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候慕容昼不至，三人也没有心情宴饮，侍儿早已撤了席，茶亦换了几道，三人枯坐无聊，陈灵芝就把握此等良机，与李瑛充分交流了感情——共同追忆当年旧事，比如战争间隙的趣闻，又或者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李瑛也万万想不到，当年的凤凰将军看似冷漠，其实内心居然如此细腻……几乎到了街坊大婶级别的好奇心与孩童般顽劣的恶趣味，比如某营某队张某与王某原本是冤家对头，谁知同生共死日久情生，最后居然产生了断袖之情啦，比如她的近卫女兵赵某如何暗恋李瑛到茶饮不思而李瑛还恍若未闻最后那姑娘为保护李瑛而死啦，比如那年她还只是个校尉，带人去剿灭大漠上的一个匪帮，结果不幸掉入贼人圈套，双方砍到血流成河，最后我方惨胜，收拾战场的时候发现他们居然杀了整整一百名匪徒，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等等等等。
别说李瑛，连秦南星的表情都绷不住，有点想问“大小姐是不是吃错了药？还是忘记吃药了？”
——要是现在那位凤凰将军，这般夸张有趣的讲当年轶闻，两人都只会觉得好笑。换成当年那个数以年计不笑的美人儿将军，令人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毛骨悚然。
陈灵芝正说到在那帮匪徒窝里搜到用来储备粮的“两脚羊”十多个，被匪徒们关押糟践日久，基本已没有行为能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问李瑛易地相处，有何善策时，李瑛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小姐你……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啊。”
陈灵芝嫣然一笑，坦然道：“当然不一样，瑛瑛既然这么喜欢那个凤凰将军而畏惧于我，小姐姐当然要学学凤凰将军如何笼络你的心啊。怎么，你不喜欢？”
李瑛从来也想不到从前那位会说出这番话，一时只觉心肺俱伤，肝胆共裂，连呼吸都不太会了，好在齐王殿下今非昔比，半晌终于自牙缝中挤出四个字：“瑛受宠若惊，惶恐不安。”
秦南星亦叹息道：“大小姐可真偏心，对齐王殿下如此温柔体贴，对我们都还是旧时情状……”他说“旧时情状”四个字，能绕出十八个音节来，当真是似嗔似怨，宛转难言。
陈灵芝瞥了他一眼，道：“作死就直说。”这一记眼刀，外加冰冷彻骨的五个字，立即将秦南星打回原形，他讪笑起身，道：“小的明白，慕容教主许久不至，请大小姐容许小的去打探消息。”
陈灵芝注目于秦南星的俊，似乎要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没有说，只是略一点头，这时候秦南星才敢挪脚出门。
李瑛见这俩人之间的情形哪儿像是庶父与义女，简直就是尊主对臣属，心里暗暗记上了一笔。
陈灵芝若有所思目送秦南星出门，这才又笑嘻嘻的问李瑛，“快猜小姐姐当年怎么处置那些‘两脚羊’的？”
李瑛见她在冷峻威武的大将军与娇俏动人的小女儿之间切换，毫无破绽，此刻连脑袋也一同疼起来，苦笑道：“不敢猜。”
陈灵芝才要说话，突闻门口有个女子声音朗笑道：“小六到底是不敢猜，还是不能猜？”接着便有珠帘飒然轻响，一名美艳的锦衣女子含笑踱进来，臂弯里还亲自挽了个带提梁的锦盒。
这位是谁，室内两人可真不陌生，在李瑛而言，这是同母长姐、废皇太女李琪，至于陈灵芝本尊么，这是当年的劲敌，两人多次交锋，互有输赢，恩怨颇多，倒也不用多说。
李瑛默默起身，喊了一声：“大姐。”却也没有丝毫更亲昵的表示——废皇太女李琪的“废”字，来源于今上李珉，而李瑛，无论如何也要算是李珉一党，他纵然有心亲近，只怕李琪亦再不会把他当兄弟看待了。
陈灵芝这才含笑邀客上座，又唤人来奉茶。李琪在上首端然坐定，将锦盒搁于身畔的茶几，笑道：“我还道是凤凰将军在座畅论旧事，不想居然是如此年少貌美的灵芝姑娘。也罢，凤凰将军的事，与灵芝姑娘的事，想来没有什么分别吧？”
李瑛素知这位大姐之能，她既然遁身江湖，能打听出来他的下落，甚至知道陈灵芝目前是凤凰将军的女儿并不足为奇，只是她——也知道陈灵芝躯壳里装备的灵魂，就是当年的凤凰将军么？
陈灵芝不动声色，正色道：“太女殿下亲自到访，蓬荜生辉。民女陋质愚钝，承蒙凤凰将军不弃，收为义女，岂敢僭越。”
李琪灿然笑道：“这么说？昊元现在是你嫡父了？”
这表情，可实在有点令人猜疑向那个完全不可能的方向，她知道么？李瑛攥紧了拳头，陈灵芝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因此含笑注目于他，漫不经心应道：“太女殿下见笑了，民女的嫡父是陈王殿下。”
李瑛还没反应过来，李琪已经噗哧一声笑出来，道：“是极是极，论起亲戚辈份来，你还要管瑛瑛叫六叔呢，我么，自然就是大姑了。”
陈灵芝似乎之前没想到这么复杂的环节，此刻不由得愕然无语，好在立即道：“民女血统卑微，不敢与皇室攀亲。”
照着李琪的辈份数下来，陈灵芝要管当今皇帝叫三叔也顺理成章啊，可是她又就算嫌命长，也没有蠢到在这种陷阱里摔死的，不过前尘旧怨太多，她可实在对皇太女生不起应付之心，从对方进来到现在，除了让座奉茶，丝毫没有半点礼数是敬皇太女殿下的。
再论下去似乎要陷入一个奇怪的环节，陈灵芝轻咳一声，立即道：“太女殿下似乎携了腥风血雨前来，有什么难为之处，还请与家母详谈，恕民女不能回应。”
李琪敲敲右手旁边茶几上的锦盒，漫声笑道：“我就知道你鼻子是极灵的，猜猜这盒中摆了谁的首级？”
那锦盒方方正正，外形虽与寻常人家的食盒并没有什么不同，尺寸似乎迥异，若说专门盛放人类首级定制，看起来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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