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李璨在这次西狩队伍担任了很微妙的角色,统御守卫有太保秦绰,调度安排有太师裴鸿生,至于军机政事有左相王阗、右相赵昊元等重臣,他向来谨慎,如今更是话少,这些天都只陪着圣父皇太后裴棣寸步不离。
比对前些日子他与林慧容之间甜到起腻的情形,此状可称奇怪,连赵昊元都听说了——他腿伤未愈行动不便,这天晚上休息时终于寻隙派人请来陈王,却见李璨眼窝下深青一片,形容竟然十分憔悴,心中虽然好奇,脸上却不露半丝异样,浅笑道:“近来大事迭生,陈王辛苦。”
李璨知道瞒不过右相慧眼如炬,也不打算瞒,回首对随侍的藤黄道:“你去请‘将军’来。”
赵昊元听他声音有异,以眼神询问,又命自己屋里侍候的初九带人出去。
李璨闷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原因你问她。”
稍晚便见个身材修长的女子裹着斗篷悄然进屋,俟取下遮头的兜帽,赵昊元便知不妙。这女子粉光脂艳,妙目流波,容颜有九成似林慧容,可是神态完全迥异,竟是之前何穷送来,因容貌极似可以作为凤凰将军替身的真真姑娘!
“莫非……”赵昊元约略觉得不妙,估计自己脸色比李璨更难看,“那鸟人居然没来?”
李璨摇头,“那天她身体不适,一直昏睡不醒,我又忙别的事,竟然失察——被人用这婆娘掉了包。”
赵昊元惊骇之余更觉得头痛欲裂,“可查出原因来?”
李璨斜睨真真,冷笑道:“查出原因有什么用处?”
真真被他眼刀劈中,惶惧跪倒,不敢出声。
赵昊元攥紧了拳头,清楚知道自己的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疼但是不想放手。
她身体不适!而帝都危矣!
这两件事凑在一次能形成的结果恶劣到连赵昊元亦不敢多想,涩声道:“那么可曾派人回京……”
李璨摇头,叹道:“已派人回京,不过肯定已迟——今天下午新得的消息,还没有散给大家知道——匈奴皇帝拓跋篁率军攻破潼关后一路西进,前日已经兵临长安城下。”
乱世飘摇,她身份特殊,又没几个得力靠得住的帮手,倘若长安城破,结果是注定的。
赵昊元听着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遥远,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自己问的,“那么,她到底是怎么个‘身体不适’之法?”
此次随扈的医官是皇帝的近侍,当初诊断的太医令等人并不够品秩随扈,陪伴她的姚迢和薛长史又都留在京中,临行前李璨问她的情况,薛长史意味深长的道:“太医说不妨事,只需静养、勿生嗔怒怨憎,不使将军与人动武便可。”
这医嘱基本可以应用于一切病症,赵昊元冷笑,咬牙切齿道:“查出真凶是谁,我要活剐了那人。”
素来温文尔雅的赵右相忽然放这等狠话,地上跪着的真真闻言,泪珠儿簇簇而落,呜咽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就在咱们府的车上……”
李璨摇头道:“但愿如此。”
时间的指针拨回到西狩出京那夜酉末刻,林慧容昏睡不醒,薛长史忙得火急火撩人,清溪又去寻胭脂未归,屋里四个小丫头分了两名去吃饭,一个解手,唯一余着的那个又在打盹——倘若她略有警醒,或者能阻止这场阴谋的发生。
一条身段修长的黑影悄悄接近,匕首上的寒光一闪,便自背部刺进了这个小丫头的心脏部位。
虽然烛火熄了大半,仅余的这支烛台并地上的几盏油灯,室内昏暗不明,然而熟悉的人都还能看出来,这个杀人的女子,竟是与凤凰将军一般模样的真真姑娘。
她小心翼翼将那小丫头塞到凤凰将军的床下遮好,提刀撩起床帐,眼见距那昏睡不醒的林慧容只在毫厘,孰料杀气骤然袭来,竟是一柄长剑架在了她的颈项上。
没有当场格杀她!真真妙目流转,笑吟吟的回首,见是石青,笑的越发灿烂,“石青哥哥可是有话要说?”
石青的脸色难看的象是锅底,“你好狠的手!”
真真将声调放低了,莺声宛转道:“不敢,比不得哥哥那夜强要人家时狠……”
石青怒目圆睁,低喝道:“你无耻!”
真真略扮疑惑之态,问道:“我若略有廉耻,一早已经留了血书自尽,哪还有颜面活到今日?……哎哟,那样可不就连累石青哥哥了么?”
石青杀意陡生,长剑嗡嗡作响,“现在去死也不晚!”
真真微笑着逼近,竟不顾利刃加颈的威胁,叹道:“那我的遗书可就派了用场了——小妹早已经准备停当,哥哥只管动手。”
石青哪敢动手?十多天前该他轮休,便与几名好友约了大醉,酩酊归来时仿佛发生了一些事,醒来之后,却只见自己与这女子纠缠在一处,间中并无任何阻隔。
真真身份特殊,是石青万不能招惹的人物,他见大错铸成,痛悔之余便要去李璨处受死,哪知真真嘤嘤而泣,说他张扬出去便是要送自己的命,不如直接杀了她干净,又要寻死觅活。
石青吃不过她这般缠闹,只得约定不再提及此事——只当是做了个噩梦。而她这些日子也真安静,本以为此事已经揭过了,却不防她派个小丫头送了张花笺给他,上书凤凰将军有难。
他匆匆赶来,遇见的却是她图谋不轨!
“什么遗书?你到底想做什么?”石青咬牙道:“凤凰将军身上干系重大,凭你的身手,没资格行刺她——我劝你最好死心。”
真真微笑道:“遗书是留给陈王的,详述你对我不轨那夜,大醉之际口口声声唤的只是凤凰将军……”
她竟如此编造污蔑!石青怒不可遏,他是家生子儿,父亲兄弟都在皇族服侍,兄长石绿现跟着皇帝。伯父石詈、堂兄石烬都在齐王府当差,倘若真真所言不需,恐怕李璨将信将疑之下,不免震怒,牵连甚广。
“哥哥急什么,这……都将人家弄疼了。”真真娇嗔道;“我既然活着,遗书什么的,当然就用不着了。”
“你待怎样?”石青打定主意,她若真逼着自己做甚不轨之事,先杀她再自杀也不迟。
“长安危在旦夕,皇帝要逃命去,陈王自然随侍——薛长史点名要服侍凤凰将军这几位,肯定是陪同逃命的。”真真甜笑道:“石青哥哥当然也在名单之中,对吧?”
得不到石青的回应,真真又笑道:“我也不要什么,只求石青哥哥帮我瞒过今宵就成。”
于是石青协助真真将昏睡不醒的林慧容从头到脚捆了个结实,嘴巴里塞了手绢,推到床下与那死去的小丫头作伴。而真真则换了林慧容的衣饰,高卧于床上。
后来走的急,清溪胭脂等人来接林慧容时也没有发觉有异,她研究林慧容的习惯举止已久,一直装作半昏半睡,一日里清醒说话不过两三句,偏偏李璨白天扮演不动如山的贤王,只有晚上才能理事,每次去见她都是深夜,匆匆一瞥便又转身去忙别的,直到离长安城第三天时才发现。
偏就迟了这两三日,战局已经急转直下,李璨纵然深悔莫及,却也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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