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夜深深叹息,甚至让林慧容觉得他似要将这一生的郁闷委屈都叹出来,“有些事,你大概还没有想起来……”
他接下来说了这一生中最艰难的一段话,大意是将昆仑旧事删去重要关节,只说当年林慧容在昆仑学武功,外界盛传她已经葬身昆仑冰雪之中,结果慕容昼抱着殉情之意去上昆仑找麻烦,最终也得偿所愿——被莫愁道人一掌打下山崖。之后,他得到林慧容还活着的消息,生恐被她耻笑,便使用“摄魂”之法,抹掉了她的记忆。
结论当然是:慕容昼深爱着她。
林慧容僵立在当地,似乎连启动口齿的力气都耗尽了,隔了极久才是缓缓道:“慕容家主说的好故事,我……在下沉醉失态,抱歉抱歉。”
慕容夜轻吁一声,道:“实情如此,将军不信也罢。”
林慧容遍寻记忆,实在想不想当年还曾有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想得久了,连昆仑山上各位同门的模样都模糊,偏就是没有见过慕容昼的记忆——难道他真有搜魂摄魄之能?然而慕容夜表情诚恳,素来又是最靠谱的那一流人物,其言重于九鼎,不太有可能胡编乱造。那么老妖曾经真的对她情深如此?不不不,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这个……慕容家主说的这位慕容昼,似乎与我夫君慕容昼完全不同一个人嘛。”林慧容慢慢自震惊中恢复过来,干笑道:“以他的容色本事,天下女子唾手可得,当年与我结缡,不过是情势所迫,他向来爱耍我,家主千万不要上当。”
她见慕容夜还想辩解,忙又道:“当然,他要万一是……是真心待我,那可就更糟糕。我既不能全心全意待他,又不能于他有任何助益……连天天厮守都是绝难办到的事。所以这中间必有误会,倘若没有误会——那我就更有责任有义务让他忘记我了。”
慕容夜怒极反笑,“忘记?将军打定了主意,莫非是有善策可让他完全忘记?”
林慧容无言以对,唯有望定慕容夜,讷讷道:“总是有办法的。”
秦南星讨厌自己新接的这个差使,凤凰将军为人乱七八糟,身边围绕的却都是一时俊杰,昨天他只是跟随齐王去东城,途中听齐王并裴茕问那个林十五,对方虽然看似怯弱,却思维敏捷,滴水不漏。再加上齐王昨天又惹翻了凤凰将军,他奉齐王谕去问林十五话,岂不是送上门去给人消遣么?
好在知难而退从来都不是秦南星的办事风格,更何况瞧那林慧容与林十五之间眼神表情都不大对,似乎颇有蹊跷,秦南星想到诡异处,不禁微笑。
此刻天际才有一抹金红,晨风习习,街面上静谧无人,唯有他独自按辔缓行,这般自顾自的傻笑本也影响不到秦大人的官威,却不想斜刺里忽然有道黑影疾挥而来!
长安被围城多日,强盗贼子一直猖獗,京兆府抓得烦了,便听凤凰将军的建议,凡逮到的坏人一律号枷劳动改造百日,长安城的秩序这才好些。秦南星只道自己衣着简朴身无长物,不会有贼人觊觎,便拒绝了裴茕安排人护送的好意。
哪知突然遇袭,他不及反应便被击下马来,捂着胸口大声惨呼,暗巷里窜出几条大汉,或者拖人,或者带马,瞬间便将他带到巷中一户人家的院内。有人在他胸口某处狠狠一戳,他便立即无法出声,更动弹不得,随即有人上来毫不客气将他身上的外衫、靴、帽等尽数扒去。
这些人听口音似乎并非本乡人士,为首的更是个高鼻深目的汉子,他们似乎商量着由其中一个身量差不多的人假扮秦南星,今夜去骗开南门,好引城外的匈奴大军进入。那首领无意间瞥见秦南星躺在地下眼睛滴溜乱转,便喝道:“将他拖出去砍了。”
立即有人响应,将秦南星拖到后院,因这厮被轻易制服,又被首领点了穴,他只道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也懒得用刀,直接将他倒栽葱扔进后院的井里!
秦南星无处喊冤,只差默然两行泪,身为天子近臣,门下省里最不省事的秦侍郎,这注定悲摧的一日才开头,便有如此惊险的奇遇。
甫一坠入井水中,他便冲开了穴道,得脱自由,身形掉转将脑袋探出水面,不过眨眼的功夫,若有旁人瞧见,该惊诧秦侍郎身手为何如此矫健?
这时节井水尤寒,秦南星本应立即攀上去伺机报讯,又顾虑自己肯定打不过为首的那人,白白送命就可惜了的——当然这等必须玩命的要紧关头,他也不会退缩就是了。
井底不过丈许方圆,幽暗阴冷,却总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他细细搜索一番,果然发现机关消息,轻轻一按,近水处便有一处井壁缓缓推出——却原来是用青铜所铸的骨架,其外部饰以岩石,加上井底光线不好,等闲人就算近在咫尺也绝难发现。
井壁推出,便显露出一个五尺来高的洞穴入口,竟有微光透出,秦南星按捺不住好奇,躬身进入。
他走入没几步,那入口便缓缓合闭,举目细看却是壁上镶嵌的明珠所发的宝光,每隔六尺便有一枚!他一时错疑是幻境,抬手在石壁上砸了一拳,果然痛彻心扉。
这样的明珠只消一颗,便已经够普通人过上几辈子了,更何况如此大规模的用以照明?这般豪富,他生平只见过一个人行事,当下更不犹豫,往前曲曲折折再行数丈,眼前豁然开朗,供人站直有余,更有石阶缓缓向下。又走了约莫盏茶时分,发现终点竟是个四壁粗糙的石室,正中有一个四尺来高的石台,此外更无余物,这一路来臆想中的巨额财富并武功秘笈,似乎全都不存在。
秦南星心中盘算所处方位,此地必然是处于那人府第之下——既然是她的手笔,千辛万苦开凿了这么个密道,哪会就这么简单的一个石室?他立即凝神开始以寸、分为单位仔细搜索这间石室。
他全神贯注检查,忽然听到有异响,俟回头时已经来不及了,有人狠狠一拳砸在他背心至阳穴上,立即痛彻心腑,一头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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