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白山黑水间 > 三十七节 潼关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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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野牙是已经离开了,但是要路引没路引,要向导没向导,一路豪强匪乱,关卡重重,从哪渡河都要走一步算一步。狄阿鸟勤王东出,走的是龙门,他自然觉得走龙门,沿途更熟悉,于是又想照龙门回去,路上曲折耽搁,大方向是往平阳的,过了平阳郡再到河东河中府,最后过龙门入潼关。

  虽然他心急如火,但走得并不见快,半路上几经耽搁,到了平阳,北方游牧人的大军竟然已经追了上来,虽然不是追他们,却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妨碍,尤其是官道,争相逃难的百姓挤推不动……

  几人再绕平阳前往河东,中途钻山林,战土匪,逢溃兵不在话下。

  因为碰到过溃兵,到了河东,队伍的人数反倒有所增加。

  等到了河东郡河中府,龙门已被北兵夺取,他们没办法,只好混在难民败军之中折向南方过河。

  河还没过去,夏侯武律又已经控制了江河渡口,兵锋直指庆德。

  庆德是靖康东都,地处中原,交汇南北东西四方,受到朝廷苦心经营,兵临城下而城内空虚,靖康朝野大震。

  庆德不得不救,长月却苦于无兵。

  虽然秦台已从沧州召还健布,西兵还在路上,朝廷没有办法,不得不从关中市井招募,以备不测。

  南方各州郡除分布在南朝边界的边军,兵马几无驻扎,虽有勤王之心,却无勤王之能,各地藩臣假公济私,争相募兵……秦台突然发现自己除了能在关中发号施令,其它地方,要么联络中断,要么遥控不住。

  长月也有倒他的呼声,虽血腥镇压却难以遏制。他有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是又惊又怕,接连染恙。

  健布从沧州回来,一入京城,他就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不但给了高规格的迎接,还抱恙私见。

  健布对此人业已失望。

  为了局势的稳定,健布没有选择自己私交往来更多的秦纲,甚至在秦汾事件的立场上也是站到秦台一边,寄希望于朝廷只发出一种声音,从而不相掣肘。

  但在几件事上,他是彻底失望,首先是大肆株连秦林余党,再次秦纲退位给他台阶下他不抓住,最后,他始终接不回皇帝。

  但眼下情形如此,想打退敌人,朝廷仍要只发一个声音。

  他也还是难以计较,尤其是取代秦台摄政的人不是不在京,就是被秦台全部清洗一空。

  但他,对秦台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无论秦台作何姿态,率群臣郊迎,抱恙接见,内府设宴,私下商讨,他均是表现得冷冷淡淡,不卸甲,不客套,到了剑履不解,一说话就直入正题:“眼下外寇侵凌,情形之危机已不下几年前的大棉。那几年,府库尚且殷实,国家尚且平稳,又有圣宗之运筹帷幄。你能拿出什么却敌?”

  秦台一副虚心之相,请教说:“当今世上,怕只有大将军能力挽狂澜了,还请大将军教我。但凡兵马钱粮,必尽倾之。”

  健布冷笑:“而今之局面。布有何能教你?何敢敢言力挽狂澜?”

  虽是无礼,秦台丝毫不敢得罪于他,大惊失色道:“若非将军,何人能救当今之天下?”

  健布突然想起来一个人来,冷笑说:“并非没有。只是被你杀了。”

  他像是图畅快一样道:“当初你毒杀狄镇西的时候,恐怕没有想到今日吧?还是你根本没有好好翻阅履历,狄镇西实为夏侯武律之长兄?杀你的呼声在万军阵前像是海浪一般,你还没有听说么?请立刻撤销捉拿其家眷的海捕文书,找个替罪羊,好占住道义吧。”

  秦台神色一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秦台其实是想张口让健布尽快进兵,解庆德之围,毕竟庆德是天下枢纽,若庆德有失,那么整个关东就几乎脱离中央的控制了。

  健布却根本不给他机会请求,把他激得一口鲜血喷吐,人已经告辞而去。

  气归气,他还是得催促健布。

  虽然没有皇帝在,他压迫不了大将军,但是他有拿手的好戏,顿时大肆宣扬,征募市井,捆绑拉壮,告诉给关中京城子弟:“为大将军健布募,求一战解庆德之围。”

  健布赶往潼关。

  西军仍然未到,他便在这里坚守,庆德城内无兵,旦夕可下,但是却无兵可救。

  夏侯武律之所以还在河岸磨蹭,是推进得太快,需要略作休整,更想围城打援,逼健布出战,一劳永逸地解决潼关天堑。

  潼关上站着的不是捆绑来的壮丁就是市井募兵,健布除了操练他们,再就是要钱粮军械,死也不肯出战。

  但是秦台是不允许的。他害怕政治上的影响,干脆拿起整个国家机器向健布倾轧过去,今天有朝臣弹劾健布畏敌如虎,明天有人倡议解除健布军权,后天有人联名去信,大后天……则计算又招募了多少兵,送去了多少钱财粮食。因为没有皇帝在京,他就开外朝国议,接连三次国议的结果都是让健布出关。

  外朝国议之力和皇帝的诏令不相上下,甚至可以决定国君的废留。健布实在想不到,秦台对秦汾没敢,在这儿等着他呢。也许他再拒绝下去,仗也不用打了,哗变,解职是轻,要他人头他也无可奈何。

  好在西军及时上来了。

  这让健布有了一些底气。

  朝廷上仍在利用西军来做文章,还明告百姓,每天西军增员多少。

  每一个人数的累计,都成了健布无法推却出战的原因。潼关上下驻扎十万大军,外头游牧人分散而来,也许只有三五万,也许更少,若是死守不战,健布有何面目见人?能不能见人是一回事,那些没有指挥过军队的人才是百姓和官员的主体,都是只用眼睛看人数的对比,哪怕这大将声名再高。

  声名再高,也怕嘴刀,何况嘴刀之后还有钢刀。

  随着狄南齐对庆德周边的攻势,有了一丝底气的健布,终于无可奈何被迫地出关迎战。

  这一天,狄阿鸟是好不容易爬过王河,赶到潼关周边,听说要打数十万的大仗,带着人躲得自己都看不见自己。

  不过,他也有幸见识了这种场面的战事。

  天一亮,黑压压的兵马就从潼关出来,而粗犷悠远的号角在另一个方向响彻。

  树林里的狄阿鸟把剑插在地上,弄些食物吃,他便注意到他的剑都被带动得颤鸣,地上的尘土不断往凹坑里滚!

  他的心也悬着。其实他最希望的就是和解,哪怕两边签订一个城下之盟。

  出关迎战,其实不只是在潼关之下摆开战场,最终,健布得救庆德,狄南齐要夺潼关。

  除了潼关往前数十里,地势相当复杂,狄南齐查看过地形,反转摆兵,阵法是进攻姿态里所没有的。他在南侧放了五千人马,只等开战之后再飞奔战场,下马作战,而自己领中军人马明攻。

  与此同时,处地较低的健布难以观察到敌情。

  为了能够指挥军队,他只好坐船逆行。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有不太过强烈的西南风。

  天气对靖康一方非常有利,船上的将帅再看敌军阵营,人马少而且稀疏,都是聚成一小堆一小堆的,因为地形不好,队列都列不起来,还时不时后退,前进,健布顿时心情轻松不少,下令推进精锐。

  两军开始相遇。

  靖康前阵的精锐信心百倍地冲锋,而狄南齐的骑兵因为地形限制,难以拉掠,优势很快向靖康倾斜。

  除了在起烟后退外,高显军队虽然英勇善战,但没有呈现出什么优势,连健布也觉得意外,觉得狄南齐若是让过通道,在庆德周边的平原上和自己大打出手,一定比这困难的多,他是松了一口气,给身边董文说:“你看!敌人对骑兵过于依赖,竟不知道把步兵放在前面!这样的地形岂能和我军精锐争锋?”

  接着,他毫不留情地发起总攻,按预定的那样,在河边留出一条通道,让后军能够通过,跳跃到战场前方,替换疲军。

  喊杀冲天,人头蜂拥如麻。

  烟雾也越来越大,从西南直刮西北。

  董文惊讶地询问:“怎么烟雾越来越大?敌人不至于向自己放火呛自己吧?”健布也在奇怪,不自觉地自船伸出身体,斜里观望。突然,他作为一名优秀将领的直觉,叫了一声“不好”,立刻就大声冲着下面嚷:“快,号令人马撤退!尤其后面的车驾辎重,敌人如此放火,若不是愚蠢之极,就是在逆向摆阵,会有军队在往我们后方迂回。”

  因在舟中,天空突然浓烟,旗帜传令一下颇为困难。

  正是他幡然醒悟的时候,喧叫声自南而发,在乱石堆里鱼贯跃出兽皮花脸的勇士。

  他们赶在靖康军之后猛冲。

  前头高显军队都是骑兵,撤得飞快,烟熏呛不上,而他们又待机,跑到烟呛不到的平缓地带列阵。

  后面不常见的高显步兵嗜血非常,趁靖康军队难以掉头作战,追赶甚急,靖康军队一旦回头作战,就被风烟呛得睁不开眼。

  靖康军队整个都在风烟之中,呼吸困难,又回不了头,跑下去,跑到平原地带,抵达得疏稀,前方高显的骑阵却在等待。

  靖康后军本身就是丁壮和市井募兵,往后有督战队,前面没有,一被冲就顺敌人摆布,使命地跑到前头,又会在平原上受到敌人骑兵的冲击,就又回头,因为背后兵马众多,掉头的兵不自觉往河边留出的运兵通道跑,跑进了那通道,就和后方输送的战兵相遇,继而天地都被黑烟裹过,靖康人马不相识,相互自相残杀,尸血遍野,慌号中不知道敌人多少,眼看上路又被高显大军截断,不断又滚石飞下,只好往河里跳。

  落水践踏者不计其数,健布紧急调集不多的小船营救,却被争相而上的士兵压沉。

  眼看注定是一场无法挽回的大败,将领们眼睁睁站在船上,却无法改变,全都泪流满面。

  甚至有人不敢相信,泪中溢血,咆哮道:“怎么可能呢?哪里杀出来的军队呢?若是阵列在那儿,我们不会不知道。”

  健布在沉默着。

  他已经破解了这个疑团。

  兵一开始不在那儿,是运动过去的。

  对面的大将打的就是大规模局部运动战,战阵后移,兵马迂抄,这是骑步兵作战与阵图的融合,自己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战法,包括在大棉人和拓跋巍巍那儿。

  仅凭这一点。

  他就把对方归在名将之列了。

  等对方将领的名字回报上来,虽然名头不甚响亮,却现出名字与名字的渊源,他更是不语不食,叹息说:“一门三杰,何迥异至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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