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车。堵车。
周末的B城格外拥堵,高架桥更是大浪淘沙,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
喇叭声,轮胎摩擦过水泥的热辣声响不绝于耳。每个司机的脾气都像酷暑的天气,阵阵火光蹭蹭地往上冒,势如破竹,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冲破云霄。
马路杀手兼路痴程今夕小朋友,此刻正架势着她的四个圈小跑战战兢兢地跟着前头汽车的后车灯,一步一挪。
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敢偏颇半分。
音响里飘出的靡靡之音,娇柔如猫叫,也让她烦躁的心头像是被猫爪子一下下地挠过。
程今夕很沮丧,因为她每次开车,都会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开车。可是这样的胆战心惊,却隔三差五都在重演。
段从不是不担心。
家里的司机辞了一个又一个,却偏生没有一个能合她心意的,直至最后,也就作罢。亦不过是无可无不可地换来他一句,“大姑娘,有自己的主意了。”
其实她跟他都知道,她依赖着他,却又怕太过依赖了他。
到底无人说破,也就相安无事。
包里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程今夕刚从高架桥上杀下来。她捏了把冷汗,单手把着方向盘,手忙脚乱地掏出电话。
顾淮南的手机在阳光下转着黑曜般的流光。陌生的号码。
程今夕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听着那头轻不可闻的呼吸,她喂了一声。
那头说,“是我。”
是顾淮南,程今夕怔了怔,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温暖的笑脸,过了很久才开口,“是你喔。”
语调软软的,呆着浓浓的鼻音,仿佛一脚踩在了棉花糖里,有种不见底的感觉。
程今夕不自觉地笑得眉眼弯弯,先声夺人,“顾淮南,先说好的哦,我可不是故意顺走你的手机,是它自己不舍得离开我,才跟着我私奔的。”
“这么轻易就被美色迷惑,你该好好教训教训它。”她喃喃着又补了一句。细声细气地仿佛更像自言自语。
顾淮南轻笑,“刚才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是自己拨错了号码。”
“刚睡醒,反射弧还没长好呢。”
“我拿走你手机着急了吧,”程今夕小心地避开来往身边的车辆,又顿了几秒才组织出了语言,“额,不过还好,从昨晚到现在还没有人找你,我应该没耽误你什么事儿吧?”
顾淮南很淡地“嗯”了一声,笑意渐深,“这个是我的私人电话,一般情况下,没什么人会打。”
一字一字说得慢条斯理。
一个号码都没有存的私人电话?确实是够私人的。
程今夕不觉钩起唇角,饶有兴致道,“一般情况,那二般呢?”
顿了顿,他说,“二般就是,如果有电话打进来,你可以选择接,或是不接。”
顾淮南说这话的时候,程今夕刚好把车开进公司的底下停车场。
车位在靠近大门的左手边,肆无忌惮地占了两部车的空间。在这B城寸土寸金的CBD里这也算是段从给她的特权之一,以此来慰藉她同样并不高超的停车技术。
那头传来疾风凌虐的声音,轰隆隆的,闷闷的。
程今夕愣怔,猛地一脚急刹。身子有些重心不稳地往前倾了倾。
言下之意,他并不急着要回手机。
不知为何,顾淮南的声音在她听来,一字一字,却总像极了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分明听着很正经的一句话,略带磁性地透过电波弯弯转转地传到她的耳里,俨然又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有些暖。音如其人,顾淮南是个暖男,连一根头发丝儿,一个尾音都透着温暖。
可暖过了头,也就成了暧昧。
程今夕没有继续想。
呵呵一笑,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随口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头沉默了片刻,沉吟道,“大概,还有一个星期。”
“噢。”
“那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尴尬,顿了顿,又说,“我好把卡跟手机还你。”
顾淮南应好。
程今夕莫名想起,曾有人说,世上有两种男人遇到了便是万劫不复。
一种是桀骜不驯的狮子,生来一副懒洋洋的气质,却能疾速一口咬断猎物的脖子,嘶吼一声平原的空气都在震颤,不退让,因为身后有要保护的人。
另一种是没有脾气的海豚,对世界像大豆腐块那么温柔,从不批评别人的梦想,眼睛里总溢着幸福感。能宽容,心中必定已怀有珍宝。
同时地,她又一次想起顾淮南笑得一脸温润的样子,眉目清浅,卓卓朗朗。似乎,永远都不会拒绝别人。
这样的男人,总是随时随地都能让人心动吧。
之后大抵还说了些什么,地下车库信号不怎么利索,断断续续地,程今夕听得也是断断续续,说了声下次再聊也就匆忙挂了电话。
但她还是在心里偷偷做了一个总结,顾淮南,不仅是个好人,还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根正苗红的好少年。
好想跟他结拜。
程今夕的脑子猝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遂即满头黑线。一定是之前拍摄武侠片留下的后遗症。
***
乘电梯到一楼。
偌大大厅里的灯火,一如既往地闪耀,即使是在大白天都让人睁不开眼睛。
程今夕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直挺挺的脊梁将颈背的弧度凹得过于美好,舒展开来,脆生生的白色,从锁骨一直延伸到瘦削的下巴。
简洁的白色掐腰连衣裙,浅浅的v字领,没有过于繁复的点缀。一如她脂粉未施素白的形容。
于是,眼睛便成为了她身上唯一的亮色。漆黑,却像摇曳着星火,璀璨地叫人惊心。
程今夕抬眸,远远地就看到了正中墙壁上,高悬的四个镀金大字。
锦玺娱乐。
洒脱却又透着严谨的章草。她看了那么些年,再是熟悉不过。
锦玺,今夕。
心里针刺一样的,疼了一下。
尽管稍纵即逝,却依旧被她捕捉到了,难以忽略。
“呦,今天这吹得是什么风啊,太阳都没下山就把我们程大小姐给吹过来了。”前台的安妮懒懒地倚着前台,不冷不热地甩过来一个不咸不淡的眼风。
活脱脱一只被抽了筋去了骨的软脚虾。
程今夕淡淡睨了她一眼。沉默良久。
如果没记错,一个星期前她看到自己的时候还是点头哈腰,一口一个“亲爱的”,谄媚地恨不得像个牛皮糖似的扒拉在她身上。如今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要不怎么说女人之间的友谊就等于是个屁呢。
连前台都收到风了,看来段从那里的风吹草动这些天必定已是人尽皆知。
公司里上到高层主管,下到扫地大妈谁不知道,锦玺旗下美女艺人百余人,出尘脱俗的有,冶艳妖娆的有,国色天姿的亦有。段从那是谁啊,称为天之骄子不为过吧,可自程今夕入锦玺以来,段从却偏偏独宠她一人。
明明姿色平庸却硬生生地给捧成了一线花旦,那是恨不得揣怀里掉了,含嘴里怕化了。
如今他终于有了新欢。简而言之,就是她程今夕,这个狐狸精终于失宠了。
左右也算一桩广大妇女同胞喜闻乐见的喜事。
此处是不是应有掌声?
自嘲完毕,程今夕不屑地在心里将她们全部问候了个遍。
都是卖白菜的命操着卖白粉的心,想象力这么丰富不去当编剧还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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