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白山黑水间 > 二十九节 谁让人家势力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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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南良冷冷一笑,把郭景孝的心吊起来。他呼了口气,四处看了一下,见众人都异样地盯住这席,心中苦笑,心想:今天跟这个霸道的人物坐在一起,算被扯了进去,是把生意场上的人都开罪了一遍。同时,他真想问问狄南良是不是打算和姓沈的开战,是不是准备向整个京城商界挑衅。

  他按住想起身离狄南良远一点的心思,心思动摇,实在想不明白他这样一个冲动任性的人,怎么能掌管大量的产业,难不成他的兄长是神仙,硬让劣马跑了长途?立刻,他注意并感受到狄南良眼如渊深,那里头并没有不可遏止的怒气,又恍惚起来,怕这人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他嗖地一冷,心想突生疑问:难不成,他身家比上了沈万三?

  在他心神不定间,狄南良遥遥按指黄文骢,带着玩味说:“黄兄,你我也不是认识一两两日了。你父亲是我兄长最敬重的人之一。我也敬重你父亲,你父亲是深懂生意之道,让我们兄弟几个学到很多东西。比如他曾经用一百个金币买了我大哥一棵参。

  “当时塞外的参客很多,会保存人参的办法却少,参客们都只是用炒米装起来,而我阿哥走遍老林,受到蜂蜜能够保存果脯的启发得到一个办法,就是现在京城中盛行的糖参,当时,我大哥拿着糖参去卖,因为色相有别,无人识货,只有你父亲出了五倍的价格要买,说,只要我兄长愿意把糖参的制作方法写下来,他就愿意再加钱。而今糖参大行于世,你们应该知道这一百个金币买走了多少东西吧?但是,我阿哥别无办法呀,家中有生病的父母,两个能吃的幼弟,只能卖给他。不过我阿哥还是很感激这位黄老爷子的,因为这一笔钱让他能真真正正去生意,我们能有今日全靠它。但话说回来,我兄长并不欠你父亲的情。糖参大行于世,你们家从中赚取了多少,你们自己知道……不但赚取,还多次向我阿哥提议,不许湟东的参客知道糖参的制法。

  “更多时候,我兄长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人,糖参盛行于世,大利湟东的参客,他就给拒绝了,虽然拒绝了,却还是带着歉意和感激。他去了几次你们家,送去人参,猴头赔礼,说我们湟东以参为命,若是糖参功效不减,当大行天下才是,第二次,我兄长又登门赔礼,送去了三匹好马,并郑重地告诉你父亲,当初并没有约定这个秘密只能你们家持有。再后来,你父亲大度地说我阿哥欠他的,给记个情吧。今天,我就当着诸位的面,把这些往事交代清楚,免得你说你黄氏对我狄氏如何恩同再造。这些往事,黄场主不否认吧,不否认的话,我继续往下说。”

  郭景孝的心提到嗓子眼上了,他拼命地咳嗽,表示自己的存在,万不可不给脸面,翻脸翻个彻底。

  黄文骢默认了这些事实,好久才说:“我也十二分地敬重你的兄长,他重义轻财,绝非寻常商人。到过榷场的人都知道他在塞外的声名。我们两家相交已久,确实没什么可以明论的恩怨。”

  在大庭广众面前摊来这个“恩”,其实是在名正言顺地羞辱。

  黄文骢自然也知道,但当时境况大不一样,一个大财主赏识你的东西,给了你钱,那口气自然是居高临下,他能想到某一天你和他平起平坐吗?他说你欠他的,你就欠他的,但是到了今天……却是人家给自己带来的更多。

  他没什么说的,只琢磨着狄南良的用意。

  联想到狄南良对沈万三的叫阵和狄阿鸟的出席,挑了这个时机说话,他不由恍然,心想:你未必吃得下我,突然卡我,切断我的生意,不还是冲我家皎皎来的?

  果然,狄南良口气一转,讲起自己侄子和黄天霸两人间的小恩小怨。

  当然,这不管是不是出人命,都是孩子间的事,何况最终也没把狄阿鸟怎么样,长辈的给个说法也便算了,未必要你死我活。

  刹那间,黄文骢心头一轻,再无什么怨恨之说,又想到自己良马的来源,心中隐隐有点为自己的负气后悔。

  他扫了狄阿鸟一眼,却见狄阿鸟一把抓了个肘子,油头油脑的啃,地下掉的全是咬了两三口的水果,本想改口将黄皎皎许给,心中却又一阵厌恶,加上刚才话已经说出去了,就此停住不提。

  狄阿鸟还未听到有这样的往事,大张着嘴巴,趁机跳了个圈,伸头小声地给自己二叔说事,整人贼眉鼠脸的。

  他说:“二叔,我也有笔生意?能不能给我一点帮助?要不,你供应我点葡萄什么的,让我能酿酒。算我借的也行,你知道,我也很有钱的,只是暂时在我阿妈那儿。”

  秦茉看了狄阿鸟几眼,低声在狄南良耳边说话,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郭景孝把心放回胸腔,起身打些圆场。

  这个圆场自然要大讲黄家的不对。

  周围的商人没他那样凌然而上、全权圆场的位置,都仅仅觉得话说开来,那就是和解的开始,乐得附哄,说些冤家宜解不宜结的话。

  这会,左不虚身后一人走到黄文骢身边,俯身密密低语,在黄文骢点头后,他便站起来,说些失陪的话。

  公爵只是代表某种的支持来捧场出席,黄文骢多见不怪,起身恭送。接着,他回来,不再宣布刚刚说出一半的话,回身让自己的兄弟们去其它场内敬酒,自己则带着儿子一席一席地走过场,轮换和客人客套或交心。

  这其实是极高明的进退之术。

  他许诺的话空着,沈万三会觉得两人私下的许诺继续见效,另一方面,狄南良也不会觉得他侄子没希望,最终谁对自己有利,这个婚姻就倒在谁那。

  他不为孩子们的事道歉、澄清更高明,要是他任儿子讲是非,那就是对着干,要是他当即道歉却又示弱,所以他打算把道歉放到这轮敬酒中,显得酒中释恩怨的大度。到了狄阿鸟这一席位,父子两人心中虽然都满是不自在,但表面却是另一回事,老远就举杯。

  郭景孝也举杯相迎。

  “小黄,这可都是你家的不是!”郭老假怒说,随后又讲狄阿鸟是怎么好,把黄天霸父子骂得体无完肤。接着,他“嗨”叹了一声,去拉无动于衷的狄南良,大叫:“狄兄,你可不得与他这等人一般见识!”

  “还不向你狄家弟弟道歉?”黄文骢乃奸猾善算的人,心中也是一片雪亮,这个阶怎么也要递出去,当然就在于递大递小。

  黄天霸刚咽完吐沫,就挨了一巴掌,不得已跪下,低头说:“是我不对!”

  狄南良还没什么,狄阿鸟便高兴万分,大叫说:“黄伯伯,你不要打他,让我来。”这就向黄天霸笑咪咪地招手。

  黄文骢给了儿子一脚,使劲提到狄阿鸟面前,说:“看到你没什么,你黄伯伯才欣慰。黄伯伯今个把他给你处置。”

  他又打得儿子惨叫连连,说他骗了自己,谎话连篇,个中内情自己全然不知,说完就接过旁边下人倒的酒,向狄南良敬酒,说:“我说怎么来着,自家兄弟还残杀,原来是这些小子们的恩怨。来,我敬兄长一杯,咱们两家携手,金钱自然滚滚而来。我黄家的声望还是有的,对不对?”他把以前的弟换成兄,言语又极得体,顺便又提出了两败俱伤的可能,那是十足的绵里藏针。

  “嗯!”狄南良坐在那里举杯,示意黄文骢往旁边看。

  黄文骢觉得他的笑意不太对,一转头,眼睛直了。

  不用说,旁边的狄阿鸟正激动不已。

  他发羊角风一样笑,边爬着向前,边向黄天霸摆手,等黄天霸刚到跟前,甩手就是巴掌。

  黄天霸一声惨叫,捂着半个脸孔掉眼泪。

  黄文骢心中一疼,心中却安慰说:“儿子,忍忍,他比你小得多,再有力气能打多疼?”

  狄阿鸟爽呆了,干脆站起来,左右开弓,大声追问及:“疼不?要是疼了你就喊,不大声就是不疼!”

  这样的话就像是催问剂,又是叫疼号。黄天霸哀叫连连,捂头蜷身,回头就在空地上爬。狄阿鸟撵在身后,那是拳打脚踢。不一刻,席外的人,黄家大小子弟都被招惹来。他们但看是黄文骢许的,只站在外围看,看了几下就呆了。只见场中凶少年得意洋洋地追打,巴掌抡得浑圆,怯少年杀猪一样嚎叫,如没头苍蝇一样乱钻。

  诸人面挂万象,或傻看,或愤怒,或不忍。

  宴会不再像宴会。

  黄文骢实在是笑不下去了,哪怕他的职业性笑容有着长时间的考验。

  他嘴巴钩子一样翘着,脸上肌肉僵死,听着儿子大声叫饶,求爷爷告奶奶,那气腾腾直上。

  “你要打死他吗?”黄家爷爷辈的人不顾一切去拉,接着是黄文骢的发妻赶来。那女人无顾忌,长嚎如虎,丝毫不怕丢人,就地里脱了鞋,一个打去狄阿鸟那儿,一个扔向黄文骢,接着带领黄皎皎和两个姐妹,扑来擂打。

  场面突然就变,改为狄阿鸟四处乱跑,四个女人乱追,闹得更不可开交。

  狄阿鸟四处跨席,时不时潜案惊客,边跑边想:我和她们又无冤仇,又都是女的。

  “哎!你们愣着干嘛?!”狄南良冷冷冒了一句。

  身后武士得到暗示,提刀就上。

  郭景孝离得近,听得清楚,他算是明白了,狄南良纵容狄阿鸟,那是根本没有息事的打算,这挑衅是一个接一个,冲人家家眷亮兵器,保不准就是又要生更大的事儿,这就连忙吩咐左右硬扯硬拽,不许这几个膀大腰圆的人加入。狄阿鸟深陷囹圄,干脆挟持了黄皎皎的姐姐,一路小奔冲角落跑去,为了让她老实,不得不威胁说:“再抓我的脸,我就撕烂你的衣服。”

  黄文骢极力克制,不敢自食其言。

  他还是忌惮狄南良的,哪怕他认为狄南良吃不下他的生意,沈万山能够出手相救,还是深为忌惮,他其实还是把狄南良当成番人,尤其是在弄不清对方所思所想所欲所为,冒出的念头都是对方要杀人放火,只好遥遥往狄南良那里看,见狄南良突然怒吼,心中涌出阵阵胆怯,却又涌出阵阵耻辱。

  狄南良却一味冷笑,且极不满武士们的畏首畏脚,好在脸色一变间被秦茉抱住。一个高底盘被她牵动,满盘的果品漫地里翻滚。

  随着狄南良部下次序抽刀,满场皆惊,鸦雀无声。

  几个围追狄阿鸟的女人被鬼吓到,“唰”地就退。狄阿鸟扛了少女,见她乖了一点,便在一个案子上随手抓个水果递她,突破几个解围的客人,回到自己席上,高兴地说:“千军万马中夺了女人归!”他自觉除了气,抱了仇,却丝毫没注意到黄家诸人个个眼球爆血,这时反观这黄皎皎的姐姐,才发现和黄皎皎天差地别,长了个大蒜鼻子,一点也不好看。

  “狄老二,你要杀人不成?”黄文骢一背的寒气,沙着嗓子喊。

  “还有没有王法?”刘耀最先挺身,见义勇为。

  接着是黄家家丁,他们一上来就拱成一圈。

  早就看不下去了的沈万山让自己带的人协助控制形势,将郭狄等人包围在中间。

  形势一下严峻,火并之相。

  郭景孝色变,知道自己真被拉陷进去了,连个解释的地方都没有,转身看向狄南良。狄南良揽着秦茉,目中无人,抱了一壶酒,扬起来吃得洒透,放下酒壶,他脸色又是一番情况,乐呵呵地反问:“这就是你的道歉?道着道着,就老婆女儿一起上了,虚伪呀。”接着,他问沈万三:“沈万山,什么事儿你都想伸头,你不怕和我结仇呀?”

  “我要先将你送官!看你身后的人,个个携带着兵器,兵器能是随便携带的?治你这番子个图谋不轨。”沈万三冷笑。

  狄阿鸟在往掠来的少女身上放食物,说:“这一兜你带走,给皎皎吃,她最爱发脾气。”一抬头,阿叔站起来,似有话说。

  狄南良像故意的,怒视过来,说:“人家反悔,不道歉了。你打人家,人家的亲戚心疼,可人家打你,却不让你叔叔心疼。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仗势欺人?看看你,弄了丑女回来,还没完没了。”

  “鸟儿的气也出了,这就算了。宴会闹成这样,都不好看!”郭景孝边说边到黄文骢那边,似乎是迟来的站队,口中不停说道:“我说了,算了!”

  狄阿鸟掀了人家的裙子让人家自己用手抓掖,抬头看看,看黄天霸整个猪头一样被自己母亲拉在怀里,点头承认,说:“那咋办?谁让人家势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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