这次拍卖会的主持。
没有多余的致辞,没有规则的说明,没有繁琐的宣誓,有的只是一声木槌落案的炸响,拍卖会已经拉开了帷幕,要知道,商佬们往往不喜欢浪费时间,因为在有钱人的眼中,时间比金钱更加宝贵。
不过有一点要说的是,这里的拍卖会有些许的特别,首先,这里要拍卖的东西,是在拍卖会的当场由台下的商人自愿提供的,意思就是,除非事先暗通过曲款,否则是没有人知道今天会有哪些东西拿出来拍卖的。
再有就是拍卖的方式并非明拍竞价,而是采用暗拍,每个出价者把自己心目中的价格写在纸上交与唐宫,价高者得。
随着刚才唐宫的锤鸣,立马就有下人从台下呈递了字条上来,唐宫依着来者先后的顺序,展开第一张朗声念道:“新灿镇,李家殖马场,地契与货物一并出手,起价七万两银。”
念罢,唐宫又一次鸣锤,示意可以开始投价。
过程就是这么简单,不会有人详细的告诉你李家的殖马场究竟占地多少、经营如何,原因非常简单,往往拿出产业来拍卖的人,之前一定都是向外面透露过风声的,有兴趣的人不用你说自己也会去调查清楚,在这场拍卖会上,不过就是个竞价的过程。
拿出来卖的人心态也很简单,既然底价是自己定的,暗拍的规则本身又是一种心理战,通常情况下出售者都能得到比自己底价更高的卖价,何乐而不为?
随着一锤一锤的起落声,拍卖会在唐宫的主持下进行的十分紧凑,每个商家投价也投得异常的迅速和果断,就好像是事先排练好的一样。
过程无趣之极,人群中有一部分商人代表甚至都快睡着了,毕竟这些人压根就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想来看一场唐家和顾家争个头破血流的好戏罢了。
然而时间悄然流逝,拍卖会已经平稳的度过了中场,期间除了邹璟用偏高一些的价格拿下了两个城镇的米铺生意之外,却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故。
唐霜寒沉声不语,只是一副安然等待的神情,轻松自若。
可反观顾昌和的内心,却是惴惴不安。虽然他昨晚已经跟不少的商人通了气,可怎么说他也是处于防守的一方,只要拖到拍卖会的结束也没有自己这边的供源商人背叛他的话,就会是他顾家的胜利。
听着唐宫手中每一响的锤鸣,简直就像是敲在顾昌和的心口一样,让他愈发喘不过气来,可惜任他怎么祈祷,该来的,还是会来。
“楼阳云家,出手以下药材一年的供源权:当归、川贝、首乌、鬼珠、信石、枸杞、砂仁,底价三千两银。”
尾声来临,压轴的戏码终于开演,唐宫面不改色的念完,跟着锤声炸响。
几乎是同一时间,大堂内的众人精神为之一振,低语声时起彼伏。
唐霜寒眼中精光一闪,提笔在那张早已准备好的纸上信手一挥,一排飞扬的大字落成,侍在一旁的马辰珂立刻接过字条,飞速的递了上去。
顾昌和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因为这云家打从顾昌和还是当家的时候,就已经是顾家的供源商了,所以顾昌和做梦也没有想到,率先背叛自己的竟然会是顾家的老货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昌和的身上,众人见顾昌和那副呆状,都纷纷开始猜测顾家是不是要不战而逃了。
不知为何,唐宫也放慢了拍卖的节奏,似乎是有意在等着顾昌和。
总算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瞩目的焦点,顾昌和这才惊觉过来,他急忙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豆大汗珠,匆匆写了字条,让下人呈了上去。
只听一锤定音,答案就要揭晓。
“楼阳唐家,出价一万五千两银,得!”唐宫朗声念道。
随着那“得”字的尾音,满堂哗然,鼎沸的人声就差没把屋顶给掀飞了去。
躲在人群中的邹璟听得这数字,不禁婉然一笑,暗道一声:“好手段!”
五倍!
唐霜寒出了五倍的价钱!
要知道这一万五千两买下的仅仅是“供源权”而已,货物的单价根本就没有算在里面,况且这云家的药材又都是些常见的低廉货色,就连傻子都知道——唐家花出去的这一万五千两,别说一年,哪怕再加一年你也不见得卖得回来。
不过唐霜寒当然不傻,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只他投放下去的一粒火种,而这粒火种,可以悄然无声的将人们心中的欲望点燃。
谁不想趁着唐顾两家之争的时候大捞一把?、
云家之所以会背叛顾家,可不单单是靠邹璟那几句空口无凭的许诺和威胁,能够在这场两家之争中捞取利益,才是根本的原因所在。
丝毫不出唐霜寒的所料,他的这粒火种,点燃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
“楼阳萧家,出手银杏、陈皮、梅片、野菊、桃汁一年的供源权,底价四千两银。”
“楼阳唐家,出价两万两银,得!”
……
“苏家镇苏家,出手核仁、茗蕾及百年人一年的参供源权、底价七千两银。”
“楼阳唐家,出价三万五千两银,得!”
……
“下陵周家,出手麝香、土茯苓、天竺黄、石云母一年的供源权,底价六千两银。”
“楼阳唐家,出价三万两银,得!”
……
五倍,通通是五倍!
行馆大堂内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呼,更有好事之徒对顾昌和报以大声的嘲笑,不怕你顾昌和生气,就怕你顾昌和没脾气。
转眼之间,唐宫的面前已经堆满了字条,根本数不清有多少家供源商人准备出手自己的供源权了。
“柳江陈家,出手草果、七叶莲、决明子、灯芯草一年的供源权,起价三千两。”
拍卖会仍在进行,形势可谓急转直下。
在这震耳欲聋的声浪中,顾昌和彻底懵了,他的大脑仿佛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渗出汗来,他已经看不清楚自己那只颤抖的手究竟在纸上写了些什么了。
只听——
“楼阳顾家,两万两银,得!”
……
……
就像是时间被凝固在了一瞬之间,轰轰作响的大堂内蓦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差点忘记了呼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我赢了……哈哈……是我赢了!”
顾昌和从竹椅上噌得站了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脸上带着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分不清此刻他究竟是何心情。
人群中这才又一次响起惊天呼嚎,好像很是乐意看到顾昌和的反击。
“溪口霍家,出手安息香、农吉利、阳起石、茶油、茵陈一年的供源权,起价四千两。”
锤起锤落,一切都还在进行中。
顾昌和看着那些兴奋的欢呼着的人,自己的最后一丝理性也跟着沉醉在了其中。
人类那个死要面子的劣根性,不可挽回的让顾昌和落入了不得超生的圈套。
“楼阳顾家,两万一千两银,得!”
……
“楼阳顾家,三万七千两银,得!”
……
“楼阳顾家,一万九千两银,得!”
……
唐宫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朗读着拿到手中的结果,然而在那高潮迭起的起哄声中,他只是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唐霜寒已经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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