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来的相处，林慧容确实曾将一些现代军队集合的要求教给大家，然而女人么，凑在一起无话还要多找两句唠磕，平素集合时能保证队伍整齐不至于扭曲成长蛇，以及超过十个弹指的全员静默，已经值得大加赞扬。
可是今天不同，也不知是因为缓缓起身的凤凰将军已经不再微笑，绝色的容颜写满肃杀，还是因为她简单的“集合”二字，除了玄真有点摸不清楚情况之外，裴茕、蓼蓝、庞大海，甚至于越重楼、看冬和其它几名壮汉都霍然起立，场面慑人。
于是大家竟极难得的排成五列近似直线的队伍，且众女默然无语，皆瞩目于负手踱过的凤凰将军身上。
余晖自她背后洒来，将其身周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却辨不清表情，她的声音朗朗如金玉交击，“我小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人生就是一个挑的过程，小到挑选今天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用什么胭脂，大到……挑选活着还是死亡。”
她刻意将最末一句说的缓慢而悠长，给大家留有足够的思考余地，然后踱到队伍的尽头，回身继续踱来，“不知道大家想过没有，其实死比活着容易的多。”
她明明是在浅笑，可是那般扣人心弦的艳色容光竟然泛出七分慑人的杀意，“我昨天那一战，大家都看到了——不说那些武林高手，就是我，也可以在呼吸间取人性命。”
“真漂亮。”她在队首那个早先被蛇咬过名叫小小的姑娘面前停下来——小小选的是一件银红落花纱衫，穿袖贴身的款式，越显身段窈窕。
小小本来生的貌美，今日又精心打扮，自忖笑傲群侪，被她这么一赞扬，裴茕等人的目光全集中过来，倒觉得有些局促，想要解释谦逊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正犹豫迟疑间，凤凰将军给了小小说话的机会，她忽然问道：“想死么？”
有饭吃有衣穿有美男可看能被美男看为嘛要死？死？小小猛地明白了她的话中真意，为了阻止那句不该说的话，差点咬到舌尖，好在人类的本能远快过大脑反应，稍微一顿，便直接自心口蹦出俩字，斩钉截铁，“不想。”
凤凰将军点了点头，锐厉的目光缓慢扫过全员，“有想死的么？请站出来，趁着你正青春美丽的时候，本将军给你个痛快。”
这天虽然还懊热，一早一晚已经有了凉意，山风冷冷扫过，不少人栗栗危惧。
“当然，列位要是觉得死在本将军手上不过瘾，后面那几位高手还可以任君挑选——依他们的身手，保证想死的人可以立即了断绝无痛苦。”
她以严肃的表情和冰冷的语调说笑话或者疯话，却没有一个人敢笑出声或者指责，连玄真都只张了张嘴，看见蓼蓝刀锋般的眼神锐利砍来，立即收声不语，望天望地望眼前百多位美女。
静默持续了很久，久到让人想尖叫打破眼前这过份的安静，凤凰将军才又重新开口，“没有人想死么？可惜，人总归是要死的——咱们的洛阳被匈奴屠城，数十万手无寸铁百姓被杀，你们只是幸运的逃过了这一劫。”
“人这一辈子，活着的每一天都可能会有新的变数，可能饥一顿饱一顿苟延残喘老死病榻，但也说不定一会吃饭喝水一个不小心愣是呛死了，或者一失脚跌在阴沟里立即没气，又或者天上掉下颗流星，正好砸在我们在场诸位的身上，由此带来的地震顺便还能把大部分入侵的匈奴消灭掉；再或者，敌酋拓跋篁派人来说，拿林慧容一条命换两国罢兵，老娘当然捐了这具残躯以求和平——别嘲笑，这么划算的事，傻子才不做呢。”
她的表情太过轻松而话语太过跳跃，以至于队列中的大多数人都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连越重楼等人冰冻的表情都裂解迹象，可是接下来的话，却震慑当场。
“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你们……想选哪一个？”
她很满意立即恢复沉默的队伍，微笑道：“一辈子也没多长，横竖就是一死，不如挑点有意义的事做？可能会痛、会苦、会遭遇种种非人的折磨，甚至让你觉得生不如死，可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意义的。”
为了说明“意义”的含意，她又简短举了几个为国为民牺牲的前辈英雄事迹，比如勇救山火的少年某宁，比如为了掩护战友生生被敌人万箭攒身的士卒黄某等等。
最后，她问道：“列位，想好了自己的死法没？愿意活的有意义，死的轰轰烈烈的，请上前一步。”
先是零星的两三个人坚定的跨出来，接着又有五六个略一犹豫也跟上来，继而又是七八个，越来越多的人迈出了这一步，最后，是全员。
蓼蓝的细若蚊呐的声音评价，“这忽悠的结果还行吧。”
裴茕订正，“很成功。”
接下来宣布纪律，第一、绝对服从命令；第二、假如命令不对，参照第一条执行。
很多人笑出了眼泪，连越重楼等人都呵呵轻笑，可是少数人深思之后又觉得有说不出的压力，等到获得全员百分百认可时，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最后是对现有人员职能的重新编组，先依据个人意愿，是选择参加一线战斗部队还是后勤救护队伍，次则依据识字与否、体力强弱等个人素质分组。
唯一奇怪的是，凤凰将军留下了那一部分并未精心打扮的姑娘们，并将她们指定为各小队队长。
有自诩聪明出类拨萃的提出疑问，凤凰将军微笑道：“这是第一课，审时度势、适者生存——不过放心，你们假如被大多数人认可为比她们优秀，可以取而代之。”
不用她详细分析，已经有不少人明白她的意思，乱世里那些锦绣绫罗基本等于裹尸布，打扮的越漂亮危险指数也就越高。当然还有更多的人纷纷表示不解，却被凤凰将军一句话噎了回去，“有疑问，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用实力证明——但是请谨记住你的一切苦、痛、辛劳、汗水与鲜血，都是为了更多人不再流血。”
这句话是凤凰将军林小胖军事生涯中的第一堂思想政治课的结语，在以后戎马倥偬的半生里，她曾将这句话转述给无数人听，其效果不外热血上涌恨不能立时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或者义愤填膺不破匈奴誓不还。
不过最意外的评价，是当这句话做为凤凰将军在当阳山据点动向的情报的一部分传至长安城陈王府时，李璨微笑着喃喃道：“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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