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要过年,不想竟遭遇了前所未见的暴雪,自夜至晓,从早到晚,长安附近的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积雪竟及膝深。
苍生疾苦有赵昊元操心,自家安危由何穷费神,年下事多,慕容老妖更没空折腾,因此李璨竟然难得偷了一日闲,将早先几个月前起了稿子的那幅春日宴图补完。
藤黄见他端详了半晌,终于含笑掷笔,便知大功告成,使个眼色给伺候笔墨的小厮,陪笑道:“王爷这回功夫可用得深了,小的们先伺候您歇歇气?”
“呵呵,我竟然不知外头已经黑了,雪可停了?”李璨示意他拿那件紫貂大氅过来,“跟我到檐下瞧瞧雪去。”
藤黄巴不得一声,伺候停当,又抢过去打帘子,笑道:“哪里停了,倒似更紧了些。”
李璨侧首出门,乍遇寒气,生生打了个哆嗦,倒觉精神为之一畅。因见夜色苍苍,天地间尽是白茫茫的雪片乱舞,更远处也瞧不清楚,故遥指庭前笑向藤黄道:“你瞧,我竟不知道那起疯小子们连雪人都堆到这儿来了。”
藤黄见他入彀,欢欢喜喜的待要提醒,忽然又改了主意,道:“果然好大个的雪人,小的可是糊涂了么,谁在门口干了这么大的营生竟都不知道。”
李璨心中一动,越觉可疑,裹紧了大氅拾级而下,旁边两个小厮急忙抢上去搀扶却被他避开,再开口时声音远没了方才的轻松,“你……凤凰将军这是做什么来着?”
他却是对院中那个“雪人”说的,藤黄见他认出了院中那尊大佛的真身,喜孜孜的带着院中屋里所有的人悄然退下,自去安排酒食等应用事物不提。
“没……哦,赏雪。”林慧容能挤出这几个字来,实属不易。要知她在这儿站了足足两个时辰,冰雪已经覆满了全身,冻得连舌根都是生硬的。
李璨看似走向她,其实只是路过其畔,并未为之驻足,只抛下一句话,“将军大人果然好雅兴——只是这冰天雪地的跑这么远来赏雪,您也不嫌累的慌?”
他说的远,当然不是指实际地理上的距离——一里多地听来似乎挺漫长,其实也就是一院之隔。
林慧容勉强驱使自己的腿脚行动,蹒跚几步,终于握住了李璨衣袖,小声道:“哎……别生气了成么?嗯……小的这是来负荆请罪。”
李璨驻足,斜睨了她一眼,慢慢自她手中夺回自己的衣袖,道:“不敢,请林将军自重。”
他如此冷漠,似乎比冰天雪地更令人难以忍受。
林慧容再也没了当年任性痛哭的勇气,唯有缓缓点头,道:“想来是小的罪孽深重,陈王不屑降罪,也好。”
她拨足向外冲去,只是适才立的太久,关节冻得几近僵死,没越过李璨两步便滑了一跤,仰天栽倒。
李璨下意识的伸手搀扶,却又想起自己应该放弃这个义务,反正她家男人多,也不愁没人安慰,一时竟未想到闪避,被她结结实实砸倒在地。
这下他只觉满天星斗伴着雪片乱舞,浑身骨节无一不痛,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偏偏林慧容又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搀他,问询他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三分哭意,一时更觉无奈,声线不觉柔了三分,“放手,我没事,你别管了。”
林慧容哪里肯依?若非李璨喝止,险些将他打横抱起送医——传出去可为一年半载之笑料。
他这下摔的狠了,半晌起不得身,林慧容又不肯舍他离去,只在雪地里抱成一团,李璨见她颊上不知何时挂了两行清泪,摇头道:“你……将军大人何故如此?”
“你要是嫌我……”林慧容本拟了满腹的话要说,什么单刀直入正话反说旁敲侧击等等类型都储备着三五条呢,临到关键时刻,却忽然没了底气。
“岂敢。”李璨帮她拭了泪水,叹道:“将军身边一向英豪云集,多年来竟未曾将璨弃如敝履已是意外,如何敢有半分嫌恨之心?”
关于夫君的人数方面,林慧容向来自觉理亏,尤是面对李璨时愧疚更甚,偏这次又是老妖闹事,她做仲裁,一不小心就又伤着李璨的脸面。只好计划着先做个苦肉计,再慢慢哄着——也不是不能振兴妻纲,只是做人总得有点良知,肆意霸占人家大好青春不能以百分百的灵肉交换对方的全心投入又无半点愧疚,好象只有荒淫无道隋炀帝与地主老财黄世仁之流才能干得出来。
惭愧到了极处,不免生出些勇气来,又兼有黄世仁前辈的事迹提醒着,她奋力将李璨扶起,为之拍打身上的残雪却对自己身上里外几层的冰雪毫不在意,她朗朗道:“陈王说笑了,区区对殿下一向敬重珍爱,只是家事纷杂,偶有怠慢,千祈海涵。”
她忽然不扮那做了错事的小媳妇模样,端出大将军公事公办的架势来,李璨倒觉得心里窝的那团邪火,“腾”地被三味真火炼成了烟气,转瞬就散了——只是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身处天地八荒六合的正中间,上下无着,没个实处。
不过论起客气谦逊有礼,李璨似乎还要更胜一筹,请凤凰将军入屋细谈,又亲自煎茶待客,转瞬间两人便不是方才模样,竟是征伐四方归来的大将军拜会权重一时的王侯,从四方局势聊到民生国计,最后,李璨取今年江南道贡来的一枚极好的青玉游龙佩相赠,以酬凤凰将军辛苦。
场面之客气,藤黄都看不下去了,蹲出去在院门口和赭石叨叨,“两人都疯魔了么,如此春宵,哦不……良宵美景,还不做点正事,偏在那儿扮戏吓唬谁呢。”
赭石亦是喝多了些酒,竟不留神,藤黄又抱怨的太专注了,以至于凤凰将军告辞出来,站到他身边亦不知道。
“你说的对。”凤凰将军非常干脆的迈步出去,以一个常人绝对无法想象的速度摔倒,然后痛呼求救。
藤黄、赭石会意,连忙唤人,太医诊断:左腿骨折。
结果?结果当然是凤凰将军名言正顺合情合理的在陈王屋里住足了三个月,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么,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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