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灯影摇曳。
“回来了啊?”茳姚将手里的书折个角,轻轻扣在床头,坐起身来,询问道:“饿吗?吃过东西了没有?晚上开饭的时候,我特意留了你的饭,现在去给你热热?”
“不用,你知道的,自从血脉纯化,完全化龙以后,我的身体状况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更像是……某些动物……饿了的时候一次可以吃下几头牛,然后甚至可以整整半年不进食。”我回了一句,顺势脱掉外套,眼角的余光瞥见女人脸上闪过一抹黯淡,挂衣服的动作一滞,笑着问道:“你知道我今天回来?”
“不知道。”茳姚摇头:“听说上山的路有些问题,秦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着你总会回来,所以每天都会给你留一份。”
“要不你去帮我热一热吧?我忽然有点饿了。”
“好,这才对嘛,人就应该要每天吃饭的。”
茳姚的语气明显轻快了许多,脸上多了一丝微笑。
我转过身,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怎么了?”茳姚疑惑。
“以前你不是这个样子的。”我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你从来不是个小女人,会鞭策、帮助我走得更高,从不会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不喜欢?”
茳姚眨了眨眼睛。
我笑了起来:“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你……已经不需要我的鞭策和帮助了。”她敛去笑容,走上前来,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我的眉弓、脸颊的棱角位置,轻声道:“当年那个被我吓得脸色发白的毛头小子已经成了阴阳两界的巨头了,什么事情你都心里有数,我又有什么可置喙的呢?我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你现在的状态。”
说此一顿,她语气愈发温柔:“自从踏足天官领域,你已经多久没有真正放松下来过了?你越来越不像从前的你,每天眼里只剩下阴阳两界和神话归来的事情,你的眼神越来越冷,手段越来越狠辣,看得出来,你自己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下意识的去改变,在东北的时候,拉着胡太奶一整夜的拉家常,就是试图回到从前,或许那么短短两三日里你找到了熟悉的感觉,但很快又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这是卫氏一族血脉里的特性,还是形势逼迫你做出了改变,亦或者是别的,我也不关心这些,实际上,真武祠的这些人都不关心这些,他们也从不在乎你是不是天官,是不是至高之王,所希望的只有一点——你能够快乐。
我能看得出来,现在你并不快乐,继续这样下去,我担心你变成另一个圣武,另一个卫氏一族的天官,他们高高在上,都曾主宰一个时代,但回首看走过的路,只余下凄凉。
有些事情,并不是你心里意识到了问题存在就能改变的,也不是偶尔一刹那找到熟悉的感觉能改变的,而是在点点滴滴,日复一日的小事里改变的。
比如,好好吃饭,你是个人,不是一头龙。”
我轻轻抱着她,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低声道:“谢谢。”
“我去给你热饭。”
茳姚转身走了。
我在桌前坐下,目光飘向窗外,静静看着迷蒙的夜色,静坐片刻,从放在书桌角落的背包里取出符箓,又调了青墨,在上面刻画起来。
俄顷,符箓制作完毕,我用手指拈着符箓一抖,“轰”的一下,符箓顿时熊熊燃烧起来,只剩黑色纸灰纷纷扬扬洒落,触及地面的瞬间,纸灰融入地下。
这时,茳姚端着饭食走了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她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给吠陀去了一封信。”
我接过餐饭,在茳姚的注视下狼吞虎咽。
饭后,我一边喝着茳姚冲泡的茶水,一边事无巨细的说起了那座山上的事情。
包括女帝就是当初救我性命那人这一点,我同样没有隐瞒。
茳姚是个有智慧的女人,她从不会吵闹,也了解我的一切,包括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那位救命恩人都有种错误的感情,将垂死弥留之际忽然得救的感激当做是爱情,甚至念念不忘,这些她都知道,只不过她的性格注定不是那种会吵吵闹闹的人,她只会安静的在那里,一双眼睛仿佛早已洞悉真相,在等待我自己认清一切。
缘起,幸事,缘灭,命运。
仅此而已。
如今我平静的说出,以她的智慧和对我的了解,怎能看不出我心中所想?
少年懵懂时的那份幻想早已醒来,如今只剩下浓浓的感激之情罢了,谈及爱情,远远不够。
于我而言,朝夕相伴的是茳姚,陪我度过无数艰难困苦的是茳姚,无论何时都不离不弃的也是茳姚,这才是爱情本该有的样子。
黑暗中的长伴才是最长情、最眷永的爱情,窗外白月光的刹那迷幻温馨,仅仅是一种类似爱情的东西而已。
茳姚自是看出了这些,她没有欣喜,也没有多做评说,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说完了山上的事情,我询问道:“对了,老白他们呢?我刚刚才发现,灯是熄灭的,人却不在屋子里。”
“都在天盟的藏书阁里泡着呢,想趁着这个机会多薅一点经文。”茳姚白了我一眼,无奈道:“你踏足天官领域,卫氏一族的战力太变态了,让他们有了急迫感,怕离你越来越远,帮不上忙,最近这阵子勤奋着呢,抓住一切机会修行。”
“我明天和秦提一嘴,看看能不能从天盟誊抄一部分经文、手札带回去。”我笑道:“咱们这算不算是西天取经?”
“有点那个意思了。”
“对了,我待会儿准备去一趟阴司,上酆都山,和酆都山那位聊一聊。
等我从阴司回来,咱们就回家。”
“好!”
“……”
茳姚起身,把餐具收拾了,又督促我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我们躺在床上又说起许多事情,天南海北,无话不谈。
渐渐的,茳姚的呼吸变得均匀,在我怀中睡去。
我则在黑暗中静静盯着天花板发呆。
凌晨三点,我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老白他们从藏书阁回来了。
不过我没去和他们打招呼,依旧在耐心候着,也不知吠陀这厮究竟在做什么,阴司与阳间的时间不同,阳间都过了半个晚上,它却迟迟没有回信。
如此一直等到五点钟,我忽的察觉到屋中阴气变得浓重,地上浮现出一团绿油油的鬼火,鬼火中有黑色纸灰翻腾着。
我将手臂轻轻从茳姚脖子下面抽出来,翻身下地,探手进入鬼火中,顿时捏住一角冰冰凉凉的东西,轻轻一抽,一张黄纸被抽出,鬼火随即熄灭。
黄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殄文,这是吠陀的回信。
看过回信后,我将黄纸丢在一旁,下一刻,血脉之力复苏,第三龙庭被点亮,双眼陡然间变得漆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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