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际，努尔哈赤吩咐道：“请范先生利用你的关系，尽可能打听一下，燕王的老兵报告到底怎么回事，要做什么。”
“若是范先生能够帮忙弄到朱泺新军的装备样品，女真的毛皮生意也有三成归范先生，一旦我打下察哈尔后，我们之间的合作可以更广泛！”
范永斗被努尔哈赤的许诺，刺激的眼睛都有些微微泛红，忙拍着胸脯保证道：“请大汗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努尔哈赤笑着拍了拍范永斗的肩膀，迅速离开。
⋯⋯
乾清宫。
朱翊钧一边查看着三子朱常洵每日交给他的文华殿听经心得感悟，自言自语说道：“不错，常洵这段时间的进步还是很大的。”
“陈矩。”
陈矩看了眼已经在旁边站了快半个时辰的朱泺，连忙应道:“老奴在。”
“吩咐内阁，从明天开始，从首辅开始，每个人都要抽半天时间，去文华殿给三皇子讲经，讲治国之道。”
陈矩眼神余光看了眼朱泺，有些怜惜朱泺。
陈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朱翊钧不满的呵斥道：“没听到朕的旨意嘛！”
“老奴遵旨！”陈矩无奈暗暗叹息，连忙领旨。
等陈矩离开后，朱翊钧才抬头看向朱泺，语气平淡询问道：“你选择做燕王，那你就是想要做事。”
“说说吧，你想先从哪里做起?”
朱泺好似对之前发生的没有看到一般，语气平静回答：“儿臣想去播州！”
朱栩钧皱了皱眉，不给朱泺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武断说道：“播州的杨应龙叛乱尚未平定，眼下你想去也去不了，朕先给你一个任务，京畿三大营需要整顿，你先去整顿三大营。”
“可是父皇，这些年不断从辽东抽调精锐去播州，且不说李氏父子乘机把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的辽东精锐送入关中，致使辽东完全为李氏父子掌控，就是大肆从辽东抽兵，也不利于辽东边务，儿臣可以率领……”
“够了！”朱翊钧不耐的打断朱泺的话：“这天下还是朕在做主!”
朱泺满腹的无奈，拱手道：“儿臣遵旨。”
话罢，他从袖口抽出一份折子递上去。
朱翊钧接过后，也没有去看，直接询问：“这是什么?”
“父皇，儿臣率军返回蓟州卫的时候，遭到了士子们受人蛊惑冲撞，这群士子现在就在军中。”
“儿臣不希望轻轻松松放了他们，必须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今后做任何事情，都学会先思考。”
“其中，如果不愿意留在军中效力，那就三年不准参加科举。”
“愿意留在军中，儿臣准备在父皇准许儿臣编练的两卫军中，设立参谋。”
“参谋?”朱翊钧被朱泺口中的新词弄迷糊了。
朱泺解释道：“参谋与军师差不多，又类似过去的军中长史、司马之类的职务。”
“随着火器的普及，军中事务比冷兵器时期更加繁琐。”
“设立参谋，主要是负责后勤、协助将领制定作战计划，武器弹药的运输、管理等等一些繁琐事情。”
“当然，参谋也是分军中将领的权柄，文臣领兵的弊病想必父皇也知道。”
“朝廷需要骄兵悍将，不能因为骄兵悍将对政权的危害性就一刀切的阉割。”
“培养士子为参谋，负责非战争的繁琐事务，分润将领的权柄，同时为作战制定计划，供将领参考……”
“士子们同时还要在军中，向将士们宣扬精忠报国的思想。”
“军中也是一个让士子们，陶冶情操，拥有更广阔胸怀，更开放、更自信的锻炼环境，儿臣麾下的海中砥、熊廷弼就是最好的证明。”
朱泺平静的叙说着他设立军中参谋部的用意。
他一直觉得，洪武年间，对待骄兵悍将的做法是错误的。
骄兵悍将不是不能存在，而是需要寻找一个正确的途径去引导。
实现骄兵悍将与政权稳定的平衡。
朱翊钧听的不由眼睛一亮，他看了看这个他故意做出欣赏三子，都能平静面对的儿子，略作沉吟说道：“眼下动静不宜太大，你可以在整顿三大营的时候，在军中以愿意留下来的士子为基础，成立一个学堂，教授他们参谋需要掌握的东西。”
“先看看效果。”
朱泺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便应道：“儿臣遵旨！“
“外面的声讨你知道了吧?”朱翊钧询问，看到朱泺点头，继续说道：“这个黑锅你替朝廷背了吧。”
“朝廷是不会出面替你解释的，因为朝廷解释，这股声讨声浪的矛头就会转向朝廷。”
“除非你自己能够解决。”
朱泺唇角不由抽抽。
抱拳应道：“儿臣明白，儿臣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就是你那个老兵报告?”朱翊钧不由好奇询问：“这老兵报告，到底是什么?”
朱泺一笑摊手回道：“儿臣现在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朱翊钧气的唇角哆嗦，他很清楚，这是眼前这个混账儿子故意的。
目的嘛，他也猜到了。
他让这个混账替他背黑锅，还在之前故意当着混账的面称赞三子，这混账心中没点怨言，那他就是圣人了！
“滚!马上给朕滚!”
“儿臣告退!”
⋯⋯
内阁。
沈叶站在官衙门口，看着朱泺形单影只的从内阁经过出宫。
二人唇角泛起一抹冷笑。
叶向高嘲讽说道：“现在看这位三皇子，怎么觉得如此凄凉呢?”
沈一贯也不由一笑，吩咐道：“让城内的风浪更激烈些。”
“知道，我这就去办，顾宪成还没走，此人善于组织，把此事交给他即可。”
“对了，那个老兵报告到底是怎么回事打听清楚没有?”沈一贯拧眉询问道。
叶向高轻松说道：“次辅放心吧，这个老兵报告在我们行动之前，就开始准备了，不是针对我们的，想来是朱泺想要借着百姓的狂热，提升那些丘八们的地位，以此讨好那些丘八的欢心。”
“顾宪成的这篇文章，不但可以搞臭朱泺，如今看来，还可以顺势让朱泺讨好丘八们的伎俩都失效。”
“我会让人在他的老兵报告开始之初，引导那些愚民去反对，去打砸，要知道，这几天时间，那些贱民心中的怨气越来越重，心中可窝着一团火呢！”
闻言，沈一贯阴冷笑了，心中担心尽去。
⋯⋯⋯
再看朱泺。
他回到军营，熊廷弼与海中砥迎上来就一脸愤怒道：“指挥使，徐家不愧是大明两百年最显贵的家族！”
“我们亲自登门，想要借用醉仙楼的场地被拒接了。”
朱泺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吩咐道：“一处醉仙楼影响不了我们的大局，明天就让兄弟们进城！咱们本来没想给谁找麻烦，但是有人非要自己找死，那也怨不得别人，徐家的醉仙楼不是不愿意让兄弟们去吗！”
“本王要他求着兄弟们去。”
“太好了!”
“这口鸟气早受够了！”
⋯⋯
周围的将领们纷纷激动说道，这几日的流言蜚语，让营中将士们十分愤怒，偏偏朱泺压着，他们想发泄怒火都不成。
朱泺紧接着吩咐道：“把军中的士子们集合起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
“燕王想要干什么?”
“是不是利用完咱们，要对咱们动手了?”
“他敢，我们有功名在身！”。
⋯⋯⋯
军营中，士子们惊疑不定的看着周围。
他们被常胜军的将士们三面合围在点将台附近。
所有的将士面色凶煞，肩头扛着枪，铳剑在阳光照射下，明晃晃的让人心寒。
“礼卿大哥，是不是真如其他人，燕王要动手了?”站在前面的，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的白净文弱士子紧张的询问旁边更显年长的人。
周围另两人闻声也看向年长者。
袁可立笑着伸手摸了摸比他小七八岁的王在晋：“是啊，燕王在朝鲜可是杀了十几万的倭寇，你以为他不敢对我们动手吗?”
另一与袁可立年纪相仿的士子，看着王在晋和袁崇焕的面色都不由变白了，没好气道：“礼卿大哥，你这么吓唬他们，有些不似君子所为了。”
哈哈……
袁可立不由爽朗大笑，引得周围同伴连连侧目。
“给老子闭嘴！”站在点将台下的朱钰一个箭步窜到袁可立面前，眼睛瞪的牛大，训斥道：“你叫袁可立对吧，老子早注意到你这个刺儿头了，再给老子喧哗，老子让你掉几层皮！”
其他士子纷纷怒视着朱钰。
而常胜军的将士则在哗啦一声，枪下肩，对准了士子们。
这已经是军营中的常态。
本就存在着文武对立的客观因素，更加上这些士子曾对朱泺不敬，将士们从不给这些士子们好脸色。
一群士子顿时寒蝉若惊，面色发白，把头低下。
袁可立则笑着对朱钰拱手鞠躬：“学生错了，请朱将军勿怪。”
朱钰拿袁可立这个刺头没办法，瞪了眼，鼻孔传出一声冷哼，临转身之际，敲打道：“少在老子面前装什么不怕死，真的有能耐，就像海秀才他们，给老子在军中效力，上战场杀敌!”
话罢，朱钰按着腰间佩刀刀柄转身离开。
“没规矩的军头，将来我领兵，一定好好收拾这种骄兵悍将，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规矩，什么是尊卑！”刚刚束冠袁崇焕看着朱钰虎背熊腰王八步，不忿嘀咕道。
闻言，孙承宗皱了皱眉，教训道：“元素，你还年轻，不知军中氛围，这就是军中最常见的事情，在军中打骂是不会产生仇恨的，一旦战场杀敌，后背都要交给袍泽。”
“他们养成了粗暴的习惯，所以有的时候，对待上官也会习惯性使然，并非他们真的就有恶意。”
袁崇焕有些应付的点了点头。
“指挥使到！”
就在此时，肃杀的提醒声从远处响起。
哗啦！
周围负责看眼士子们的将士整齐划一立正。
这一幕看的孙承宗、袁可立不由暗暗点头。
袁可立感慨道：“燕王的常胜军，当得起我大明第一等强军的名头啊！”
孙承宗暗暗点头。
然后看着身穿甲胄，带着一群将领走来的朱泺。
朱泺在数千名士子的注视下，登上点将台。
朱泺站在点将台上，看着松松垮垮站着的士子们，不由微微皱眉，忽然喝道：“立正！”
袁可立、孙承宗、王在晋条件反射的立正。
袁崇焕看了看三个人，有些抵触的跟着立正。
士子们被羁押军中的这段时间，接受过常胜军简单的军中动作训练。
而这些动作，对于大字不识一个的普通将士或许有些困难，但对于士子们来说并不难。
饶是如此，一个简单的立正都用了几息时间。
朱泺平静看着，知道这是士子们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他的不满。
他的目光从左向右扫视而过。
肃然的声音响起：“说实话，你们让本王十分失望！”
“我军中大字不识一个的兄弟，你们口中的丘八，做的都比你们好，而骄傲如你们，却连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都要这么长的时间！”
“你们看不起本王的将士，认为他们是胸无点墨的丘八。”
“殊不知，在他们眼中，你们手无缚鸡之力，矫揉造作，还不如兄弟们的婆娘呢！”
哈哈……
将士们听闻后顿时大笑起来。
朱泺不理会士子们愤怒的眼神，继续严肃说道：“是不是觉得本王用军中操典训练你们，让你们很失身份?”
“宋以前的真文士，习君子六艺，体魄强健、胸怀远大、奔放、自信，那才是真正的文士！”
“而诸位，在本王看来，不过是文明被阉割后的废柴罢了!”
“怎么，很不服是吗?”
“你们饱读诗书，但你们除了读了满肚子的功名利禄，你们还学到了什么?就连读书人最基本的辨别能力你们都没有学到！”
“只要有人轻轻的鼓动一下，你们就可以蜂拥群起而攻击一个为朝廷立下功勋的人?”
“若本王不是皇子，是不是现在已经因为你们的攻讦而掉了脑袋呢?”
“流言是很好制造的，即便没有本王王妃，别人也可以制造其他的谣言！”
“就好像现在整个京畿都在盛传的谣言，讨倭寇，是本王及本王麾下骄兵悍将为了满足自己升官发财打的一场不义之战!”
“致使百姓受苦，朝廷国库耗空！”
“但又有谁去真正了解，第二次讨倭之初，本王就上书朝廷，反对讨倭！”
(https://www.biquya.cc/id173495/31264581.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