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为了当世多少江湖豪客、武林高手的心脏承受能力考虑，慕容家主与魔教教主抵足而眠这件轶闻后来并没有传到江湖上去，其实就算是林府仆婢于次晨来伺候八爷梳洗时，才发现人去楼空，昨宵如何，并无一人敢瞎猜。
慕容家主似乎也早已经知道教主离去，他与杜蘅是新婚拜见亲友，并没有长久盘桓的道理，他一早欣然携妻儿辞别林府主人，只是依礼见过李璨、赵昊元，并没有提出要辞别凤凰将军，或者是慕容教主的意思。
何穷替李、赵二位殷殷将慕容家主送到大门外方归，听侍婢说陈王与右相竟然又于右相院中对弈，不知怎地足下一转，居然又赶过来伺候。
这日天气晴好，然则难免有凉风徐来，赵昊元已换了夹袍，又添了件鹤氅，仆婢张罗着要在他座后设一道屏风却被他撵走了，笑道：“陈王屡行险着，爷正应付不来，怎么你们又来嚣扰添乱——尔等速速退下，一会赢了彩头必有重赏。”
陈王笑而不语，院中所有侍婢皆会意，尽数悄然退下，何穷正于此时进来，默默去与二人添了茶，才垂手侍于一旁。
这是大家侍夫应有之礼，然而教何五爷做来，怎么想都觉得别扭。赵昊元拈起棋子啪地一声落入枰上，叹道：“老五这是有话要说？”
何穷似乎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李璨含笑道：“小七也有话要说。”
赵昊元是何等人物，然而就算是他也要迟疑一刹，才知道李璨说的“小七”就是陈王本尊，他原本随手端了茶要饮，此刻生生僵在唇边，半晌才道：“好险，这一口茶要喝进去，只怕会吓得呛死。”
陈王在凤凰将军府上确实是第七个进门，可是皇子之尊下嫁，没有逼着凤凰将军把原先家里的六个尽数休弃已是大慈悲，哪里需要跟他们论这个排行？
素来端方严谨的陈王李璨居然有空开玩笑，看来心情极好，他笑向赵昊元道：“说不定右相听了小七的话，就不用问何五爷了呢。”
赵昊元迭逢旧事，已经觉得自己一个脑袋不够使，需有七□□个备用，方好畅快受死，他敛容端坐，道：“求殿下赐知。”
“灵芝姑娘芳踪渺渺，秦侍郎不知去向，齐王还隐匿在杭州府大衙里，偏偏慕容教主定了行程要返回魔教总舵，似乎暂未启程，还有几个我不想见的人……眼下杭州城里风云龙虎，可真热闹啊。”李璨轻笑落了一子，叹道：“这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真是……”
赵昊元听懂他的弦外之意，肃然道：“哦？我听闻杭州城有异卉盛开，想来都是慕名而来的赏花客吧……陈王既然定了年底之前要返回帝都，何不趁早收拾行装？”
李璨叹道：“右相安知我没有收拾安顿？只是心存犹豫，不知道这一去之后，还要多久才能重返江南。”
“何必再返？陈王切莫恋栈江南水乡的温柔，忘记了帝都的荣华富贵。”赵昊元冷笑不已，往枰上投了一子，才道，“陈王不知落子无悔么？既然应了局，总要分个胜负输赢。”
李璨思索良久，拈了一枚黑子将落未落，轻声道：“右相可愿猜猜本王到底是胜是负？”
赵昊元颇觉气恼，信手拂乱了棋局，道：“陈王的胜负自然在陈王的指掌间，却来问我作甚？”
李璨投子畅笑，深深望了何穷一眼，起身离去。
赵昊元见何穷似有所悟，倚于椅背，笑道：“老五有什么话终于可以说了么？”
何穷默默行近一步，抬手收拾那棋局，半晌才道：“陈王方才说的极对，何五听完殿下赐示，现已无话可说。”
赵昊元会心一笑，见他并非是归拢分拣黑白二子，而是将方才枰上黑白纵横重现，喟叹道：“无论胜负，总是要有人来收拾残局的——何老五你看的太多，记得太清，未必是什么好事。”
何穷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微笑无语。
就在林府内宅一场闲话时，陈灵芝也找上了李瑛，后者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独自提一壶美酒，弄了一片扁舟、一根钓竿，怡然自得垂钓于碧溪上。
熟知李瑛秉性的人都要骇笑，更何况陈灵芝，她只在岸边远远看见，已捧腹畅笑，半晌方歇。
李瑛丝毫不为所动，陈灵芝笑够了，施展轻功一掠而起，轻飘飘落于扁舟上，笑声清脆如铃，道：“瑛瑛你这么装腔作态不怕被雷劈么？”
李瑛看似入定，哪知她将落未落，足尖才沾上扁舟时，钓竿一横，直击她足踝。陈灵芝微骇之余，尚有余力翻身跃起，哪知钓竿微微挽个花，追击而来，直刺她膝上犊鼻穴！
这一下却是战阵之上的枪法，陈灵芝瞧着眼熟，似乎还是当年的凤凰将军教给监军李瑛的，心中怅然，也就不再胡闹，身形诡秘一变，如飞鸟之捷，似游鱼之滑，借势贴着钓竿袭向李瑛！
李瑛见机极快，横掌将钓竿拍出，陈灵芝已经翻身落于扁舟，将钓竿横在身后，笑道：“好久不见，瑛瑛你一抬手便送礼物给小姐姐，这让小姐姐如何能消受呢？”
李瑛皱眉，他只为试探此女武功，点到为止，倒也没打算纠缠的意思。可是他眼下已是二十出头的青年，眼前这个小女娃儿才多大，竟然如此大言不惭称“小姐姐”？而瑛瑛这个小名儿，已经极久没有人提起了……久到仿佛洪荒之前。
“本王收到消息，有漠北旧人约我在此一见，怎么会是你？”李瑛不屑于这小女娃儿争口舌之利，拂衣在舟上落座，“我前些时候在慕容府上见过你，武当弟子么？嘿嘿。”
陈灵芝笑嘻嘻的摇头，也如他一般盘膝而坐，道：“我就是漠北旧人。”
李瑛似乎并不打算信，只丢骨头一般扔给她两个字，“别闹。”
陈灵芝满面坏笑，她似乎也知李瑛绝不可能承认她就是当年的凤凰将军，叹道：“瑛瑛长大了就不乖了……那年我带你察勘地理环境，路遇风暴，与从人走散，期间还不小心睡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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