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沉住气,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当然能成,咋不能成?”
任长顺嘬着豁口的景德镇茶碗,眯眼望向窗外漆黑的磨坊方向,自信道:“六五年闹饥荒,你爷我往公社井里撒砒霜都没叫人逮着。”
任卫东在任长顺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不满的吐槽道:“可今天革委会虽然把陈凡叫过去了,但也只是问话,并没有把他咋样,后来他还是照样回磨坊去了,他们连人都没扣!”
他烦躁地扯开的确良衬衫领口,露出偷戴的上海牌手表,“您让我仿着李会计笔迹写的举报信,革委会王主任只是扫两眼就撂桌上了!”
任卫东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失落与不满,显然对今天的结果并不满意。
炕桌上的老式收音机突然滋滋作响,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正在播送批林批孔社论。
“饭总要一口一口吃!哪可能一口就吃成个胖子的?”
任长顺挥着手里的扇子打了任卫东肩膀一下,“懂不懂?六六年斗你三叔公那会儿,那大字报贴了三个月才……”
话没说完,外间传来瓦罐碎裂的脆响。
任卫东抄起门后的三八大盖冲出去,手电筒光束里只见野猫蹿过堆满化肥的堂屋。
褪色的“农业学大寨”锦旗旁,十几个印着红星农场的麻袋鼓鼓囊囊地摞着。
“早晚把这批麦种倒腾到广州去。”
任长顺摩挲着麻袋上褪色的红漆,指甲缝里还嵌着去年掺沙换粮留下的黑泥,“等陈凡臭了名声、被赶出村子,磨坊那片地,咱们就重新把它收回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是在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孩童。
“可陈凡真的能被赶出村子吗?”
任卫东缩了缩脖子,想起白天革委会办公室里陈凡似笑非笑的眼神。
当时他居然当着审查员的面掏出县武装部的特供烟来抽,呛得任卫东直咳嗽。
“把他名声搞臭不就行了?”任长顺枯树枝似的手指突然戳向任卫东心口,“关键是把事儿往‘破坏生产’上引。”
“那得等到啥时候啊……”任卫东不满的嘀咕道。
“我看当初陈凡把大海叔和小波叔给送进去的时候,速度就挺快的呀,怎么轮到了陈凡这边,咱们就得沉得住气啊?”
“那情况能一样吗?”
任长顺一听这事儿就来气.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道:“陈凡为了把你俩叔给弄进去,后期准备了好多证据。”
“咱们提供的证据就两三个,其实不算太充足,革委会那边有顾虑也不奇怪。”
“反正咱们就一个劲儿的往陈凡身上泼脏水,膈应他,抹黑他,哪怕他陈凡真有三头六臂,也不是那么快就能把自己身上给洗干净的。”
任卫东闻言,心中虽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任长顺说的有道理。
他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可舅姥爷,我是真怕陈凡他会查到咱们往他那磨坊的水井里放了东西……”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仿佛是在说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任长顺早就看陈凡不爽,在前日得知县里武装部的领导居然亲自跑到磨坊去找陈凡时,他脑子里就冒出了这个计划。
他指使任卫东偷偷往陈凡与佟晓梅二人暂住的磨坊附近的水井里,投放了可导致牲畜腹泻死亡的嗜盐菌。
任卫东 突然压低嗓子:“舅姥爷,您这拿到能保证井里的菌真查不出来?上回兽医站老刘说……”
“啪!”
任长顺的铜烟杆敲在炕桌豁口处,震得茶碗里的高沫泼出褐色痕迹:
“那是老子用三十斤全国粮票换的苏国货!六八年兵团防疫队都用过!”
他混浊的眼珠突然迸出精光,“等生产队的猪崽死绝了,你看革委会信不信是陈凡投毒!”
窗外掠过的手电筒光束惊得两人噤声。
任卫东扒着窗缝往外瞅,只见带着民兵队巡夜的民兵队长往村口方向去,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刺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忽然想起晌午撞见村里的钟老汉在井台转悠,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舅姥爷,那要是陈凡发现井水……”
“发现个屁!”
任长顺抓起暖水瓶续水,瓶胆上“人民公社好”的红字龟裂成蛛网,“那套检测设备全县就防疫站有,肖卫国就算是再看重陈凡,他能为陈凡个泥腿子动用关系吗?”
任卫东盯着炕席缝里爬的潮虫,恍惚看见陈凡新婚那日抬进磨坊的缝纫机。
那是陈凡用三张黑熊皮从黑市换的,当时任卫东还笑他迟早被割资本主义尾巴。
如今那台缝纫机上,佟晓梅的劳模奖状都快贴满墙了。
任长顺指了指任卫东,示意他把门窗关牢,然后压低声音,十分笃定道:
“哪怕他陈凡是狄仁杰附身,都不可能怀疑到咱们身上,除非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不小心被外人给知道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与警告,仿佛是在提醒任卫东要守口如瓶。
煤油灯芯突然爆了个灯花,任卫东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炕席裂缝。
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还沾着井台边的青苔:“这倒没有。”
他喉结动了动,偷瞄着窗缝外黑漆漆的夜,“今儿我照您教的,让二癞子去公社交的举报信,然后就贴到告示墙上了……”
“然后去了革委会,我也是按照您教我的步骤,让那二癞子向公社举报说陈凡进山狩猎是故意破坏封山育林政策,还破坏集体财产。”
任卫东的声音低沉而颤抖。
他抬头望向任长顺,眼神中充满了不安与疑惑,“但革委会的人后来找我单独聊聊更详细的情况时,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没底得很。”
任长顺闻言,眉头一皱,那双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放下手中的烟斗,用力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都吸入胸膛。
任长顺用力吸了一口手上的铜烟杆,然后“当”地敲在搪瓷茶缸上,惊得墙角的耗子簌簌逃窜:“咋可能没底?”
他混浊的眼珠在皱纹里转了两转,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几分不满,“你没按照我教你说的,跟革委会说,是陈凡故意往水井里投放有毒的东西吗?你提这茬了没有?”
任卫东猛地往后一仰,后脑勺撞在糊满《红旗》杂志的土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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