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这么久，李瑛若还不懂为什么自己的痴恋落空，而且理智告诉他，当年没有嫁给凤凰将军，大约自己一生中最幸运的事。他若与李璨易地相处，当年绝对不可能护得她全须全尾，唯一能做的事大概就是陪她扔下一切远遁天涯海角，最好的结局是终老泉林，又或者埋骨异乡。
——幸运与幸福只差一字，境遇天差地远。好在他已经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少年皇子，今时今日，陈灵芝还想用这件事来刺激他，这手段也太简单粗暴了一点吧？
陈灵芝见他漠然置之，柔声浅笑道：“想不想知道更多一点？”
“哦？”李瑛缓缓抬眸，狭而长的丹凤眼象是全无生机的冰玉宝石。
“比如怎么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东西。”陈灵芝晃晃酒杯，浅啜了一口，无声畅笑，似极了才得道成仙的小狐狸精，不炫耀自己的美艳与智慧会惆怅死，“小姐姐说过，原本是要你坐那个位置的，还有那个美貌无匹的凤凰将军躯壳……你不一直念兹在兹，无时忘之么？”
李瑛漠然的表情立即碎裂，似乎还有点脸红，他轻咳了一声，见秦南星肃然作木雕泥塑模样，不知怎地还有点心虚，立即道：“我全都不要。”
“是不想要？还是不敢要？”陈灵芝摇头笑道，“口是心非，这可不是小姐姐最喜欢的瑛瑛啊。”
李瑛唯有自斟自饮以示镇定，室内一时静到落针可闻，半晌才由陈灵芝打破了这宁静，“李瑛，我错看你了。”
“当年我只道似你这般温柔敦厚的少年，天性纯良，我若悉心教导，终能辅佐你长成国之重器，想不到这几年没管，居然长歪成个拘泥世俗规矩的蠢材！”陈灵芝越说越是生气，喟然叹道：“前路坎坷，君应披荆斩棘，皇帝不仁，汝可取而代之！”
这话大逆不道，应诛九族，李瑛算算陈灵芝的九族都有谁，也只好想想就罢了，当年的凤凰将军积威之下，他知道争辩也无用，索性一声不吭。
“皇帝失德，陈王、燕王、皇太女俱有问鼎之意，你有何本事周旋，有甚能耐全身而退？”陈灵芝摇头道，“比如今日，小姐姐若不来救你，只怕不是燕王，便是皇太女，非要逼你倒戈向一方不可，陈王倒不会逼迫，但是他手里还有沈思并凤凰将军两张好牌可打。你若有个闪失，陈王正好渔翁得利。”
李瑛今天其实是先接到陈灵芝的邀约，才又把燕王、皇太女的约会都订在同一处的，只是时间押后些。他自己也知道孤身赴约颇为不智，但是实在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见过“漠北旧人”。李瑛是名义上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如今手中掌握帝都附近的神策、威武等重要军队，若是想要最少代价推翻皇帝，李瑛是必须要过的难关——也因为李瑛一向温厚，所以拟定的计策，都是拉拢李瑛为主，必要是消灭李瑛为辅，谁也想不到李瑛也可能成为对手。
陈灵芝算算时间，叹道：“看起来瑛瑛距离小姐姐期望的模样，还差着好些呢——小姐姐可真是失望。你都没有想过，坐了那个位置，才有可能为所欲为么？”
李瑛心中百味杂陈，也不知道该不该提醒陈灵芝，纵然得了天下又如何？只怕会距离他想要的那个人更远……慢来，什么叫为所欲为？
象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陈灵芝无奈叹道：“你做了皇帝，想要凤凰将军天天觐见，又有何难？不能暮暮相伴，还不想着如何朝朝相见么？笨蛋瑛瑛——异日黄袍加身的若不是你，猜猜各位皇帝候选，会怎么收拾凤凰将军？”
皇太女不用说了，一生的死敌就是凤凰将军，她若掌权，必然要第一时间瓦解凤凰将军利益集团；燕王登基，皇太女、陈王必然无幸，只怕更不需要林慧容活着；而陈王则是既嫁之身，若有可能做了皇帝，只怕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与凤凰将军和离，否则如何塞得了天下众人的悠悠之口——这皇帝到底是姓林呢，还是姓李？
算来算去，凤凰将军居然凶多吉少，李瑛苦笑道：“你浪费这么多口舌，就是想以凤凰将军来游说我谋逆么？”
陈灵芝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叹道：“我本来以为选择瑛瑛是最妙不过的主意，这会突然觉得改投陈王、燕王、甚至皇太女门下也都还不错啊。”
秦南星这半晌一直都没说话，此刻方道：“然也，齐王宅心仁厚，又不贪不痴不嗔，大小姐还是另投明主比较好。”
李瑛持杯沉吟不语，终于还是道：“我愿意。”
陈灵芝哈哈大笑，她亲自提壶为李、秦二人满上酒，笑道：“可真是累死人——瑛瑛可懂了什么叫天下权谋，攻心为上？”
李瑛完全不想懂，然而出于一种奇异的心思，他又不想让陈灵芝觉得自己过于滞拙，更不愿意多费口舌解释，凝神半晌方道：“你还想我做什么，直接说吧。”
陈灵芝笑嘻嘻的劝二人饮尽杯中酒，方道：“稍晚慕容教主驾临，就看咱们主公瑛瑛如何诱拐慕容老妖了——放心，慕容昼这厮贪痴嗔三毒俱犯，最易拐卖了。”
秦南星默默在心中给慕容教主点上三柱香，祝福他来日英魂不灭，算账时一定要认真莎拉公主陈灵芝。
单纯从政治角度讲，慕容尽所能调动的魔教极佳的资源，涉及谋朝篡位所需的暗杀下毒高端人才，魔教只怕笼络走了十之六七，更遑论财力，与白道慕容府的关系等等。所以当年李瑛在帝都见过一次慕容昼，便已生了笼络之心，只是不曾得手而已。
今夜就是要将当年未完的工程继续，李瑛皱眉道：“好说，我只是奇怪……秦大人到底是使了什么法门，能请慕容教主亲举玉趾前来？”
秦南星笑而不语，李瑛想到他方才单是为何要谋逆的问题，眨眼就能弄出五个不同版本的解释来，而且个个生动煞有介事，也就不再问了。
三人这一顿饭，话说到尽头，酒亦有了三分，奈何直到月上三竿，他们要等的人始终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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