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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这两个人的出现,邝海阁捡了一条命,他浑身都是伤,腿伤更重,那个显得阴沉沉的人要背他,邝海阁不肯。当时,阴沉沉的人背对着同伴,用力捏了邝海阁的胳膊一下,这个举动让邝海阁觉得很奇怪,心里一犹豫,对方架着他就背了起来。
但他们没有把邝海阁带到地面,就藏在一个比较隐蔽又安全的位置,阴沉沉的人给他留下了一些药品和食物,临走时,这个人悄悄对邝海阁说了几句话。
“他说什么?”
“他说,只能帮我到这一步,至于最后能不能活下来,要看我的运气。”邝海阁毫不犹豫的接着说道:“他还对我说,赖卫国已经不能信任了。”
邝海阁的身体素质超强,有了药品和食物,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但是这一次没有停留多久,那个阴沉沉的人又一次找到邝海阁,当时对方显得很匆忙,让邝海阁半个小时候马上离开。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当时我和金瓶梅返回地面之后,赖叔的人已经撤走了绝大部分,我们预料到事情不对,跟着也仓促离开。就是因为那个阴沉沉的人的提醒,邝海阁强撑着爬了回去,西海河附近就是茫茫无际的戈壁,他没死在地下,却险些死到地面上,总之最后逃脱出来的时候九死一生,已经没有人样了。
对于邝海阁讲述的这一部分,我没有怀疑,因为跟事实出入不大。但这个事情并不重要,他既然活下来了,就足以证明一切。我在意的是过去的事,关于我爸的那些事。我想了一会儿,找到一个突破口,就用这个突破口开始询问邝海阁。
“你让我觉得,你是个度量很大的人。”我道:“我爸当初是不是要杀你,你不记恨,反而一直跟着他?你跟着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不能不让我怀疑。”
“什么?”邝海阁马上摇头:“没有这回事。”
“没有?”这次就不能不让我怀疑了,因为当时解读那块年轮石的是多吉,记忆不会撒谎,多吉也肯定不会撒谎,那段记忆,留在李富生的脑海里,它是真实发生过的。但邝海阁矢口否认,这明显是在故意掩饰什么。
“没有。”邝海阁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些跟我爸之间的事。
邝海阁从最早开始,就是我爸很信任的一个人,他的性格就是那样,不好接近,但一旦认准了你,就算把命搭上也没有怨言。我爸跟邝海阁的关系很好,他尽力不想让两个人的关系变成上下级,而是成为一种类似朋友和伙伴的关系,不过邝海阁很懂规矩,也很有分寸,从来不敢托大。
他说,我爸从未对他有过杀心,反倒是很久之前,在一次行动为了救邝海阁,我爸受了很重的伤,肚子里的肠子都露出来了,在荒郊野外被人抬了三天才抬出山。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就朝李富生看,这个事情,李富生应该是最清楚的,但是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好像根本不关自己的事,也没有开口的意思。我又望向邝海阁,我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不能说的事情宁可不开口,也不屑于撒谎。
那么,事情到底是怎么搞的?多吉和邝海阁如果都没撒谎的话,那就说不过去了。
我想了一会儿,就想出一个比较合理的推断,这个推断的前提要建立在有两个郑立夫的基础上,很多线索都证明,在过去,很可能真的有两个郑立夫,一个活到了现在,另一个,在边境线上被击毙了。
多吉解读年轮石记忆时,有个缺陷,那是强行解读的,注定不完整,也无法洞悉记忆里的细节,没有细节作为辅证,他很可能会把两个郑立夫做的事情混淆。也就是说,很可能是哪个被击毙在边境的“郑立夫”,当初要杀邝海阁。
“我暂时不怀疑你的话。”我又看向邝海阁,道:“我问你,很早之前,你们在边境上击毙的那个人,是谁?”
邝海阁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因为他估计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件事,当时参与击毙事件的人不多,而且都不可能外传。
“告诉我,你们击毙的人是谁?”
邝海阁不说话,我急了,加重了语气追问。这时候,李富生过来打圆场,对我道:“他既然不说,就是不能说的事,不用为难他。”
“你们两个都知道这个事!”我甩开李富生的手,呼的站起来道:“瞒着我,想干什么!?”
李富生还是静静的看着我,邝海阁却好像很在意我的情绪,他看看李富生,嘴皮子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是李富生摇摇头,慢慢站起来,道:“我告诉过你的,在你没有相应的思想准备还有承受能力时,知道一些事情只会给你带来压力和负担,你应付不了。温水煮青蛙的道理,你应该懂,喂的太多,你会撑死,循序渐进才是正路。”
他们两个刚才在那边商量了那么久,就是在商量着怎么瞒我?一件事情,说一部分,瞒一部分,他们居心何在?
想到这里,我的情绪就异常的激动,脑子一热,甩手就想离开。但一想到自己脊背上那双黑色的眼睛,我又缺乏离开的勇气,我实在搞不懂李富生究竟在搞什么,可是解除鬼影诅咒,只能靠他,我不得不忍耐一点。
但我的性格就是那样,城府不深,心里一不爽就带到了表情上。李富生劝了几句,我更加烦躁。他突然就有点火,问道:“你就算知道了一切事情,能怎么样?你能改变发生了的事?还是能创造一个你理想的未来?你想尽办法要弄清楚来龙去脉,只是单纯满足你的好奇心,等你知道了以后呢?你要怎么样?”
“就像你说的一样,我随时都可能死!死于诅咒!或者被别人弄死!”我冲他叫道:“我想做个明白鬼!不行吗!”
“算了。”邝海阁也跟着摇摇头,对我道:“你想知道的事,我告诉你。”
“那你说!”
邝海阁的嘴唇又来回动了动,李富生就火了那么一下,这时候镇定下来,他没有阻拦邝海阁,自己走到了一旁,坐下来抽烟。邝海阁让我平静平静,有什么话慢慢说。
足足有两支烟的功夫,我们三个人都没说话,沉默总是要打破的,我丢下手里的烟头,问邝海阁道:“我爸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被复制的?”
“复制?”邝海阁不易觉察的楞了一下,他反应非常快,楞也就是一瞬间,随即,他就反问我:“什么意思?”
我心说邝海阁的心里难道根本就没有“复制”这个概念吗?否则他怎么会不理解我问话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伪装出来的,接着就问道:“你不懂复制的意思吗?那你们在边境上击毙的人是谁?他跟我爸不是一样的吗?你别说你不知道或者没见过。”
我尽管有点急躁,但还是耐着性子跟邝海阁讲了一点关于复制的事,其实解释起来不费力气,邝海阁不笨,更重要的是,我们眼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告诉你,一号只有一个。”邝海阁道:“在边境上被击毙的,是另一个人。”
“是谁?”
“他叫孙万华。”
“孙万华?”我道:“你确定?”
“确实叫孙万华。”邝海阁解释道:“我没有什么证据,部队上的人事档案,尤其是西海河工程技术人员的个人档案,没办法拿到,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接着说吧。”
邝海阁第一次见到孙万华的时候,已经是西海河工程进行了一年之后的事了,当时我爸让他到三台河子以领取机组配件为由,去见了孙万华,交给他一些东西。在见到孙万华的那一刻,邝海阁惊呆了,他甚至产生了疑惑,怀疑是不是我爸故意逗他。因为他真的没有见过那么相像的两个人。
那个孙万华待人很冷淡,看见邝海阁发愣,顿时就皱起眉头,问他有什么事情。邝海阁从惊讶惊醒了,连忙把东西交给了他。孙万华拿了东西就走,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他跟一号非常的像,如果不是我这种天天跟一号在一起的人,可能会混淆不清。”
但是像归像,总还是有区别的,这个孙万华和我爸的区别,在于性格,而且从外形上来说,也有一丁点不同。我爸所在的那种工程兵部队,有任务的时候天天要出苦力干活,一天下来累的人仰马翻,恨不得收工之后马上躺下就睡觉,再加上当时的部队里崇尚男子汉气概,所以没人会刻意的拾掇自己,下到士兵,上到师团级的干部,一个个脸庞晒的黝黑。
但这个孙万华就很白,在三台河子那种地方,他身上的军装熨的整整齐齐,两条裤缝隙线笔直,没有一丝褶皱,而且走近了之后,能闻到他身上有雪花膏的香味。那个年头,部队里用雪花膏的人实在不多,可以看得出,孙万华很注重仪表,而且有点挑剔。
就因为这些,邝海阁才判断出来,不是我爸在开玩笑,而是确确实实有一个跟他长相极为相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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