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白山黑水间 > 第九节 立大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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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日扎寨,当天与敌人交战焦灼到天黑,背后又不接敌,简易的行军营地中间既没有足以屏障攻势的大帐,也没有木垒和土墙,军士住的营帐又都是撑在楔子上的,一挂就倒,一烧就着,根本无法防御,被两股铁骑乱流冲了一气,少顷就炸了窝子。他们纷纷从大大小小的白色营帐里翻滚,不见了平时的训练有素,个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走,在营地里喊叫。

  稍候,虽然反应过来的将士聚集了少量的人组织抵抗,但乱势已无法抑制。

  马队从西面上首来回趟了一次,这些狼狈之徒便披着灰色的里衣,在胸口上松散地挂着挡甲,撤退向东。随着狄阿鸟带着人马,飞也似地向东杀去,他们改为向扎在山坡上的两翼逃窜。

  最先上人的那块呈不规则状的营地一刹那间就空了。

  稀疏地燃着帐篷和干草的地面上,不能瞑目的尸体还瞪大着空洞的眼睛,汩汩流淌人血。

  虽然退得退,亡的亡,营地仍在不断起火。

  少数反应快的官兵依靠出众的个人武艺抵抗,披头散发地用枪挑刺掠过的马匹和上面的骑手。看一名手下被一个浴血大汉活活刺穿在马上,身上插了柄断枪跌落。沙通天纵马转去,赶上一刀,戳透敌人的喉咙。在马匹掠过之际,他恨恨地吊过身子回头,验证了敌人摇摇晃晃地倒地才罢休。

  最后的快感还未从他嘴巴里吼尽,十几名部下便已欢快地聚集到他身边,大声地向他问候。

  他好一阵子没有这么过瘾了,顿时心病一放,觉得近来不太顺利的遭遇和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日子终于就要过去。

  看着痛快干嚎的弟兄,他狞然转头,向四周狼顾,大叫一声:“杀光他们!”说完,又要带人深入营地,无意中发觉狄阿鸟的人已经不在眼前,愕然道:“人呢?!怎么就没看住。”他醒悟过来,狄阿鸟是故意与他分开,兵分两路入敌营,顿时一阵火冒三丈:“今天怕要搭上去。他娘的。若非他是武律汗爷要找的人,有丰厚的赏钱……我先宰了他。”

  心腹聚拢过来,都怔怔地看着他。

  他略一沉吟,道:“要把他救出来。如果他真的重要,我们不但能够得到武律汗爷的资助,还能获得他的感激和支持。得到他的支持,我们才能东山再起。”

  心腹们纷纷大喊:“明白。”

  随后他们再次散开,只有少数几个还跟在沙通天身边。

  其中一个不放心地说:“大哥。官兵不是善茬。万一保不住他,再损失殆尽呢?”

  火光中响起沙通天沉沉的声音:“富贵险中求。当年我们几个被人追赶到山南,可曾想,长生天保佑,这边的天地如此广阔,我们拉起来那么多人?”

  他把目光放到前面去。

  骑兵们带着火光,用铁蹄使劲地践踏蹂躏。

  前路已经被践踏过,有鼓号声声可闻,远远看去,搅动的火把,人声惶惑热闹。

  这的确是狄阿鸟在推进。

  狄阿鸟的人明显怯于真仗,都紧紧地盯着他们的将领,尽量能在视线中看到他,虽然一样到处冲杀,但是不敢自主行动,难以驱散营兵。狄阿鸟如他们所愿,带上他们,只是迅速地扑过,让各处营地一起纷乱。他的火牛早不知道冲在哪,死在哪了,他只是一个劲地冲人砍击!俯冲,挥刀,再挥刀,被血溅满整个脸面!

  周围的人虽然都看准狄阿鸟跟从,但人数还是损失得厉害,四百多人很快锐减到三百多,除了一些战死的,其余都掉队失散。

  剩下的人被深入敌营带来的恐惧左右,个个如野兽一样的疯狂,两眼杀机毕露,逢人在面前便是急躁地冲掠狂击!

  在快马上观察周围,是不能更好地看到环境的的景象。

  杀逢一处稍低的地方,他们与军营的骑兵遭遇了。

  这是一片千余步的开阔地方。里面全是纷乱反应的骑兵,很多还在几乘厢车旁的马圈边上着装上马,杂乱无统。

  但他们一看到狄阿鸟一行鹰隼穿林而来,就响起野兽一样的吼声,将领们驱赶骑兵毫不犹豫地迎上。他们举着火把,彪悍地直冲,几乎不靠任何技巧,半点也不怕以铁矛刺马给本身带来的冲击力,甚至以折断马脖子的代价让两匹马相撞,只一个碰面就显示出可怕的战斗力。

  见这些仓促的骑兵以自己杂乱的攻击和自身的性命来搅乱自家马队,狄阿鸟担心一纠缠就会陷入重围,顿时就想到了避实就虚,准备绕过去,但回头看本来展掠不够的马队已被深入的楔子扎得混乱,一下滞留了许多,欲走不能,只好再作打算。

  一思索,他回头吼向众人,让他们拉展队伍,相互协调。

  紧接着,干脆先下手为强,带上身边的十多人杀向还蹬着蹬子,加速不起来的敌骑。

  他吼也白吼,部下不适应骑兵的作战方式,甚至根本就不是士兵,难以完成他的布置,有的本能地收缩,有的乱冲乱撞,似乎并没因刚才一阵冲杀而长进,就像睡着的人尚未清醒一样。

  尤让人觉得过分的是,很多人摆脱了纠缠就跳去外围,窝在那里等着,不离开也不援助。

  看到自己乌合的骑兵落马了十余个,狄阿鸟眼中几乎渗出血来。

  只一分神,一杆长矛就裹着劲风向他刺来。

  他心头一寒,本能地一仰让过,便听到它刺入旁侧同伴的破空声。

  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看着随着持枪的骑兵大叫着“去死吧”,拔却手里的长矛,己方战士在高空仰跃的血花绽成一朵,喷了好高,整个人都要爆炸。

  挽缰回身后,已寻那人不到。

  他只好逮着后来的人发泄,在高速的运动中接连砍去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喘息顿马。

  一声赞呼响起,他听到后转头去看,发现是赵过在遥遥叫好。

  赵过身上挂了两伤,脸色苍白,刚手舞着熟铜锏从两三骑那里解困出来,不由有些松懈。一名敌骑早看好了这个旁骛的少年,毫不客气地挺戟驰马,斜里追至。狄阿鸟着急大喊,想警告这个愚蠢的家伙,却想不到他竟然以为自己在喊他,漫不经心地奔过来追问。

  敌骑的冲在他的左侧两步远,半展的长戟如同待展的鹰钩,突然豪华地一展。

  狄阿鸟几乎不忍去看,但意外的是,这名敌骑的控马能力也不是太强,横击仅取了马首。

  赵过这才一惊,抱着几乎被长戟削掉脖子的战马一起翻倒。

  这已经是他今天的第二次落马了,危险是其次,尤让他觉得没面子。

  他在地上挣扎起来,看住一名连人带马卧了下去的敌人,自后补了一锏,打出脑浆。打完后,他推下敌人,迫不及待地爬了上去,使劲地打马屁股,口里大叫:“驾,驾”。

  狄阿鸟取出弓箭,在马上舒展,将他旁边能威胁到他生命的敌人都射杀掉,可定眼一看,他竟然爬了只伤马在那里气急败坏地猛喊,不由浑身冒火,环弓咬刀,急奔过去,突然腾空跃起,换了一起空马,冲他大叫:“上我的马!”

  人像恍惚,不过刹那。

  众人死伤惨重,摆脱纠缠的都在前面窝成一堆。

  眼看官兵从四面八方向这里聚集,狄阿鸟急急喊令,让唐凯几个带领他们从侧作的山阴迂转,冲出这一带,而同时,自己则奔向几名来增援的弓手,将他们解决。众人想不妥往哪里可走,依然是窝在战场外,唐凯没有办法,带着几骑奔回来,簇拥在他身旁,急切地说:“快走!一起走!”

  在这样的时刻去想什么同生共死?

  狄阿鸟几乎无道理可摆,心里却热乎乎的,为他们还想着自己而感动。

  可谁能负责掩护呢?

  他刚骂了一通,一个受任命的兵尉委屈地嚷出他们催促狄阿鸟的原因所在:“往哪走呀?!”

  知道这样的原委,狄阿鸟也不管会不会被敌骑缀着赶打,只好带人再冲,打算趁虚穿越敌营。

  此时,官兵已经彻底反应过来,并在高丘上树起灯火指挥,以信号告诉军士们闯入的两起马队何在,并指挥他们向那里急赶。

  胡经带着几个校尉和司马,策骑来到指挥台前时,那里已聚集了百余军士,列出整齐的行伍,都是为了防止敌骑冲击中军大营的。

  他在军士所布的阵前扫了几眼,立刻上到台上询问,接着举目外望。

  军卒怕他不适应,用手举过一只烧得滋滋做响的松油火把照亮。对着灼亮的火光,胡经虽是知道为了方便他观察敌情的,还是毫不留情地说:“灭掉!这里亮堂了,看到不见敌人,反被敌人所乘?”

  在他的观察下,两起人马带来的动乱一目了然。

  但从对方杀掠的火光和破坏程度,他就断定狄阿鸟一行是吸引自己兵力的,而真正袭营的主力是沙通天一队。

  看着他们,他就联系起敌人在下午时无保留地攻击,暗想:敌人当中果然有非凡的人物。昨天下午无保留的一阵,很可能是为了让我们更疲惫,给我们他们不会袭营的假相。

  想到这,他又把敌人屯在大孤寨这的战略用意思索了一遍,心中更多处几分凝重,相对以高估对手的姿态下令说:“令人密切注意要寨的动静,防止他们里外夹击。”说完,他便以两路人马带来的破坏力,纷乱程度开始遣队夹击,并勉力组织几支梯队,为敌寨里应外合的反应做准备。

  他便站在这,静静地看,似在等待这个对手的下一步举动。

  看敌人的主力马队在试探马队的干扰下向重地飞掠,又见他们很快被调集的弓弩手和一些骑兵压制得到处乱逃,最后像一只幼小的灯苗被自己掐灭在手心,而对手外围的进攻还未开始,他渐渐增浓自己的冷笑。

  猛然间,沉闷如雷的巨响划破了天空,牛皮战鼓响如雷鸣,“咚咚”地擂动。他眼皮跳动了一下,知道对方终于没放过时机,在该来的时候还是来了,只得以刚组织的梯队掩护前营,下达撤退命令。

  狄阿鸟的人马也在官兵的尾追堵截中抵达官兵东南的前营。

  经过几次的浴血奋战,他身边已只剩下二百余人,不少人身上还带了伤。

  来自前营外的战鼓无疑给了他们最后的鼓舞,他们雀跃地追加速度,打算迫不及待地与自己的人马汇合时,却碰到上坡的数十辆战车。

  收缩撤退的命令后,前军校尉葛甫为了撤退的灵活性,并没有像行军那样,以马车裹兵,而是以为数不多的马兵殿后,让战车先退。

  为了更快地撤出战场,战车并没有齐头并行,而是拉起了长队“喔喔”地晃荡而行,上头还载了不少伤兵。

  处于不同心态的双方狭路遭遇,当即就分出勇猛者和惊慌失措者。

  狄阿鸟的骑兵不用命令,就带着欺负人出气的想法,四面把这些逃跑的马队圈上,打头,击腰,虽不太经验,但还是让战车纷纷瘫痪。

  正在他们忘情地享用这一胜利时,一直缀追不舍的官兵马队也赶上了这些懈怠的敌人,猛地咬了过去。

  三方又激烈地杀在一处,在并不宽阔的坡上,道上短兵相接。

  战场中,不时有官兵被义军锋利的横刀砍落马下,也不时有义军被官军的矛槊刺穿。狄阿鸟胸口的战甲已经被人砍透,淋漓的鲜血让他的体力渐短,但还是在马匹根本跑不起来的场地里不断换马,四出帮弟兄们解围。

  随着整齐的呼声,官兵接应的人马压掠过来。

  承受不住的义军开始在现在可生之念的支撑下逃走。狄阿鸟浑身已经大汗淋漓,双臂开始酸软、麻木,可还是又奋力向一名官兵轮刀。伴随这雪亮的刀光,对方眼里一惊,脖子就被抹断,哼了一声坠马。

  随即,一名军官趁着义军的败势,向狄阿鸟杀来。

  狄阿鸟只得舞刀大喝,格挡他的长槊。

  但对方也是名武艺高超之辈,只一振杆就荡掉他的弯刀,向他的喉咙刺来。

  眼看对方的槊尖拧了个杯口的环,红缨上甩出的血水扑面,狄阿鸟只好以头盔往偏里去撞,同时双手探夺枪杆。随后,他的头盔就荡掉了,顿时披头散发。那挺矛奋刺的敌人显然想不到自己还能失手,见他狼狈,正瞪大眼睛收槊准备再次,被狄阿鸟扑入怀中,一起翻到马下。

  义军却没有抢护自己的长官,继续败退。

  狄阿鸟和那军官滚下马,半点也占不得便宜,却得以趁对方手里还握着长槊的机会拔出自己的短刀,在翻滚中猛戳。对方大声惨叫,但还是在垂昏前掐住他的喉咙,捏得他眼睛发黑。

  他体力已经透支到极点,几乎晕了过去。

  最终在天地旋转中回头,一看自己被官兵围住,己方将士已经所剩无几,心中恼恨到极点。

  “妈的!没一个讲义气的!”狄阿鸟边绝望地骂,边看住几个悲愤地官兵,有点儿羡慕这个被自己戳烂肚子的军官。

  几名骑兵打了个圈,几枝长矛在空中停留,但顾及到自己还伏在狄阿鸟身上的军官,纷纷抢下马匹。一阵求生本能在狄阿鸟的体内发挥作用,他扳掉那硬板板的双手,靠装死的机会休息一下,在士兵过来分开两人的时候,猛地一推最近的兵士,往马匹边冲去。

  耳目昏花之际,他看到一骑冲了过来,努力去看,涌起一阵欣喜。

  是赵过,是他。

  狄阿鸟张着嘴巴甩动灌铅一样的双腿,差点因激动而跑不动。

  “阿鸟!”赵过神色突然一变,嘶哑地大叫,一只重锏已经脱手扔过。

  时间是那么的漫长,全是对死亡的恐惧和身体负荷不住的喘息。眼看马缰已经到了手边,狄阿鸟几乎忘记了一切,很想问赵过怎么了。随即,他感觉到背上一疼,半个身子都麻木了,这才知道被人砍了一剑。

  但他还是踩上了鞍子,支起身子。

  由于这会儿身体对缰绳的依赖,马匹被拉疼了,唏律律地扬蹄就跑。他使劲地抱住马脖子,忍住昏厥的念头,终于迎来了赵过。

  赵过又甩了根兵器,倾身挟过他,向众人逃遁的方向跑去。

  又赶来几个人接应,掩护他们两下,终于等到了官兵的后退。

  校尉葛甫在车队被袭击的时接到后面报来的军情,误判了形势,率军向义军投降。

  顷刻,义军的先头人马已经破过前营,推进到这里。

  看着官兵因看到自己人的大旗而龟缩回阵,徐徐后退,浴血奋战的义军骑兵刹那间就发出声腾冲霄的欢呼。

  狄阿鸟等不到见友军一面就昏了过去。

  不知在梦魇里挣扎了多久,他醒来时已经是一天后,听到一声欢呼后睁眼,便看到一个张圆的嘴巴。明亮的眼睛,还算清秀的眉毛,鼻子边的痣,是樊英花身边的丫环春棠。

  感觉到浑身已经被包扎了一空,狄阿鸟直直盯住春棠,直到把她的笑容盯僵。

  “倒霉!”狄阿鸟说。

  “倒什么霉?!你立大功了。你知道吗?这一仗谁也没你的功劳大,还以为你浑身是血,会死掉呢,没想到也就背后这一剑伤得深些,其它都是小伤。你可真勇猛呀,比得上陆川将军呢。”丫环随即端过一旁的碗,用勺子搅了几下,不太高明地安慰。

  狄阿鸟挣扎地爬起来,问:“喝这个哪行?我要吃肉。快,都饿死了。”

  说完,他已经挺着臃肿的身子下了床。

  丫环瞠目结舌,阻拦了半天,连忙帮他找吃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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