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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在武关之下连日交战,去都是小胜小败。
既然对方出战,自己一方都难以大胜,自然不会吸引敌人更多的兵力。狄阿鸟入帐见狄南堂,建议说:“阿叔。强攻不是办法。健布也是名将,不会被轻易打败。何不试试攻心?扑风捉影。”
狄南齐被他说动,就把这扑风捉影的使命交给他。
狄阿鸟选上不少大嗓门,口齿清楚的军士。
忙碌半日,万事具备,将士已在阵前污蔑健布二三事,讲军队欠饷银,真正的皇帝在河东下落不明。
眼看狄阿鸟这就带赵过回去看自己弟兄。
半路里看到马里得正被人扭打,胳膊上还被人拉了一刀,连忙赶去。
和他打斗的是几个长河人,为首正是福泰来和福安。
福泰来一见狄阿鸟来,心里有点余畏,就主动说:“他无缘无故追我族弟,你也得管管。”
周围人等纷纷指攘,马里得也不掩饰,怒目骂人。
狄阿鸟到他身边劝,听到马里得说:“你看他的手。”
狄阿鸟疑惑,转头一看,却见傲气的福安手上带着一枚绿戒,绿柱石切成四方块,引人注目,不禁盯上了他。
“拿来!”狄阿鸟眼睛闪烁着寒芒,指着他的戒指说。
福安是长孙,和狄阿鸟年龄不相上下,随军作战也是父祖属意的锻炼。他个头稍低上一点,此时瞥目龇嘴,冲狄阿鸟轻蔑一笑,赖着面孔贬低说:“我不怕你。你喊呀,喊你是龙爷的外甥呀。告诉你,我却是他女婿!你有什么资格叫嚷。我兄弟是来给你父亲报仇的,还没和你叔叔要报酬。”
“所以我不打算伤你性命!只要你把它拿来给我!”狄阿鸟不理旁人劝解,在马里得叫嚷中黑着脸逼上去。赵过铛地一敲兵器,几个长河人纷纷胆怯地避开。
“我打算送给妙妙的!”福安被他冷冷的气势镇住,但也只是一下,随即抖动身子,故作得意地说,“你就不怕她打你个满地找牙?”
狄阿鸟再不想和他多缠,撒开手掌,一拳打在他鼻子上,说:“那又怎么样?!”
福安没想到他说打就打,一摸酸疼的鼻子,见里面清水鼻涕混着血流下,正要发火。左侧福泰来抓住他,顶着他向后退,小声说:“他娘的就是疯子,咱又把他的人打伤了。给他,我以后再给弄更好的!”
狄阿鸟一把抓回调和的福泰来,伸手往旁边一指,劈脸赏了一巴掌,威胁说:“你给我站一边去,敢放个屁。我割你舌头。我让他自己给我!”
福泰来看看周围的自己人,拉不动腿也不敢动,就傻冒地站着。
狄阿鸟一脚踢在他裆里,又一指,问:“你去不去!”
“福泰来!你是四条腿走路的羊吗?!”福安气愤地喊,“你阿娘生你的时候,没生你的胆吗?”刚喊完,狄阿鸟就推去福泰来,就地抱住他,两个人扭成一团,摔成一堆。
狄阿鸟自幼摔跤无敌手,轻松获胜,骑在福安的肚子上,把他紧紧按住,讨要道:“把戒指给我!”
“不给!”福安瞪着眼睛说。
狄阿鸟扳出他的手,他没有狄阿鸟力气大,虽把手握得铁青,还是被扳开。他拼命地蹬腿挣扎几下,随即放弃反抗,只是尖叫说:“狄狄阿鸟!你给我听着——”
“叫龙妙妙打我?!没出息的家伙!”狄阿鸟一边拔着戒指一边说,“告诉你。我刚才那一拳就是给她学的。让你习惯、习惯!”
“阿鸟!不能放过他!”马里得觉得狄阿鸟心情放轻,在一旁大喊提醒,“杀了他!”几个长河人的眼睛狠狠地向他看去,他也不知道,只顾又喊:“不记得你那个阿婆是怎么死的了吗?!”
狄阿鸟已把戒指拔了一半,但是他也知道轻重,回头说:“不能勒令军士,那是我叔叔的罪过,不是他的。而且这枚戒指不一定是他抢来的,也不一定是阿婆的。”
“狄阿鸟。有种你杀了我。”福安咬着牙使狠。
狄阿鸟拔出自己的装饰尖刀,插在他耳朵边,吓了所有人一跳。“我用这个给你换,你要是一死来让你父兄记下仇恨,就拿它自杀。”说完,他取下戒指,从福安身上爬起来,吹着口哨带人远去。
福安恨不得自杀,拔了刀子就爬起来,冲到福泰来身边用尖顶上腰,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一直想着怎么给你出气,你却连动都不敢动。”
“他们也不是没敢动吗?他带的人比我们多!”福泰来说,“我比你年纪大,想得也多,要是真动手,还不——。”
还没说完,他就傻了,原来福安把刀子插在他的腿上。
“你也疯了,我是你族哥,打不过别人,你为何冲自己人下手?!”福泰来捧着两手血说。
“我阿爷说过。我们福家只生好汉,不生脓包!”福安怒道,“下次,我要你的命!”
狄阿鸟拿着那枚戒指离开,回去之后却在出神。
他没想到这戒指会相互献。福泰来那日领兵不假,但不一定是他杀的那对老夫妻,也不一定是他下令屠的村,塞外的兵马,在抢掠面前,不会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能够制止得住。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他同样不想让这样的屠杀到处发生。于是,他坐下来,琢磨几条建议,准备献给叔叔,避免这些游牧人军纪越发败坏,到时不但生灵涂炭,更谈不上给阿爸报仇。
正琢磨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阿鸟。阿鸟。你在哪。你找回来啦。”
他走出来一看,失神叫了一声:“余阿叔。”眼泪就迸了出来。
余山汉是赶来押送粮草的,他眼看游牧士兵到处劫掠,抢上财物就开始思乡,实有退军之意,跑来也是想与狄南齐讲讲。不过,为了激励将士,解决天气变暖,军中出现的疾病,夏侯武律特意让余山汉护送别乞大萨满一行到来,并送来了许多来自靖康府库的军资、药材,之后还要带狄阿鸟回庆德。
余山汉本身也病了,咽喉灼痛、口舌生疮。
到达后,他见过狄南齐,捎来夏侯武律的叮嘱,就问狄阿鸟现在在哪。
狄南齐见他精神很差,便嘱咐他先去休息,但看他极力坚持,只好让人带他去见狄阿鸟。
狄阿鸟见到他,其实比见到自己的叔叔还随意,什么话都肯说,什么话都敢说。他把自己的顾虑全都倒出来,也把自己心里的矛盾讲给余山汉听,两人就那样谁在一个屋子里,一夜说话。
余山汉也是矛盾的。
他也是单独领兵过的大将,沦落为押送粮草,也可见心理上有着很多迈步过去的坎。最后一大一小你看我,我看你,黑夜里都是一阵闹心,恨着恨着,就恨到朝廷上头,若不是朝廷腐败,何来这么多的痛苦。
不过余山汉还是很欣慰的,他知道狄阿鸟一样在厌弃战争,眼角不由濡湿,昔日情景翻上心头。
那是余山汉上次去长月。
狄南堂一大早起身,送他离开。两人走在离城的路上,晨色浓重,天地玄黄一体。余山汉又一次劝说狄南堂不要去做那个受人欺负的小官。狄南堂听了后,眉头微蹙,轻轻地说:“我们雍人的传统就是重乡念归。人说,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可山再青,水再绿,土再肥,想扎进血脉并不容易!先祖总是说,田园虽好,总非家国。不说这是镂在骨子里的召唤。时下我家以商起家,没有根,也没有根须。树大无根,是祸乱之象。我也只有处在关中,别人才会有忌惮,你明白吗?”
那时,他是难以理透。
可打开战以来,他深切地感受到这所谓血脉一说。
看中原之人的生死,是尤比自己的切肤之痛更难受得的。
自己在恨,也是痛。
此时,他听狄阿鸟倾诉,突然觉得心中塞上了万般的认同,便木冉冉地流露出一丝微笑,轻轻地点头。
不知何时睡去,他还在想:可怜的阿鸟,为什么要让他经受这一切呢?
第二天天亮,营地里开始活跃起一名鹤羽头冠的黑老头。他就是一个萨满枝系的教主别乞大萨满,虽然今天的地位是接受夏侯武律的帮助而取得,也很有卖力点。他曾在战前竭力鼓动,描绘一番红日入海,金乌又升的幻境,说众人中必有人成为中原皇帝,而其它人则可得到百姓和宝货,起过一定的作用。后来,他又造谣,说起自己去长月的见闻,声称那里美处子发如乌瀑,大街上拉男人做丈夫,皇帝住的地方有湖泊那么大,堆满金山银山,连地都是用黄金做的。因而引发这阵急攻长月的浪潮。
午后,他跑去见狄南齐,突然语出惊人地说:“昨天有天神托梦,武律汗身边有靖康人的奸细,就在此次前来的将领中。”
狄南齐摸摸硬须,郑重地看住急切的萨满,最终摇了摇头,含糊地说:“多疑则失信!即使有奸细,也绝不在这些人中。没什么确切的证据,师公不可轻言。”
黑老头灿灿一下,继而说:“真有奸细。长生天说了,奸细不除,邪气不下!”
狄南齐心底清楚他的种种伎俩,懒得回话,只好点了点头,对之挥手,不快地说:“不要乱言。”
别乞大萨满尚不肯罢休,回话抢白:“是天神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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