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慌了。
根据朝廷消息,班师回朝的大军在数日前已经从朝鲜汉城启程了。
现在恐怕已经抵达鸭绿江边了!
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被辽东代表处飞鸽传讯送回辽东。
两日后。
李成梁接到信报,惊的面无血色。
“阴险小人!朱泺是为父见过,最为阴毒的小人,他这是要掘咱们李氏的祖坟呐!”李成梁眼中闪烁着恨意,咬牙切齿狰狞道。
话罢,转头看向长子李如松:“去,马上派人把消息告诉努尔哈赤!”
“让努尔哈赤戒备朱泺!”
“现在入朝大军恐怕已经快到鸭绿江边了!”
“马上给为父准备车马,为父要立刻进京面圣!”
“决不能让皇帝下决心施行犁庭扫穴计划!”
李氏父子,乃至整个辽东集团闻讯变得惊慌无比。
辽东集团可以与朝廷讨价还价,在辽东作威作福,就是因养寇自重,有建奴女真存在,朝廷不敢太多逼迫他们。
若是没有了建奴女真,辽东集团还能什么和朝廷讨价还价!
⋯⋯⋯
不到一日。
努尔哈赤收到了李氏父子送来的消息。
“竖子欺人太甚!”努尔哈赤手捏着信报,大声咆哮:“传令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汉军旗,随本汗南下辉发城!”
努尔哈赤愤怒中,更多的是惊恐。
一旦大明皇帝准了犁庭扫穴计划。
就算他事先收到了消息。
现在的努尔哈赤,也还没有自信挡住明军的进攻。
尤其是朱泺率领的入朝大军,更是令努尔哈赤忌惮!
这支大军在朝鲜的一举一动,努尔哈赤都关注着。
倭寇十四万大军,几乎全都败在了朱泺手中。
努尔哈赤自信他的三旗以及汉军旗比倭寇强,但对上朱泺,心中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努尔哈赤当天率领直属他掌管的正黄旗四万兵马快马加鞭南下辉发城。
一时间,整个辽东大地笼罩在一片紧张气氛中。
⋯⋯
而此时,朱泺并未如许多人判断抵达鸭绿江。
他已经在平壤停留数日。
帅帐中。
戚金拉着朱泺下棋,戚金观察朱泺有些神不思属,试探问道:“贤侄还在想朝廷会不会同意你犁庭扫穴的计划?”
朱泺闻言不由苦笑,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上。
戚金叹了口气:“若是同意的话,现在陛下的圣旨应该已经到了的。”
“贤侄,若是我将整个戚家军托付给你,你敢不敢接手?”戚金忽然冷不丁问道。
朱泺诧异抬头看去。
“让开!放我进去!”
正当朱泺要询问戚金原因之际,帅帐外有愤怒的咆哮声传来。
“经略,杨大人领着一群辽东将领在帅帐外闹事!”一名新军兄弟匆匆跑进来汇报道。
朱泺皱了皱眉头。
戚金提醒道:“辽东军已经闹腾了好几次了,想要马上回朝,进乡心切,就是戚家军和常胜军的将士们也是如此,不过他们对你们的命令,会不打折扣的去执行,贤侄,我看不如继续北上吧,我们可以把行军速度压慢一些。”
朱泺略作思索,点头同意了戚金的提议,吩咐道:“告诉帅帐外的辽东诸将,明日启程!”
当朱泺尽可能控制着新军速速,缓缓往鸭绿江而去之际。
李成梁入京。
乾清宫。
李成梁跪在朱翊钧面前,匍匐着哽咽请罪:“陛下,臣无能,犬子在辽东战败,辽东又致使建奴做大,臣万死,请陛下降罪!”
“将辽东交给更有能力的人,剿灭建奴,替臣完成报国之心!”
朱翊钧从软塌下地,亲自将李成梁扶起来,闻言安抚道:“宁远伯,你在辽东为国操劳兢兢业业,朕心中都知道。”
“辽东军朝鲜战败,胜败是兵家常事,不能完全归罪李爱卿,朕还要倚重宁远伯,替大明守好辽东边地。”
“朕已经下旨朱经略,领辽东兵入朝大军回京师,朕要亲自迎接功臣!”
“宁远伯既然回朝,到时候就与朕一起迎接。”
好一会儿安抚后,朱翊钧才让李成梁离开。
李成梁刚走,朱翊钧的面色就瞬间变得阴沉,紧接着,抓起案牍上的茶杯,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指着陈矩冰冷命令道:“给朕查!犁庭扫穴的计划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李成梁这只老狐狸,若不是听到风声,他怎么可能回朝!”
“老奴遵旨!”陈矩的面色也不好看,多少年了,每当朝廷传召,李成梁都找借口不回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而且见面以辽东军朝鲜战败为由头开口后,很快就转到了建州女真上面,还请罪让皇帝另择良将?
这很明显就是听到了风声,以退为进!
陈矩清楚,李成梁若是知道了,恐怕建州女真也已经知晓了犁庭扫穴的计划。
果然,骆思恭匆匆赶来,面色忐忑不安,进了暖阁就跪倒:“身上,臣无能,就在李成梁入京不久,辽东锦衣卫送来情报,努尔哈赤领兵十一万南下!”
“犁庭扫穴计划泄露!”
“臣担心,努尔哈赤会铤而走险,对我入朝大军发起袭击!”
骆思恭忐忑不安,心中摇摆不定,要不要把朱泺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说出来要掉脑袋。
可不说,恐怕这位长皇子就危险了!
朱翊钧听闻后,面色瞬间变白。
心中后悔。
如果不是他犹豫这么多日没有决断,事情或许就不会发展成现在的情况。
不但犁庭扫穴的计划全都泄露了。
就连入朝的精锐都处在危险之中!
短暂的失神后,朱翊钧急速吩咐道:“马上传讯给朱泺,计划泄露,犁庭扫穴计划取消!让他提防建奴袭击,一旦事不可为,朕准他放弃大军,只要他能安全回来!”
“臣已经安排锦衣卫释放信鸽传讯了。”骆思恭回答后,低声又道:“可是臣担心已经来不及了。”
“锦衣卫刚刚收到朱经略信报,这一次朱经略不但把倭寇赶出了朝鲜。”
“而且逼迫倭寇关白丰臣秀吉签订投降书,倭寇天皇愿意取皇号,接受大明王爵册封,并且倭寇丰臣秀吉与德川家康赔偿总计一千三百万白银。”
“此次回朝,朱经略还押运着一千万两白银,剩下的三百万两,丰臣秀吉会分期支付,臣担心努尔哈赤得知一千万两白银后,更有可能铤而走险!”
陈矩惊呆了。
一千万三百万两白银!
这可以解决朝廷多少大事!
朱翊钧前所未有的后悔,紧接着怒而质问:“这么大的消息,你骆思恭怎么现在才汇报!”
骆思恭委屈道:“陛下,不是臣不想汇报,是信报才送来,朱经略是在汉城收到了倭寇赔偿,然后才派人将信报送到辽东,然后辽东锦衣卫转送回来。”
骆思恭看着皇帝几欲杀人的眼神。
心中更加忐忑,如果让皇帝知道,这位能干的朱经略就是长皇子朱常洛,恐怕会立刻砍了他的脑袋!
朱翊钧噗通一声坐在软塌上,懊悔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事实证明,他对朱泺的猜忌都是无中生有的。
这个年轻边将是忠心于大明的。
为大明争取了这么大的利益,可因为他的猜忌犹豫,致使犁庭扫穴计划泄露,此刻却让忠臣处于危险之中!
“陛下,还有一件事情,顾宪成纠结了一批士子,已经离开京畿,要在班师回朝的途中,造势质问朱经略,为何背着陛下背着朝廷,娶一个有着可兴天下箴言的女子。”骆思恭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件事情的背后,似乎有朝中许多重臣支持。”
“都有些谁!你吞吞吐吐,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是吗!”朱翊钧眼睛猩红,暴躁呵斥。
骆思恭连忙匍匐在地,大声说道:“有沈次辅等人的影子,不过臣没有抓住有力证据!”
“土犬!我大明朝满朝尽土犬!”
朱翊钧终于忍不住了,光着脚跳下地,躁怒的来回转动,大声咆哮。
是夜。
沈府。
“恭喜伯爷,贺喜伯爷,陛下对伯爷的倚重遍数朝中,无人可比啊。”沈一贯举着茶杯,唇角噙着一抹笑容,连连恭喜道。
李成梁虽然贵为宁远伯。
在面对沈一贯的时候,却也十分谨小慎微,他连忙举起茶杯,感谢道:“李氏能得陛下青睐,全赖次辅,以及叶大人在朝中为~我们父子周旋。”
“若非诸位大人,忠君体国,知晓我李氏一门忠烈,明白我李氏一门远在辽东如履薄冰的处境,为我父子周旋。”
“恐怕如今我父子早已为朝中奸邪所害,画作-一捧白骨了。”
李成梁丝毫没有因他宁远伯的身份,却对没有任何爵位的沈叶二人如此恭维谄媚感到屈辱丢脸。
很早的时候,李成梁便明白一个道理。
在大明做官,尤其是做武将,就必须与朝中文臣保持良好的关系。。
哪怕是拥有伯爵爵位,李成梁也一直奉行这一条准则。
大明多少王公勋贵都不敢得罪朝中的文臣。
他李成梁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与沈一贯等文臣保持良好关系,他李成梁得到的更多。
坐拥辽东,不是皇帝胜似皇帝!
想要维持眼下的荣华富贵,就少不了沈叶这样的朝中朋友。
哈哈……
叶向高对李成梁的识趣十分满意,爽朗笑着说道:“伯爷请放心,我等忠君为国,自是不能看到伯爷这样的国之栋梁为奸佞所害。”
“姓朱的军头在朝鲜陷害辽东军又如何,伯爷的辽东军,不一样要入朝,为陛下亲自迎接吗?”
“而且宫中传出消息,努尔哈赤十一万精锐南下,姓朱的能不能回来都未可知!”
“若是能借努尔哈赤之手,除掉这个脑后生发股之人,于天下,于百姓,是天大的幸事!”
李成梁连连笑着点头。
沈一贯郑重询问道:“李伯爷,我们对军事通晓不多,伯爷是大明有名的知兵之人,更身处辽东,很清楚建奴的实力,以伯爷看,努尔哈赤有没有胆量对朱泺动手。”
“建奴大军,有没有解决朱泺所部的实力?”
“朱泺此反骨仔在朝鲜,凭借着有限的兵力,重创倭寇十四万大军,努尔哈赤的兵力虽然多于朱泺,但也没有倭寇多。”
李成梁随即笑着说道:“次辅,此一时彼一时,次辅可能没有仔细了解朝鲜的战争。”
“朱泺在朝鲜战场上,其实是将步军当做骑兵运用。”
“采取调动敌人,在与敌人周旋运动中,寻找倭寇防御薄弱,集中有力一部兵力,发起打击。”
“不得不承认,此人将骑兵战术运用到步卒作战中,十分令人惊艳。”
“但是在面对建奴的时候,他的这种战法是行不通的。”
“从宫中传出的消息,努尔哈赤集中了四旗兵力,兵力并没有分散,其次就是努尔哈赤的兵种组成。”
“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三旗,其中骑兵与重装步兵各一半,在辽东阔野之上,努尔哈赤有骑兵的高效机动性,朱泺根本无法再使用在朝鲜调动敌军,运动中歼敌一部的战术。”
“如果他敢分兵的话,那他就是找死,有限的兵力,一旦分开,努尔哈赤的骑兵会把他吞的连渣都不剩!”
“这也是我辽东越来越难以应付建奴,屡次向朝廷请求增加辽东兵力的缘故。”
“至于努尔哈赤敢不敢发起对朱泺的进攻,两位阁老可能不知,在女真内部,努尔哈赤曾被称之为野猪。”
闻此言,沈一贯与叶向高不由露出笑容。
叶向高冷笑说道:“辽东有努尔哈赤这一关,在关内,顾宪成也已带领着大批士子离京,这一次,朱泺挟大胜回来,风光一时,也是他死期将至之时!”
三人唇角随即泛起无声的阴冷笑容。
李成梁紧接着小心翼翼的询问:“次辅,皇后有孕,长皇子下落不明,三皇子真的可以问鼎那个位置吗?”
这也是此番李成梁入京另一主要目的。
与延禧宫结盟是辽东在京畿代表处做出的决定。
对此,李成梁心中总是感到十分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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