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盟约,天盟底蕴……
这一切,终于被彻底洞悉。
各门派符合条件的天骄,在寿命将近的时候,会自封己身,进入天盟沉睡。
这个条件,极有可能是天师水准。
只有达到这个水平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天盟沉睡。
这与我们最初的猜测有很大出入,这并不是长生,这种事情也没有任何诱惑力可言,这是一种单方面的付出,代价非常沉痛。
一个曾经桀骜不驯的人,在被丢到监狱里踩十年缝纫机后,保准眼神清澈,温和可亲。
因为,那个小小的监牢充满了痛苦。
在天盟沉睡,大抵要比坐牢还要痛苦,坐牢最起码还有放风的时候,有和人说话的机会,也能来回走动,而天盟底蕴的沉睡,灵魂被彻底束缚,沉寂在黑暗中,多数时候是清醒的,不能动弹,孤独的面对永恒的黑暗,而且……岁月漫长,完全没有刑期可言,比做一个孤魂野鬼要可怕一万倍。
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宁愿痛快的战死,也不愿面对这种无限期的囚禁与孤独,所以,天盟不存在什么长存,没有任何诱惑力可言,愿意进去的,都是发自心底的愿意,不愿意的,宁可被天盟踏平。
我以前觉得,天盟胁迫诸玄门承认阴阳盟约,但是在当得知了真相后,我觉得这种事情没有人能胁迫,胁迫的尽头不外乎杀死,但进入天盟远比死亡可怕。
一切疑惑,全都揭开了。
“值得吗?”
我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慧可大师笑道:“甘之如饴。”
我又问道:“你们,到底图什么?
天盟,到底在为什么做准备?为了踏平妖墟这些地方吗?为了防备像水王爷这样的祸乱吗?”
慧可大师不语,目光深邃,显然,他不愿意多说了,或者,不能多说了。
“又是阴阳盟约吧?”
我无奈的笑道:“开皇年,慧可传法僧璨后,坐化。
是了,历史记载中的你们早已死去,就连你们的门派都不知道,瞒天过海,于籍籍无名中走入天盟。
这都是阴阳盟约的约定。
连你们的生死讯息都要遮蔽、隐瞒,何况是最终目的这种关乎终极目标的事情呢?
如果我问您,像您这样的存在还有多少?是否还有更可怕的存在沉睡在天盟?您恐怕也是回以沉默吧?”
出乎预料的是,慧可大师竟然回应了,他平静的说道:“不仅仅是因为阴阳盟约,更是我们自己的心声。
源自于历史长河的清算,自然应由死去的人了结,过去的,就该过去,人间已迎来新生,新生的,就该在灿烂中走向未来,不能一边前行,一边回头凝视身后的阴影,腐烂的气味会污染宁静与美好。”
“我早已不能回头。”
我与他默默对视。
“但在我眼中,你依旧是孩子,是新生。
即便无法回头,也应在我们彻底腐烂后,你再毅然决然的转身走向黑暗。
万一,我们解决了一切呢?
现在,轮不到你。”
慧可大师笑了,眼神温和。
它不是悲天悯人的那种慈悲,但我觉得,这种温和,是真正的慈悲。
我知道,这是对方的信念,对方做这一切,就是希望我这种人能避开自己必须要面对的宿命。
我不再多言,知道至此已经不可能再打探出什么,我有了许多猜测,没有再去求证。
我想到了先前一闪而逝的荼蘼花香。
她,难道也是无名之辈里的一员吗?是一个……已死之人?
我师父给的谶语里提及,将有一株荼蘼在我身后凋零,指的是她吗?还是寓意着我身后一切的末路?
我不知道,但也没有向慧可大师打探,茳姚还在我身边,这是她心中的一个症结,不再提,是对她的尊重。
时至今日,我早已洞悉真情,很好的区分开了懵懂时的感激与真爱,不再去追溯当时是目前最好的方式,我仍旧是感激她的救命之恩的,永存心间,未来某一日,如果有机会,我将报答。
我和慧可大师又聊了许多,但已经不再关注那些隐秘之事,更多的讨论点在目前这场玄门战争。
慧可大师又去了解了一下情况,妖墟圣地边缘厮杀仍旧在继续,青竹还未赶到,情况一度岌岌可危,老妖婆负伤后,六扇门一度被打到崩溃,好在老妖婆这一次真的是拼命了,为了重拾女帝的信任,她不惜代价,拖着重伤之躯重新杀了回去,据说她披头散发,提着一口滴血的大刀游走在最后方,亲自当起了督战队,敢后退的都被她亲手斩杀,驱赶着六扇门的规划妖祟在前方厮杀,亲信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那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死人,损失很惨痛。
但愿青竹能及时赶到吧,如果老妖婆撑不住,妖墟的形势可能会非常糟糕。
聊了一阵,丛林里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赶到,来的都是无名之辈。
垂耳妖婆的这批人马被彻底斩杀干净了,这些人追杀出去很远,人员很分散,有人已经赶到,有人才刚刚结束战斗,正往这边赶来。
小稚他们是率先赶到的。
她坐在赵憨子的肩膀上,身边是张歆雅和水生哥,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他们也参与了追杀,斩杀了几个大妖,不过没有追很远就接到了慧可大师的通知,提前返回和我们会和,是最先赶到的人。
东北一别,算起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小稚还从没有和我们分开这么久过,原本笑嘻嘻的小丫头在见到我的刹那,大眼睛里就浮现出水雾,从赵憨子身上跳下来,一头扎进我怀里,死活不愿意出来。
赵憨子已经恢复本尊模样,是个身高接近两米的魁梧大汉,他到进入天盟时都只是个道童,但我仍旧对他非常尊重,见到他后,以拜见列位祖师的大礼冲着他行礼。
他真的不聪明,被我弄得脸膛羞红,只是一味的抓挠着自己的后脑勺傻笑,同时有些局促,想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又实在学的不像,看起来有些滑稽,最后干脆伸出大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有些出神,除了我师父,似乎许久没有人这么摸我头了,哑然过后失笑。
除了赵憨子,陆陆续续来会和的这些人都不普通,他们多数已经是耄耋之年,头发花白,性格也大相径庭,出口却一致,异口同声的说自己是无名之辈,不愿意透露跟脚。
我挨个的问候他们,也聊了几句,聊天的时候,隐约猜到了部分人的根脚,其中有几人都在历史上留下过赫赫威名,让我有些恍惚,仿佛在面对一部活着的历史。
汇聚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只有少数还在赶来的路上。
这里热闹起来,这些人都很平和,他们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却从不提及生死之事,都很豁达,或者说,早已看开。
直至,天边升起赤霞时,说笑声戛然而止。
他们都是高手,精气神强大,敏锐的感知到正有不寻常的力量挺进。
同时,还感受到了一种大恐怖。
我作为礼官,对此最是敏锐,立刻猜到,这应该是环境发生了某种巨变,正有可怕的事情降临,影响深远,所以,众生才会有惶惶不安之感。
我“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凝望着天际的红霞,目光深邃,自语道:“终于……来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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