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国小臣,毛利辉元拜见上国将军。”毛利辉元站在朱泺面前,九十度弯腰行礼,态度极为恭顺。
朱泺笑着说道:“毛利君请坐,不知毛利君来我大营所为何事,难道是丰臣关白要给本经略下战书吗?”
“当初丰臣关白解决本经略主和的好意,本经略铭记于心!”
毛利辉元刚刚坐下,听到这话,连忙起身弯腰,惶恐说道:“经略误会了,关白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特遣小臣来化解双方误会。”
“关白愿意接受经略所有的条件,并且愿意将丰臣家祖传的武士刀献给经略!”
话中,毛利辉元连忙取下挂在腰间带入的佩刀,双手高高举起奉上。
大明其他人不明白武士刀对于倭寇的意义,但朱泺可是明白的。
他不由惊讶。
不过他神色却表现的十分平淡,沉凝说道:“毛利君当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你部如今仅剩第一军团数千人,我麾下的将领极力请战。”
“以当初的条件,本经略很难说服麾下将领以及朝鲜上下。”
“赔偿除支付我大明的一千万两之外,再增加五百万两,用以赔偿朝鲜百姓在战争中的损失,我知道你们倭国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货。”
“但你们倭国不缺的就是银山,朝鲜的五百万两赔偿你们可与朝鲜商议,分期偿还。”
“在战争赔偿没有偿还清楚之前,贵方丰臣关白以及你们倭国大名的重要家眷,全都送往汉成,在朝鲜为质!“
“而丰臣关白的武士刀……我看不如举行一个受降仪式吧。”
“本经略会派出麻总兵、戚将军、祖将军、李舜臣将军为我方受降代表,由贵方丰臣关白,亲自将武士刀献出,并且在受降仪式上,签署投降书!”
朝鲜将领,麻贵等人闻言全都激动的看向朱泺。
五百万两的赔偿,让朝鲜方面很激动。
而朱泺将受降这样一件足可光宗耀祖的事情交给麻贵等人来主持,这让麻贵等人十分激动感激。
奸猾!
吴襄看着麻贵、祖大寿等人的模样,再看朱泺,忍不住暗暗咬牙大骂一句。
同时对朱泺更加忌惮了!
可以说,朱泺轻飘飘几句话,除了辽东军外,所有人都得到了实惠!
其他人或许还处在激动中没有察觉朱泺这番话中的陷阱。
可吴襄却看得明白。
朱泺表述的很清楚,朝鲜的五百万两赔偿是弥补朝鲜百姓在战争中的损失。
但是他很清楚,这笔钱货即便朝鲜能够得到,也绝对落不到朝鲜百姓手中。
如此一来,朝鲜百姓必然怀恨朝鲜王庭!还有人质问题。
朝鲜看管倭国的人质,朝鲜人现在激动,却不知,如此他们与倭国之间的仇恨就彻底的结下了!
毛利辉元满嘴的苦涩。
不过想到关白丰臣秀吉连武士刀都愿意献出,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思及此,毛利辉元声音颤抖道:“谢大明上国,谢经略宽宏大量!”
闻声,紧张等待的麻贵等人均都不约而同露出了矜持的笑容。
⋯⋯⋯
四月中旬。
水军战舰返回金湾。
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德川家康的战败赔款。
金湾码头。
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上。
麻贵站在桌子上面,桌子上摆放着受降书。
在麻贵身后左右两侧,分别站着戚金和代表朝鲜的李舜臣。
丰臣秀吉带领着第一军团所属站在高台下面的开阔地。
第一军团的武器堆积在一旁。
大明水军负责弹压现场。
外围已经被朝鲜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陈璘作为现场弹压的总指挥,带领着水军将领不停的巡视走动着,生怕痛恨倭寇的朝鲜百姓冲进来,搞砸了受降仪式。
“该死的倭寇!”
“打死这些该死的倭寇!”
朝鲜百姓拥挤着,将手中的石头、烂菜叶之类的东西,小心翼翼的避开明军将士,砸向中间的倭寇。
尽管太远打不到,似乎这样也可以让他们发泄心中怨气。
“都督,要说这朱经略年纪轻轻可真是厉害!”
“杨镐在人家面前,连人家一根小拇指都不如!要是杨镐,这种光宗耀祖的事情,能轮得到咱们?”
“这位小朱大人真的没的说,要是换做咱,这种光宗耀祖的事情,一定自己和自己的兄弟全部包揽了,那还轮得到别人!”
陈璘听着身边将领激动的议论声,不由一笑,对朱泺能把弹压现场这个‘苦差事’交给水军,他也十分高兴。
他忍不住看向骑马伫立在左侧明军阵列前的朱泺。
年纪轻轻,有此大局观与胸怀,其前途绝不止于此!
陈璘十分看好朱泺的前途。
“受降仪式开始!”
就在此时,站在受降桌侧面的祖大寿忽然大步向前,大声喝令:“倭国关白,丰臣秀吉上前受降!”
呜呜呜……
号角声旋即响起。
丰臣秀吉眼角狠狠地抽搐几下,握着祖传的武士刀,双腿如同注铅一般,十分艰难沉重的迈开。
短短一段距离,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丰臣秀吉走了很长时间。
走到受降桌前,丰臣秀吉仿佛经历了生死一般,不停隐隐抽搐的面部,泌出一层汗水。
“献刀!”
祖大寿站在丰臣秀吉前面,面态冷肃威严,大喝命令道。
麻贵看着丰臣秀吉双手颤抖着,艰难举刀,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笑容,迫不及待伸手。
可这时,麻贵才发现,武士刀与他有一小段距离。
就当他准备伸手探的时候。
戚金悄悄的碰了碰他的手臂。
麻贵当即惊醒,面露一丝怒容。
“败军之将,上前一步献刀!”祖大寿也立时明白丰臣秀吉的小动作,眼睛一瞪,声若雷鸣呵斥道。
台下,毛利辉元等人不由羞愤的握紧了拳头。
砰砰砰……
祖大寿礼毕的声音响起后,停靠在金湾港口的大明水军战舰开始鸣炮。
“赢了!我们赢了!”
“宗国万岁,宗国万岁!”
“赢了!赢了,兄弟们能回家了!”
“指挥使万胜!”
“指挥使万胜!”
⋯⋯⋯
倭寇一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而大明以及朝鲜军民则陷入了欢呼的海浪中。
东哥听着欢呼声渐渐全都变成了指挥使万胜,再看着周围军民欢呼中,全都眼神虔诚崇拜的看向丈夫。
她也被这气氛感染,展颜一笑,明眸看向丈夫。
即便她的丈夫不在受降台上,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中心!
没有人能够抢走丈夫的荣耀!
这时麻贵小跑着来到朱泺面前,立定站住后,激动的面色潮红,捶胸铿锵道:“禀经略,受降仪式完成!”
“麻总兵辛苦了!”朱泺笑着下令:“麻总兵率领兄弟们,协助水军将士,押送倭国降兵上船!”
“卑职遵命!”
⋯⋯
欢呼声,礼炮轰鸣声,戚金、祖大寿、李舜臣看着倭寇在丰臣秀吉的率领下,失魂落魄的登上水军战舰。
祖大寿难掩心中激动,笑着说道:“金湾受降,注定要载入三国史册的,光宗耀祖啊!光宗耀祖!”
戚金笑了笑,也十分激动,他看向李舜臣,低声说道:“李将军,朝鲜战事结束,经略希望你能率领朝鲜新军随我们一起班师回朝,接受陛下的检阅。”
李舜臣不由愣怔。
祖大寿也愣怔了。
朱泺招揽李舜臣祖大寿是知道的。
和朝鲜新军一同回朝,这……
李舜臣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戚将军,卑职愿意追随经略,只是朝鲜新军,国主会放离开吗?”
“李将军放心,经略自有办法,经略希望你来统帅这支新军,这是明朝两国建立更友好关系的一个开端,两国军民,今后会更加水乳交融!”戚金神秘笑着十分笃定说道。
就在受降之前,朱泺暗中全盘托出,关于朝鲜新军,关于假途灭虢的计划!
戚金震惊之余,也全力支持。
假途灭虢不知能否成功,还在等朝廷的消息。
但是朝鲜新军是一定要吞下去的。
他们训练朝鲜新军,可不是真的为朝鲜君臣训练的!
只是戚金不解,朱泺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隐约觉得,朱泺是刻意为之。
朱泺继牢牢掌控了大明底色为基础的常胜军外,正在试图将叶赫部、和朝鲜新军也牢牢攥在手中。
戚金隐约觉得,朱泺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戚金决定在班师回朝的途中,与朱泺敞开心扉的谈一次!
顺便把他一直在筹谋的计划也敞开了与朱泺谈一谈!
“赢了,赢了!”
“二麻子,什么赢了,说清楚点!”
“俺刚刚在皇城附近买东西,偶然听从宫内出来的两个小太监说,刚刚带回消息,倭寇大将德川家康向朱经略投降了!”
“送捷报的人回来之前,朱经略已经率领大军席卷南边各州道了!现在恐怕已经把倭寇赶出去了!”
“太好了!这场该死的战争总算是结束了,小朱大人真的是咱们的再生父母啊!”
“不用再摊派了,太好了!”
⋯⋯
锦衣卫百户带回的捷报消息,让关注朝鲜战局走势,担心朝廷再摊派的百姓彻底激动了。
东阁内阁官衙门口。
沈一贯、叶向高在官衙门口晒太阳散步。
春天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本来应该是十分舒服的。
可此刻,沈叶二人的心情却极为糟糕。
外面忽然响起的爆竹声,接连不断传入,让不停向乾清宫方向张望的二人极为烦躁。
“这些该死的愚民!”叶向高终是控制不住心中烦躁,压着声音暴躁暗骂一句,然后询问道:“次辅,姓朱的捷报送来,圣上谁都没有召见,独独却把赵志皋给找去了。”
“陛下为什么独独召见这个老胡裱匠,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我们这些人!”
朱泺领导下的朝鲜,一个个捷报不断传来,他们却没有任何喜意。
原因无法,首先朱泺就是他们极为不喜欢的人。
其次就是赵志皋。
本来赵志皋都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可随着捷报频传,赵志皋的处境快速向好。
就在不久之前,赵志皋为石星求情,本来在昭狱中的石星,皇帝龙颜大悦,也一挥手放了。
惩处就是命令石星归老。
而现在,皇帝秘密召见锦衣卫大都督骆思恭与赵志皋。
把内阁其他成员排除在外。
令志在赶走赵志皋的沈叶等人闻到了一股不好的味道!
沈一贯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阴沉的盯着乾清宫,某刻冷不丁询问:“顾宪成现在在做什么?”
叶向高不由诧异,不知沈一贯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投机不成,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年轻野心家!
叶向高不喜欢顾宪成。
不过他之前按照沈一贯的吩咐,悄悄去看望顾宪成。
“次辅,顾宪成心灰意冷,说是要回家乡讲学,了此一生。”
“讲学?”沈一贯不由微微皱眉:“说的仔细点,顾宪成野心勃勃,当日敢冒险做那么大的豪赌投机,这种人会是一个甘于平淡之人?”
叶向高点了点头,却又十分不解,想了想他与顾宪成短暂的交流,转述道:“顾宪成当时表现的心灰意冷,言称欲救大明,必先整顿吏治,欲整顿吏治,当以引导年轻士子为重!”
“此人嘲讽,当今大明官场已经完全腐烂,想要拯救大明,必须从引导教育尚未入仕的年轻士子开始。”
“树立年轻士子廉政奉公的高尚情操,在年轻的士子中,形成宽泛的风气,继而以此振兴吏治,开放言路,督促朝廷革除陈腐积弊!”
呵呵……
沈一贯听闻后,诡异一笑。
叶向高感觉沈一贯着笑声十分复杂,三分讥讽、三分冷漠,更有四分重视。
“果然,这个年轻的投机者是不甘平庸的。”就在叶向高琢磨沈一贯复杂笑声中的深意时,沈一贯开口说道:“你没看出来吗?这个顾宪成想要做士林领袖,一旦让他成为了士林领袖,他就可以通过士林来敢于朝政了!”
“告诉他,他的这个想法,利国利民,我们支持他。”
“吩咐江南各地的朋友同僚,一旦顾宪成回乡后,就给顾宪成造势!”
“把顾宪成笼到我们的袖子中来,他只要做成了,今后天下的话语权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若是我们现在有这么能力,只要发动士林去对付赵志皋,赵志皋再灰溜溜的滚蛋了!”
“另外让顾宪成去这个地址,这里的人会将朱泺夫人东哥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他,让在朱泺班师回朝,陛下亲迎的时候,把可兴天下这件事情闹大。”
“用此事看一看顾宪成的组织能力!”
“想要做隐藏在士林中的领袖,在庙堂之外左右天下大局,他就必须有强大的组织能力,若是没有的话,那他也不足以让我们付出太多去栽培!”
叶向高接过沈一贯递来,写着某处地址的纸条,心中早已经被震惊了。
若非沈一贯提醒,他恐怕到现在都不明白,野心勃勃的顾宪成竟然想做这么大一件事情。
至于顾宪成那些廉政奉公,开放言路的理论,叶向高对此嗤之以鼻。
这不过是唱高调,为自己的目的,披上一层华丽的外衣罢了。
大家这么多年都是这么玩儿的。
他当时也就是认为顾宪成在唱高调,华而不实,所以没有对此事进行深思。
叶向高暗暗看了眼沈一贯,暗想着,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跟这个老狐狸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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