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拓跋篁早已向各军颁明禁令，不得屠城，可是属下说攻占函谷时折损了这么多弟兄，理应杀些人来祭奠，因此鸠善便同意了。
此地是兵家必争之地，多数平民早已望风而逃，因此除了些不能远逸的鳏寡孤独之外，竟没甚青壮男子，因此除了级别较高的几个俘虏之外，投降以及被俘的一百多名唐朝士兵，尽数放他们手无寸铁的逃逸，然后以箭杀之，美其名曰：赶獐子。
鸠善方才在部下面前炫耀自己那张号称五百石的强弓，曾一箭连珠射杀两人，被夸赞十分舒畅，因此指了一小队士兵，道：“快些收拾了，咱们晚上杀羊喝酒。”
这些士兵连日辛苦，虽然攻城有功，先锋的差使却被其它部队抢了去，因此连日抱怨，难得暴戾的主将心情如此之好，都欢声雷动，回关的速度比急行军还要快。留下来打扫战场的那队士兵也心不在焉，潦草将所有尸体堆在一个浅坑了，填了二指厚的士了事。
晚霞殷红如血，将澄澈的蓝天染得颇显脏相，风吹长草，旷野里渐渐有狼群围拢过来，战乱时期却是这些食肉动物的丰年，虽不及自己猎杀的食物新鲜好吃，却比饿死强多了。
狼王嗅着此地土壤新鲜，血腥最重，因此一声长啸，喝令狼群开动——因埋得浅，只消用爪子刨得几下，便能寻着丰美的食物。
狼群的欢宴才进行了一小会，远处便有大量疾促的蹄声传来，按常理应该是另一大堆美食自动送上门来，狼王才啸了一声以示警戒，便听见来人中也有狼啸相和，往来对答了几个回合，狼王终于答应暂且退走。
“半夏兄好手段，就这么把一大群狼吓走了？”
大家纷纷表示赞扬，倒把刘半夏夸得臊了，连声道：“鸡鸣狗盗之技，不足挂齿，诸位过誉了。”
来者便是凤凰将军并吴羽华等人，黎甘草趁着大家正忙着客套，已经带人赶到前面去查看情况。
原来是个被狼群刨出来的新坑，瞧服色多半是被俘的我军士卒——不过这一路上似这样百人、千人堆叠的坑见了好几个了，黎甘草只觉惨不忍睹，挥手命人召唤大家过来。
众人在坑畔默立良久，还是林慧容道：“还是再填了吧。”
其实都知道用不了多久，狼群还会回来继续啃食，可是总不能眼睁睁瞧着这些同袍曝尸荒野。
“鬼啊！”忽然有人惨叫，却立定在当场不敢移动——原来是未填完的尸堆中斜伸出来的一只干瘦的手，挂住了他的脚后跟。
其实都吓得不轻，回过神来的不免要嘲笑他大惊小怪，便有那胆大的悄悄过去抄起一条残肢从后面搭住他的肩膀，幽幽道：“还我命来……”
吴羽华正腹诽越重楼带出来兵员素质，见他们玩闹的不堪，喝道：“别折腾了，还嫌动静不够大？看看那人是不是还有救？”
那只手的主人却是个瘦小的士兵，连同另一个士兵被人一箭射中，只是那人掩护在她背后，箭矢透其胸而过，刺入她后颈时已无余力，并未伤及她的主要血脉，因此虽流血过多而晕迷，伤势竟然不算难治，黎甘草甚至都没动手，只指点徒儿白小乐如何包扎伤口。
裴茕见又是个女人，顿觉头大如斗，苦笑道：“又多了个累赘。”他见林慧容瞪向自己，笑道：“将军，我不是说你是累赘。”
这回瞪他的人变成了白小乐，本来这些姑娘们是一个也不打算带的，奈何她坚持说要追随凤凰将军杀敌，睡觉时也抱着赤葭，正好黎甘草的几个徒儿都没带来，就派她跟着学医术。
林十五见那箭矢形制特异，因此自那人的尸首上起出来，用黄土草叶拭了血污细看，林慧容凑过来也发现了箭簇上那个仿佛什么禽鸟的符号。
“恐怕是什么匈奴大将的徽记，等闲将领哪有闲钱、闲心弄这个？”裴茕虽不认识那箭矢，随口道。
“大将？嘿嘿。”吴羽华冷笑了一声，都知道他的意思——既然有箭在此，说明主人就在函谷关里，看来目标更明确了些。
料理完眼下的事，便往南数十里觅地扎营，受伤的姑娘好容易救活过来，却只是哭，一直不肯开口，大家都忙着商量如何袭击函谷的事，暂时没管她。只有白小乐取了个烤的喷香的饼子，过去问她，“想好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那姑娘仿佛被她这一句话捉回了三魂六魄，开口说了第一个字，“啊？”
白小乐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凤凰将军说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她还说了，天不管地不收的人还不好生活着，实在有负老天爷的好生之德……她又说了，有仇不报是王八蛋。”
“我想好了……以后就叫沙漏……恒河沙数的沙，漏网之鱼的漏。”那姑娘深深叹息。
乱世里谁没有点伤痛的故事？要么面对现实振作起来做点有益的事，要么颓废悲伤……然后去死，自己不努力，谁有空管你？
众人万想不到的是，顺手救下的这个叫沙漏的小姑娘，居然精晓函谷关的一切设施以及昨日之前的匈奴守军驻扎状况。
“我哥他……已经联络了被俘的各军士，准备今天暴动，没想到……”沙漏嘤嘤哭的甚是哀伤，众人也不好再追问她，因此继续拟定作战方案。
最终定稿的作战方案，依然充满了凤凰将军式的慈悲或者说残忍。其主导思想是依仗我方优秀的兵员素质对函谷关进行偷袭，重点是杀死匈奴大将鸠善，以及尽可能多的减少对方的有生力量——关于最后一个指令，她的原话是：“佛有慈悲心，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不好违逆，能砍手的不要砍脖子，能砍脚的不要砍手，实在有空，可以试试捏断脊骨。”
裴茕小声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最毒妇人心！”
林慧容傲然道：“这些匈奴士兵把入侵中原当成了观光旅游，咱们也不好不收门票钱。”
这年月还不兴圈地收钱，因此无人能领会她的幽默，倒是林十五答应道：“是的，总得留得代价。”
有了沙漏的情报与已经得到的情报相验证，便节省了准备的时间，最后，凤凰将军将进攻的时间定在了拂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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