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应震仿佛开了一个头一般,整个楚党瞬间倒戈。
其中不乏沈一贯自己控制的浙党。
齐党则默然的看着,方从哲与剩下的浙党廷臣,看着眼前的一幕,早已傻眼了。
呵……呵呵……哈哈……
沈一贯环顾站出来弹劾他的人,笑声渐渐变大,紧接着,仰头看着奉天殿的金顶,态若癫狂大笑起来。
噗!
随即,一口鲜血如同血剑一般喷涌而出。
“先生!”方从哲悲恸大吼一声,在沈一贯跌倒之际抱住沈一贯。
沈一贯跌靠在方从哲的怀中,唇角染血,气若游丝的抬手指着叶向高,讥诮嘲讽道:“叶……叶进卿,我沈肩吾现在……现在明白,你为什么反感顾宪……因为你们一……一样,都是投机……”
“先生!”方从哲跪在殿内,抱着沈一贯放声嚎啕大哭。
叶向高看着沈一贯瞪大了,怒视他的那双眼睛中,浓浓的嘲讽神色。
既心虚害怕,又倍感羞耻!
沈一贯临死前的那番话,就像把他的皮剥去了一般。
朱泺默然平静的关注了整个过程。
沈一贯看到的,他也看清楚了。
顾宪成这个学生,联合想要做事的朱常洵,以求自保的叶向高,唯利是图的辽东父子,以揭发沈一贯妄图全身而退!
沈一贯成了一个利用放权,污名化改革的替罪羊。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默默的看着被活活气死的沈一贯。
奉天殿内,除了沈一贯的学生方从哲痛哭之外,安静的可怕。
哎!
一声叹息响起,齐党出身,给事中周永春站出来,冲龙庭一拜:“陛下死者为大。”
“陛下死者为大!”
“陛下死者为大!”
⋯⋯⋯⋯
齐党、余下没有弹劾沈一贯的浙党站出来请求道。
皇帝心中也五味杂陈,又痛快,但也有恶心!
“方从哲!”皇帝沉声开口。
方从哲挣扎着将沈一贯的身体放平,然后跪着转身,哽咽道:“臣在。”
“带沈次辅回去,好生安葬。”
“臣方从哲替先生谢陛下!谢陛下!”方从哲嚎啕哭着,砰砰的磕头谢恩。
皇帝这个命令,就意味着,不会追究先生沈一贯的罪名。
他先生虽然死了,可不要背着一个罪臣、贰臣的名声入殓。
方从哲连连叩首后,才挣扎着起身,用袖子擦着泪,在周永春等人的帮助下,背起沈一贯的尸首,踉踉跄跄,无比凄凉的走出奉天殿。
数百双眼睛看着方从哲背着沈一贯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许久后,众人才收回视线转身。
“父皇,儿臣出宫做事……”朱常洵旧事重提,可说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便见朱泺踱步走到沈一贯面前。
所有人都被朱泺的举动吸引。
“叶阁老,你是赞同放权的对吗?”朱泺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居高临下询问道。
许多人唇角抽搐一下。
想到了昨天城内发生的事情。
燕王请喝茶!
但凡支持放权的士子,全都被请入常胜军大营喝茶了。
现在什么情况,尚且不清楚。
但昨夜的枪声却让人心惊胆战。
那些被抓的士子,就是被常胜军将士问了一句,你是赞同放权的吗?
燕王的进攻要开始了!
叶向高挣扎着起身,尽管心中很紧张,却还是努力保持镇定,冲朱泺作揖拜道:“禀燕王,微臣赞同放……”
“好!”
朱泺的大赞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赵志皋、于慎行微微皱眉,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不解之色。
便是叶向高也一脸费解。
众人注视下,朱泺转身冲皇帝朱翊钧一拜,启奏道:“父皇,儿臣也赞同放权!”
“地方官府管的太多,该管的要管,不该管的也管,以致该管的管不好!”
“儿臣看来,不但要放权,还要减政!”
“精简掉约束民间的无形枷锁,错装在朝廷身上有形之手,放活民间的活力、创造力,发展的动力。”
“比如地方官员不得阻拦百姓的流动,除九边之外,废除大明境内州府之间,对百姓流动约束!”
“从朝廷层面,下旨准确民间女子不再裹小脚!”
“废除地方官府除征收粮赋、刑法诉讼、徭役等约束百姓的一切权利!”
“容许百姓按照自己意愿,在一个更为宽松,更具有活力的环境中,发展、创造幸福的生活!”
叶向高急了。
朱泺的放权与他的放权虽然都叫放权。
但是意义完全不同。
若是按照朱泺放权的精髓去执行,地方官府几乎彻底失去了控制百姓的权利。
“圣上,燕王的放权,与臣的放权完全不同,臣反对燕王的放权!”叶向高急切说道,若是一句不辩驳让此事成了。
顾宪成固然要被对方恨得咬牙入骨。
他叶向高也好不到那里去。
是他们给朱泺放权理念提供了借口!
“燕王的放权,会造成民间彻底变乱!民间将会动荡不安!臣的放权,是朝廷中枢放权与地方,燕王曲解臣的意思!”
“臣还要弹劾燕王,因言获罪,缉拿士子,乃至滥杀士子!”
朱泺唇角泛起一抹冷笑,扭头看着叶向高:“叶阁老,你弹劾本王滥杀士子,你有证据吗?”
“本王却要说,那些赞同你所谓放权的士子,现在也已经幡然悔悟,认为你所谓放权不可行!”
叶向高愣住了。
朝臣哗然。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一夜之间,燕王怎么让那些士子改变的这么快?”
⋯⋯⋯
于慎行看朱泺一脸自信,当即不再犹豫,跨列而出,大声启奏道:“陛下,臣十分好奇,臣请陛下移驾常胜军军营,一看究竟,也让那些狂热极端的士子,为臣等解惑,验证燕王所说真伪!”
“臣附议!”赵志皋犹豫一下,大声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朝中支持朱泺的廷臣率先反应,紧接着,周永春等人附同。
皇帝也对此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叶爱卿,你以为如何?”皇帝故意征询叶向高的意见。
叶向高深深地看了眼朱泺。
他还真的不相信!
一定是朱泺威逼利诱胁迫那些士子!
只要大家去了之后,一定可以揭穿朱泺!
想到这里,叶向高拜道:“臣附同!”
“朱泺!”
“儿臣在!”
“诸位臣工的意思你都听到了吧?带父皇以及诸位臣工去你的常胜军军营一窥究竟!你可敢!”
“儿臣遵旨!”
随即皇帝一行人,在百姓的注视下,浩浩荡荡出宫。
延禧宫。
“什么?殿下做事还没有定下来,陛下反而跟着都人子去了常胜军军营?”郑氏听闻消息后,面色瞬间变
“去!常胜军军营发生了什么,一有消息,立刻汇报!”
待侍女离开后,郑氏不安的走动着,口中咬牙切齿念叨着:“都人子、都人子……”
郑氏很清楚,朱泺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放权,就是对准了东林党!
东林党损失大,损失的就是他儿子的势力!
沈一贯被他们联合起来逼死,做了替罪羊。
保守派已经彻底的分化了!
山东孔夫子祖籍之地出身的顽固齐党、方从哲等沈一贯的嫡系,也因为此番他们联合用沈一贯做替罪羊,不会再效忠延禧宫了。
齐党或许还不至于与延禧宫为敌。
可方从哲一定会!
延禧宫的损失已经很大了。
若是东林党再遭受巨大打击。
延禧宫的损失便无法衡量了。
⋯⋯⋯
坤宁宫。
得到皇帝摆驾出宫的消息后,皇后的侍女自言自语道:“娘娘,奴婢总觉得,这次燕王回来后,好像有些变化,变得更加……更加……”
皇后抬头,看着自己的贴心侍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去形容,笑着说道:“出手更加凌厉对吗?”
不待侍女回答,皇后便笑着自言自语道:“虽然不清楚那孩子,此番回来,为何变了,不过这恰恰符合皇上心意。”
“想要当大明的君主,就要不但能做事,能律己正己,还要能操刀杀人!”
“现在那孩子,才更像是一个合格的大明继承人!”她这些年独居坤宁宫,闲来无事,把这宫中形形色色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以前的长皇子太懦弱。
朝 xian回来的蓟州卫指挥使对内太克制。
天津卫回来的燕王,雷霆手段,才更有为君者的霸道!
“这对那孩子来说是好事,好事……”
⋯⋯⋯
常胜军大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救我们!”
“陛下,救我们,我们是大明士子,有功名在身。”
⋯⋯⋯
校场上,常胜军与士子们跪迎圣驾,万岁呼声尚未落下,士子们便痛哭流涕大声哀嚎…
朱常洵与叶向高相互对视一眼,唇角忍不住泛起冷笑。
叶向高当即站出来,大声弹劾:“陛下!燕王虽然没有加害士子,却对士子私自用刑,邢不上士大夫!燕王触犯的是法统!”
众人看向朱泺。
朱翊钧看着身边面色镇定自若,一如往常平静的混球儿子,故意板着脸,冷冷呵斥道:“朱泺,眼前一幕是怎么回事!”
“儿臣只是给士子们讲了一个道理。”朱泺平静回答,然后站出来,冲着士子大声问道:“你们还有人支持放权吗?”
士子们茫然抬头,摇了摇头。
“不支持。”
“放权贻害万年,不能放权!”
⋯⋯⋯
所有人都愣住了,难道士子们不应该抓住皇帝就在面前的机会,弹劾燕王朱泺吗?
“父皇,士子们是不是惧怕皇兄,所以不敢说真话?”朱常洵忍不住开口。
朱翊钧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吩咐道:“陈矩,去找几个士子过来!”
不多时,几名士子来到朱翊钧面前。
行礼后,皇帝询问道:“是否担心燕王朱泺报复?朕现在就在你们面前,有什么委屈,你们尽可以大胆的说出来!”
“你们支不支持放权,为什么现在不支持了?”
其中一名士子哽咽道:“陛下,学生等有委屈,但不支持放权,燕王给学生等上了一辈子都难忘的一课!”
“你们是不是因为陛下,所以才不敢支持放权!”叶向高急了,冲到几名士子面前,大声质问。
“不是,东林党的放权,要么是东林党无知,要么就是东林党包藏祸心!”一名士子愤然起身,大声说道。
朱泺笑着对士子说道:“恐怕你们口说无凭,需要给诸位大人们演示一下。”
“就让叶阁老他们这些现在还坚持认为东林党放权是正确的人,亲自演示如何?”
“叶阁老,你们愿不愿意呢?”
明知朱泺是激将,叶向高还是站出来,郑重一拜,大义凛然道:“臣倒要看看,燕王你是如何说服士子们的!”
他求之不得!
只要展示,朱泺胁迫士子们的手段必然暴露。
他们就更加有证据去弹劾朱泺。
朱泺一笑吩咐士子:“本王放权给你们,你们协助叶阁老。”
这些士子们心中正恨着鼓动他们支持放权的这些人呢。
相视一眼,学着常胜军将士们的模样,不规则的立正,大声道:“遵命!”
这一幕,落入叶向高眼中,叶向高的眼皮都不由抖了抖。
心中有些发虚。
其中一名士子站出来,大声说道:“除了叶阁老之外,还需要四位大人配合,最好是支持放权的大人们!”
支持放权的相互对视一眼,有些犹豫不决。
“算本王一个,为大明,本王愿意做任何事情!”朱常洛义正言辞说着走了出来。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很快,五个人凑齐。
“燕王请五位支持放权的大人喝茶,给五位大人上茶!”
燕王请喝茶。
噗!
这话从士子口中说出后,就有忍不住的笑声传出。
于慎行、赵志皋等人憋得脸都一片通红。
不过当他们看到几名士子抬着五只水桶走来时,一脸错愕。
砰!
五桶水一字排开摆在叶向高、朱常洵五人面前。
士子又开口了:“燕王请学生们喝的茶,里面不见一片茶叶,但五位大人是朝中功臣,学生们特意找常胜军海将军索要了茶叶,请五位大人在半个时辰内,把面前的茶喝光!”
砰砰砰……
枪声响起。
“胁迫!威逼利诱,胁迫!陛下,燕王这是酷刑,这是酷刑!”
“父皇,皇兄竟然对士子们这样做,真的有些不合适!”
⋯⋯
叶向高、朱常洵在枪声过后,就激动大喊道。
不等其他人说话,其中一名士子就抢先说道:“阁老,这一课,学生虽然遭罪了,但学生认了!认为值得!至少让学生幡然悔悟,后面校场绝大部分的同窗与学生都有一样的认识。”
“请叶阁老按照约定,听从学生的吩咐,叶阁老只要亲自经历过后,也会反对东林党的放权!”
于慎行板着脸说道:“进卿兄,是你自己要看,燕王如何说服士子的,身为阁臣,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叶向高怨毒的看了眼于慎行。
“叶爱卿……”
皇帝的声音响起后,叶向高不甘的蹲下,开始爬在水桶上喝茶。
远处围观的士子们迅速围上来。
“该!让他们这些蛊惑咱们的大人物,也尝一尝放权的滋味!”
“就是这些人蛊惑咱们,咱们的一腔热血,被这些人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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