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素衣未成妆 > 长恨满怀自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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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推开乾清宫的门,四处一片漆黑,静谧无声。西移的月色若玉一般流泻在那素色衣裙与如缎青丝上,将她秀美阿娜的身姿拉作修长的剪影。略显空旷的屋内帷幕层层,却是遮掩不住桌案后那个双目炯亮的男子。

  “你去了哪里?”朱祁钰毫不客气地发问,慵懒的声音如正在闭目养息的猎豹,无风无浪的表面下暗涌着危险之气。

  “兵部尚书府。”尹素衣转身掩好门,半个字也不加隐瞒。

  “朕不是叮嘱过你不要随便露面吗?”他不满地眯起眼,维持着悠闲的坐姿,双眸直勾勾地锁住她:“你不但不听劝告,还深夜出宫去兵部尚书府私会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你是存心把朕的话当作耳旁风吗?”

  尹素衣瞳眸淡睨,眉梢上挑,对他的措辞微露不屑之色:“于大人乃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我与他清清白白,未曾有分毫逾礼的举动,并非你口中龌龊的‘私会’。”

  “就算你与他清清白白,未曾逾礼,但,半夜相见终究于礼不合!”对于她的反驳,他沉声低语,话中带微笑意:“你可莫要忘了,你与他身份有别,就算要见面也得按礼数行事。”

  “什么身份有别?”他的话令尹素衣不觉拧起眉,面纱下的容颜便得肃然:“你在说什么?”

  “你每次都是夜深人静与男人相会,难道,就没有身为女子的矜持吗?”朱祁钰眼眸中闪过一抹莫名的火,那火迅速在心中开始蔓延燃烧。记得她与他初次相见是在夜里,她在御花园与那白衣男子相谈甚欢也是在夜里,而现在,她居然还大摇大摆地夜探兵部尚书府!“你有什么话不能在大白天说,一定要选在夜晚?”虽然明知道她和于廷益断不会有什么暧mei,但他心里仍觉不是滋味。

  “矜持?”尹素衣几乎要被这两个字逗笑了:“我本就不知矜持为何物,如何矜持?你若是希望在我身上看到矜持,又为何夜夜逼我这云英未嫁的女子与你同床共枕?”她懒得理会他的吃味,索性直直地从他身边越过,也不再多看他一眼。

  她还没有来得及走过他的身边,他长臂一伸,将她轻盈的身子揽入怀中紧紧锁住。“云英未嫁?!”他热切地揭下她的面纱,不允许她在他的面前有丝毫的隔阂。盯着她淡然的眼眸,他沉声问道:“素衣,你告诉朕,你想要嫁给谁?”

  想要嫁给谁?

  尹素衣的思绪突然被被一抹一闪而逝的恍惚所惊扰。心底,那个风采卓绝的男子总是如风一般徘徊。风十七呵,她不过隔帘隐隐看了他一眼,怎么就再也无法将他忘怀?是因为那曲愁煞人肠,忧国忧民的《二十四桥冷月》?还是那带着他掌心余温的“邀君令”?又或者,是他那引为知己的率性之语?

  风十七呀,何时能够再见到他?

  看她神思恍惚,朱祁钰心中突然一阵紧揪。她真的在思考要嫁给谁吗?难道,她早已经有了意中人?“素衣,你是朕的,一生一世,休想朕会将你放开!”他强悍而霸道地紧紧拥住她,如同传世瑰宝一般珍视,恨不得将她镶嵌进骨血之中,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妄图将之夺走!

  对于他的举动,尹素衣既不驳斥,也不附和。她低眉敛目,心中涌去无限感慨,却又不得不硬生生地忽略。他要的,她给不了;她要的,他也不会给。他们之间如同一场势均力敌的角力,永远也不会有分出胜负的一日。她难以承受他的深情,只能以默然面对,能避得了一日是一日。

  不经意间,她突然发现他身上所着的衣物与平日不同。那绛紫色的粗布衣袍一看便知是民间之物,但,朴素的衣着虽然遮掩了他的帝王之气,那与生俱来的尊贵却是显而易见的。“我们几时去河南?”她出人意料地开口,问的却是大煞风景的问题。

  她这语出突然的言辞将朱祁钰自无形的隐痛中唤醒。他疑惑地看着她平静无波的容颜,甚是不解:“你不是一向不太赞同朕去河南的吗?怎么今日倒破天荒地热心起这事来了?”

  尹素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眼波流转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一抹深沉的笑意自唇边泛开,点染在眼底,变成不易觉察的促狭。他刻意伸伸懒腰,一副疲倦难当的模样:“夜已深沉,一谈这河南之事便觉浑身不自在,不如,我们先歇息了——”他抱起轻盈若羽的她,快步地走到床榻之前,将她放到暖香阵阵的帛被上,神色自若:“天大的事都留待明日再说!”话音未落,他便作势要宽衣解带。

  “朱祁钰!”尹素衣无奈地低喝着他的名字,暗含苦恼,对于他的吊儿郎当感到头疼。这男人也未免太儿戏了,时刻都将促狭挂在嘴边。

  “看来,你是不打算等到明日了!”朱祁钰长吁一口气,仿似有些失望地停下脱衣的动作,环手抱胸,一派悠闲的模样,伸出食指示意她注意身后:“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要去河南,那就带上你的琴吧。我们即刻上路。”

  尹素衣诧异地扭头,愕然发现那帛被之上放置着被白绢裹好的琴。那琴,正是“长相思”。

  “这——”尹素衣抱起琴,无名的暖流静静划过心底,荡起阵阵涟漪。“长相思”那日不是在御花园被她以指力拨断了吗?可如今——“这又是何必呢?”感动的后面涌来深深的惆怅,无法解析的她除了叹息,又能如何呢?

  “长相思”出自上古巧匠之手,以天山冰蚕丝为弦,一弦若断,就必须七弦齐换,否则便会失了音准。她这几日一直在忧心琐事,竟忘记了琴的事。

  “素衣,朕知你无琴不欢,若不是为了请宫外的巧匠为这琴换弦,想必此刻,我们已经去河南了。”朱祁钰细细审视着她,没有错过任何一个表情:“若没有这‘长相思’,还有什么配得上你那‘一曲破玄机’的名号?你需要这琴,就如同朕需要你。”

  尹素衣没有说话。这一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她低着头,将自己所有的神思都隐藏起来。

  如同已经习惯了没有答案,朱祁钰没有强迫她给予回答,他只是向她伸出手,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点点幽寒在瀚海中缓缓凝结,她的影子像一片孤舟,在其间摇摆飘荡。

  尹素衣定定看着他,抱着琴的手指有片刻的僵硬。

  两人就这么默默僵持着,怪异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终于,朱祁钰屏住呼吸,看着尹素衣将纤柔的手放到他的掌中,那一瞬间漫长得犹如千年之久,恬淡的温暖立刻融化了他眼中所有的幽寒,化作星星点点的雨水,击打在平静无波的瀚海之上,掀起微微涟漪。紧紧握着她的手,他却突然忘言,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愣愣盯着她,就这么一直盯着。

  “走吧!”良久,他沉缓地叹气,拉过她的身子,将白巾覆上她的面容:“再不上路,今日就走不了了。”

  两个影子在房檐间飞窜,一前一后,轻似流云霁月,静若夜半微风,瓦片如同潋滟凌波,自脚下快速滑过。

  城外官道上,晁天阕带着两个心腹锦衣卫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看到两人的身影,晁天阕等人立刻牵来早已准备好的马匹。

  那是一匹踏雪乌骓,背长腰短筋腱壮实,惟有四蹄纯白若峰顶积雪,通体皆是黑缎子一般油亮的鬃毛,堪称神俊。

  朱祁钰自晁天阕手中接过缰绳,凤目斜睨着尹素衣,很有点捉弄她的意味。“你不是急着去河南么?怎么还站在那里?过来呀!”

  “过来做什么?”尹素衣依旧站着不动,说话不紧不慢,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意思。

  “当然是与朕共乘一骑呀!”朱祁钰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朕不知你骑术如何,自然也就没有为你准备座骑,你若不与朕同骑,莫非,你打算徒步前往河南?”说来说去,他就是想要借机捉弄她。

  “哦。”尹素衣没有理会他无处不在的讪笑,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放心吧!汜水是匹好马,绝对负担得起……”

  就在他话音未落,众人未及防备的瞬息,耳边擦过极轻的风声,待到回神,尹素衣已经跃至了马背之上,风掣电弛地从一向警惕性极高的他手中夺过缰绳。

  乌骓一声长嘶,若乌云盖雪,向着星稀之处绝尘而去。

  朱祁钰对这样的状况完全没有惊讶之色,黑眸中一闪而逝的是深沉。瞥了一眼对此不敢置信的晁天阕等人,表情似笑非笑。他轻轻吹了一记口哨,嘹亮悠长的声音还未在晨曦中传远,一匹通身雪白的神驹已不知从何方奔至。

  这是他的座骑“倚木”,遍体没有一根杂毛,性情孤高,乃是他亲自驯服的两匹野马中的一匹,而另一匹,正是尹素衣所骑的“汜水”。翻身上马,绛紫的布衣一角在风中翻飞。

  疾疾马蹄,尘土飞扬,亮白微现,月色将隐。

  命途不可知,玄月寄苍凉。

  沾满腥风血雨的卷册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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