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干啥?
“其实也不是知道什么内情,主要是昨天我去镇上换皮货的时候……”
陈凡故意让一本《代数》掉在地上,书页间飘出张泛黄的剪报——那是他用系统兑换的1975年内部文件,上面用红笔圈着“教育要革命的字样。
“我听供销社的老周说,城里来的不少知青好像都在偷偷复习。”
佟晓梅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下意识的抚过钢笔帽上的苏国文字。
她弯腰捡书的动作让挂在脖颈的银链滑出衣领——链坠是枚被磨去字迹的校徽,这是她下乡时从北京四中带走的唯一纪念。
“凡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佟晓梅的声音突然发颤,手指紧紧攥住书的边缘,“去年隔壁村的知青,就因为私下看《高等数学》被举报,差点被打成‘白专分子’……”
“这件事我当然也听说过…”
陈凡在裤腿上擦了擦手,仔细斟酌着词句,“客你看现在批林批孔运动搞得这么热闹,可那些喊得最响的,有几个是真读过圣贤书的?”
他故意压低声音,“我听说县里革委会新调来的副主任,以前就是个正经的大学生,所以……”
听了陈凡的话,佟晓梅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迷茫,而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倏地亮了,却不敢直说,只能故作不知:
“可是,这小小的村子里能有什么书看啊?而且我也并不知道自己应该读哪方面的书。”
她微微皱起眉头,脸上满是困惑,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我这儿有,你不如先看看这个……”
话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吓得佟晓梅差点打翻手里的针线筐。
两人屏息听着,直到确认是山风掠过茅草屋顶的动静,才松了口气。
这年头,谁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
陈凡的铜铃铛无声地震颤。
他不动声色地拉上略显厚重的旧窗帘,从炕席下抽出一叠用《选集》书皮包裹的纸张——那是系统提供的1977年高考模拟题,用自制的炭笔工整誊抄在糊墙纸上。
“你先看看这个。”
他指着一道解析几何题,下面画着只有他们才懂的标记——去年冬天猎狼时,他们曾在山洞里用树枝画过类似的图形。
煤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像极了当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宣传画。
佟晓梅的钢笔突然滚落在地。
她颤抖的手指抚过纸面上的公式,眼泪砸在“无产阶级”的印刷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蓝墨迹:“你从哪儿弄来的?这分明是……”
磨坊外枯黄的茅草再度簌簌作响,陈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猎人的本能让他比佟晓梅更早半秒捕捉到异响——那不是山风掠过的动静,是解放鞋踩碎落叶的脆响——有人来了。
“有人!”
陈凡的喉结滚动,声音压得比煤油灯芯还低。
佟晓梅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陈凡已经劈手夺过她膝头的《数理化自学丛书》,连带着炕桌上散落的演算纸一起,闪电般塞进了床尾的柜子里。
燃烧的烛火发出“嗤”的轻响,那些写满微积分公式的纸张边缘从柜子里露出了一个小角,立刻被夹得卷曲。
佟晓梅的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
她条件反射抓起炕头的《赤脚医生手册》,慌乱中碰倒了搪瓷缸子,褐色的药茶在土坯地上洇开一片。
陈凡已经抄起铅笔在书上划拉起来,粗粝的手指指着“外伤包扎”的插图,嘴唇飞快地蠕动着假装在提问。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佟晓梅正用银针挑着补丁摞补丁的袜底。
针尖在煤油灯下闪着冷光,和她微微发抖的睫毛映成一片细碎的星子。
潮湿的山风灌进来,吹得墙上“农业学大寨”的奖状哗啦作响。
“陈哥!”
来人是村里生产队的拖拉机手李石头,他的大嗓门带着柴油味撞进磨坊里。
他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工装,脖子上挂着的铜哨子油亮亮的——去年公社搞劳动竞赛时发的奖品。
他左脚解放鞋的鞋尖开了胶,露出个黑乎乎的脚趾头。
佟晓梅的针尖在袜底上顿了一下。
她抬头时脸上已经堆起恰到好处的笑,眼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泪痕,在灯光下像抹了层薄薄的油彩:
“呀!石头兄弟来啦!你来得正好,正好帮姐看看这袜底纳得紧不紧?”
李石头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
炕桌上的《赤脚医生手册》翻到“止血包扎”那页,旁边还摊着条旧毛巾——是陈凡刚才情急之下从晾衣绳上扯下来的。
灶膛里的火突然“噼啪”爆响,几片没烧尽的纸屑飘出来,带着焦味的灰烬落在陈凡脚边。
“咳咳,”陈凡叫住了刘石头,“这么晚你来找我干啥来了?”
“哦,是这样的,方书记让我给你捎句话,”李石头抹了把鼻尖上的机油,“明天去供销社仓库领棉被!说是补发给晓梅姐的知青名额的那份棉被重新批下来了。”
他说着往门外瞟了眼,压低声音:“任淑敏那婆娘刚才还在打谷场撒泼,说那床棉被就该归她,不应该给晓梅姐的……”
“呵,又是任家的……”
听到任淑敏的名字,陈凡的指节发出“咔”的轻响。
一个多月前,任淑敏仗着自己是任家人的身份,跑到村里的供销社,硬说陈凡是他们任家的外亲戚,所以她可以把陈凡媳妇佟晓梅的棉被配额给领了。
得知情况的陈凡那天大闹了一番供销社,还说要把情况汇报给方书记,吓得供销商的员工差点当场尿裤子。
后来供销社的社长不得不上报县里,只推说是“仓库登记失误”。到底还是没敢让冒领了棉被的任淑敏把那个棉被还给佟晓梅,而是重新为佟晓梅另外申请了一份新的棉被。
拖拖拉拉了一个多月,新的棉被可算是送到了村里,就等着陈凡或者佟晓梅明天去取了。
“多谢石头兄弟。”佟晓梅咧开嘴笑,露出森白的牙。
她伸手从梁上吊着的篮子里摸出个油纸包:“尝尝,这是你凡哥昨儿打的斑鸠腌的。”
这是村民之间心照不宣的规矩,但凡给带消息的,都得给点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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