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杭州出发前，林慧容便已经知道此去姑苏，是为了慕容府——赵昊元还要在她耳畔低声嘲笑她，若想把其中一字改易为夜，也未尝不可。
平素理智的男人一旦兴起醋意来真是无远弗届，可是瞧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唇角似嗔似笑，比起平常时节的赵右相，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若不是旁边从人众多，林慧容甚想将赵昊元扑倒了细细□□。
认真分析局势，此去相助慕容府，不过是两个利益集团之间守望相助，有没有与皇帝之间政治斗争的影响因素在内，还要另外计算。可是赵昊元要将这行为计算为林慧容偿还情债，她又能耐他何？
两人先绕路将何穷与李小乖并随坐人员送到讲武堂，此地高手众多，纵有人起意暗算，也得能过得了疯跛二仙这一关。李小乖目前是最重点的保护对象，其次则是何穷，至于家里还有的其它闲杂人等——谁有闲情逸致理他？
真正到了与林慧容独处车内的时候，赵昊元反而表情庄严，似又恢复了右相的优雅，冷漠与疏离。林慧容问起当如何是好，赵昊元默然半晌，道：“将军意下如何？”
林慧容可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本事——纵有那么一星半点，也不合适在赵昊元面前丢人现眼，于是轻咳一声，亦拿出大将军的威仪出来，道：“不拘什么魑魅魍魉，一概打杀了便是。”
赵昊元抚掌赞道：“妙极，只是请问当如何打之杀之？”
林慧容斜睨他一眼，笑道：“林某愿效微劳。”
她这表情既媚且煞，令人见之心折，赵昊元按捺下想要将她一把拥进怀中的心情，点头道：“果然如此，幸甚。”
两人赶到至姑苏城外时，已经是申初刻，早有慕容夜的心腹弟子等候，问明是凤凰将军大驾光临，立即便有书函呈上。
林慧容在车内听到外面对答的声音似曾相识，揭起轿帘一角，可不就是林十五？一时心中百味杂陈，唯有默默不语。赵昊元见她似有愁肠百结之态，笑而不语，正巧侍卫隔帘递过书函来，他便随手接了，一目十行看罢，表情渐转凝重。
林慧容猜想到只怕是慕容府的情况有所变动，不想赵昊元为她复述的，却是苏州府衙接连发生的变故，而最新的消息，是慕容夜亲自乔装潜入，不知所踪。
“不过区区苏州府衙，谅也难不倒慕容家主。”林慧容唇角微勾，这番话说的倒是自信满满，她见赵昊元似笑似叹，又强调道：“就算是龙谭虎穴，慕容家主自然也有全身而退的本事。”
“那你怕不怕呢？”赵昊元轻声问道。
林慧容心中暗暗吐槽赵昊元也不知是有意要使激将法，还是默默挖好了坑等她来跳——虽然二者之间似乎也无分别，她轻咳一声道：“怕？且等本将军辗平了苏州府衙给右相瞧瞧。”
两人一同畅笑。
随侍的从人早已经到苏州府衙递了帖子，隔了两条街，林慧容便已经弃车乘马，着人送赵昊元回林府在苏州小桃花坊的宅院，自己则只带朱砂青黛，并两名凤翎卫的好手赶赴苏州府衙。
林十五的主要任务是送信，他也只敢默默在林慧容的车轿外行礼，隐约听到林慧容夸口讲辗平苏州府衙时，心中也不知道是郁愤难耐还是焦躁不安，他既不能追随林慧容去苏州府衙同生共死，亦不能阻止她看似荒谬的计划，一路远远跟着林府的车队。
倒是赵昊元料定他舍不下，安排人不着痕迹的将他自侧门带进林府的宅院。林十五只当赵右相别有安排，忐忑不安随其从人深入内宅。到小花厅里见着赵昊元之后，忧心更甚，几乎不能措词。
——他有什么资格立场，来追问凤凰将军并赵右相这等高官的家事？
赵昊元似乎猜得到他的心意，头一句话便是，“凤凰将军是我托付终生的妻主，此去苏州府衙访客而已，不必惊惶，放心。”
林十五突然明白，终自己一生，最多也只能追随她的背影至死，绝无可能如眼前这位清贵之极的男子一般全心信赖她。
赵昊元对林慧容的信任也不是凭空而生，不管是李璨身边的高手还是讲武堂里的前辈，私下对凤凰将军现今的战力客观评价都颇高——虽然也少不得叹息她面对武林高手的经验太少，但是她那源自昆仑道法正途的内功家数，别出蹊径，与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武学迥异，足可以当世任意一位一流高手对决——凤凰将军只是被李璨保护的太好，根本没有机会对敌罢了。当然若有人要理解成凤凰将军韬光养晦，深藏不露也未为不可。
林慧容当然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赢得了什么样的人物的肯定，她倒是清楚知道自己对江湖上那些下毒暗算的伎俩太陌生，再加上心机权谋全都是可得负分评价的水准拖了后腿，正面对决，她倒也不怵。
此去苏州府衙，无需赵昊元支招，她亦想好了该如何做。赵昊元安排为她递的帖子是来拜见钦差大人卫秩，她也就与前来迎客的奚仲做足礼安徽，直至卫秩的亲卫出来召她，才把凤凰将军严肃庄重的表情，换作温柔浅笑。
前一刻才如万载玄冰，下一刹便温暖如春风拂面，这脸色也变的忒快了些，奚仲默默腹诽。他是贤主人，当然要陪着贵客见贵人，只是遵循品秩之别，比之林慧容略慢一步。
然而仅仅只是慢这一步，他立即就觉察出不对来。
此去卫秩见客的正厅要先经过一道游廊，苏州府衙建成至今不过十余年，这地上铺的俱是水磨对缝的青石，坚硬无比，凤凰将军当先缓行，每一步也不见多用力，可是这青石地面被凤凰将军湖蓝色的绣鞋踏过，端端正正留下了一个个浅浅的脚印。
这一路至贵客所居的正厅总计一百五十七步，步步皆有印痕，至百年后还有遗迹存世，士人才子皆赞曰步步生莲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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