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晚。
努尔哈赤在后撤五十里后停下。
他并不甘心就如此撤兵。。
在原本的计划中,他们是要把战线直接推到山海关的。
战线直接推到山海关,等于兵锋顶在了大明北直隶的咽喉上。
再加上整个漫长北疆长城沿线,女真人可以说占据地势地形的优势,将会给明王朝沉重的压力,从任何方向发起进攻,都能让明王朝内部一日三惊。
可眼下,朱泺插手他们与朱常洵那个蠢货的计划,导致锦州城被明王朝占领了。
等于给山海关增加了战略纵深。
从山海关至锦州的这个狭长地道,直接插入了辽东的心脏。
锦州的地形优势,导致女真人即便从北疆长城沿线进攻大明,都必须要留下大量的兵力来监视锦州。
方式在兵力大量抽调后,锦州明军对辽东腹心的突袭。
未能尽全功。
想要的战略优势,被迫留下一个十分明显的漏洞。
努尔哈赤心中十分愤怒。
所以暂时退兵后,他便选择远远旁观,心中还寄希望于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机会发生。
就好像,在其之前,他绝对没有想到,可以利用朱常洵对皇位的不择手段,能够如此顺利的囊括几乎整个辽东。
这让努尔哈赤觉得,女真人冥冥中有某种天命所归。
眼下也一样,未必没有机会!
“锦州城有什么消息传来?”努尔哈赤询问道。
负责情报的顾宪成连忙起身:“禀可汗,我们的探子刺探到,明军援军抵达后,朱泺在锦衣卫缇骑及数百精锐骑兵的护送下,当时就起程,似乎十分着急回去。”
闻言,努尔哈赤不由微微皱眉。
“回去?明王朝内部发生了什么事?”
顾宪成摇头,“臣暂时尚未收到信报,战事的紧张,臣对紫禁城的关注有些松懈,请大汗降罪。”
“大明皇帝朱翊钧,忽然提拔名不见经传的魏忠贤担任东厂厂公,这条阉狗为了在大明皇帝朱祤钧面前表现,对我们在北直隶范围内广布的细作潜伏点进行了血腥梳理`“。”
“我们的损失很大,最终逼得臣只能壮士断腕,同时把一个重要的细作点,暴露给东厂和锦衣卫,引魏忠贤为争功和骆思恭发生严重冲突。”
“魏忠贤差点因此被朱栩钧杖毙,这条阉狗才暂时老实了一点。”
“但我们在北直隶,尤其是紫禁城的细作被破坏的十分严重,尤其是一些我们暗中接近,刺探消息的大明朝臣,似乎也被魏忠贤盯住了,这段时间,我们根本不敢接触这些已经被我们围猎的大明朝臣。”
魏忠贤若是知道,他的东厂与锦衣卫发生争功冲突,差点被皇帝杖毙,怕是要恨不得将顾宪成碎尸万段。
努尔哈赤看了眼顾宪成。
此人满肚子龌龊坏水,看来将女真在大明境内的细作全都交给他是对的。
一般人绝对想不到壮士断腕,迫使东厂和锦衣卫争功,以此来打击大明皇帝这两只鹰犬的嚣张气焰。
让其短时间内变得老老实实。
倒不是他们女真人没有有能力的人。
而是缺少像顾宪成这样,既有能力,又对大明内部各种机构衙门矛盾十分清楚的人!
“顾先生你做的很好。”努尔哈赤不吝啬的赞赏一句,猜测道:“我怀疑大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朱泺绝对不会这么着急。”
“派出人,一定要搞清楚,紫禁城发生了什么事!”
“要是他们内部乱了,才更有利于我们!”
“是,臣遵旨。”
顾宪成连忙领旨,紧接着汇禀道:“大汗,根据刺探的消息得知,朱泺在离开后,以麻贵为主,祖大寿、海中砥为副。”
“臣以为短时间内,我们已经无法达成攻克锦州,兵锋推到山海关的目的。”
“臣建议大汗借着大胜称帝,把皇城搬到沈 yang卫。”
“以此羞辱刺激大明。”
“同时臣也会发动收买的一些大明士绅,在我大金予以大明羞辱后,让他们推动大明民间报仇的呼声。”
“迫使大明主动迎战!”
皇太极听闻顾宪成此计微微愣怔。
不过转念就想明白了。
明王朝主动从长城和山海关内出关迎战有利于他们!
眼下明王朝大败,士气低落。
这是其一。
其二,他们不能放任明王朝所在中原发展,因为比拼内部发展,他们绝对没法和改革已经取得成效的明王朝相比。
只有不断的战争,才能够让明王朝不断流血。
无法专注内部的改革。
拖得明王朝内部出现变故,策动那些敌视朱泺改革的人,在内部发起反抗!
“父皇儿臣赞同顾先生的建议!”
“可汗早应该称帝了!”
“请可汗称帝!”
⋯⋯⋯⋯⋯
其他女真将领或许没有如皇太极一样想的深入。
可努尔哈赤称帝,他们这些人也必然要封侯拜相更进一步,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人会反对。
尤其是眼下基本拿下整个辽东的情况下。
努尔哈赤也想到了顾宪成的目的。
略作沉吟,笑着爽朗说道:“好,那就按照你们的意思,称帝!”
“既然要刺激明廷,那我们就要办的大张旗鼓!”
“去给明廷送函,告知明廷,本汗要正式称帝,从此脱离与明王朝的宗主关系!从今而后,金明是平起平坐!”
“遵命!”
帅帐内,激动的铿锵声响起。
⋯⋯⋯⋯
紫禁城。
“听说了吗,陛下好像病的很严重!”
“听说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没听说,燕王不在,陛下病重,这要是出点事情,朝廷还不得动荡不安。”
“外有女真人虎视眈眈……”
“不要担心,我听到一个消息,燕王已经在锦州挡住女真了,不日就要回来了!”
“真的?确定吗?燕王什么时候回来?”
⋯⋯⋯⋯
以前百姓对皇帝朱翊钧,心中十分的怨恨。
不过经过这些年的改革,百姓心中的怒火早已一点点的熄灭了时。
在这个紧要关头,当皇帝病重的消息传出,百姓反而十分的不安担心。
即便是小民百姓都知道,任何一次的皇权交替,稍有不慎,就是一场天崩地裂的震荡。
尤其是眼下女真人虎视眈眈的情况。
而锦州城守住,燕王朱泺即将回来的消息,无疑让不安的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
整个紫禁城,无数双眼睛盯着,翘首以盼等着朱泺回来。
当然,有些人的目的不似百姓一般高兴,甚至惶惶不可终日.
又是一天。
乾清宫。
赵志皋、王锡爵等人跪在皇帝躺着的软塌前。
朱翊钧声音虚弱询问道:“朱泺什么时候回来?”。
“陛下,根据消息,燕王今天应该就会抵京。”赵志皋连忙回答道。
朱栩钧点了点头,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父皇,喝点蜜茶吧。”朱常浩看着有些心疼,连忙劝说道。
“父皇不渴。”朱栩钧摆了摆手,嘴唇的干裂,不是因为渴的缘故,而是身体耗损太大了。
“首辅,册封储君的圣旨,你拿着,去城门处等着,等他入京后,当着百姓宣读。”
赵志皋声音哽咽道:“臣遵旨!”
谁都知道,这是皇帝要迅速稳定人心。
这是担心自己撑不下去。
“王爱卿、徐爱卿,近日来,朝中有些不安宁啊。”
王锡爵和徐弘基浑身颤抖。
“臣死罪!”二人连忙叩首。
“朕需要你们稳住人心,这不是你们个人的利益荣辱,是关乎整个大明江山,关乎亿兆大明子民。”
“臣遵旨!”
“魏忠贤。”
“奴才在。”
“那些和女真人有勾结的,查清楚的,没有查清楚的,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次辅和国公会帮你的,去吧。”
闻言,在场的,就算是赵志皋都心中一个激灵。
王锡爵和徐弘基更是寒气直冒。
皇帝要把魏忠贤这条安静了没多久的疯狗放出去。
虽然大的名义是与女真人有勾结的。
或许真的有这方面的因素。
可他们很清楚,皇帝更大的目的,是要一举铲除这段时间,散播163流言,试图滋生瑞王野心,拱瑞王上位的原福王系众人。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就是十分露骨的给魏忠贤这条疯狗,可以大肆牵连、连坐的圣御!
这是要为燕王尽可能清除朝堂。
必然是一场血雨腥风!
而皇帝让他们稳住人心。
其实就是给了他们一个任务。
血雨腥风过后,他们必须要为皇帝稳住福王系剩下的人。
做不到的话。
魏忠贤这条疯狗就会冲着他们龇牙咧嘴!
几人只觉得浑身寒冷。
“父皇,皇兄回来了,儿臣的监国重任,就交给皇兄吧。”朱常浩请求道。
皇帝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暂时你监国辅佐你皇兄。”
“都下去吧。”
赵志皋等人抬头看了眼皇帝。
他们都明白皇帝让监国辅佐太子朱泺这种奇怪安排的目的。
这是没有一个皇帝都会做的正常举动。
皇帝是担心,即将成为太子的燕王,控制了整个朝堂后,会对他这个皇帝不利。
到不是因为皇权。
帝王到了这种时候,史书对皇帝紧握着权利不放,很多人都认为是为了皇权。
可其实,很大程度是为了避免父子相残!
避免这种人伦丑事的发生!
各部,睁大了眼睛,看着赵志皋双手高举圣旨出宫。
方从哲官房。
周永春看到这一幕后,深深的吐了口浊气,笑着说道:“大局已定了!”
“是啊,大局已定了,可惜这个大局定下来,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方从哲不由苦笑摇头。
太惨重了。
以整个辽东损失为代价,促成了这一大局尘埃落定。
周永春反问道:“你说,陛下当初为什么会答应福王?”
“听说延禧宫这段时间,都被陈大监派出的心腹软禁起来了。”
“宫内的周贵妃,乃至其他娘娘都能来探视陛下,可唯独受独宠的那位,在这个时候,竟然连见陛下一面都不行。”
方从哲摇了摇头。
皇家内密,一般来说其实是没什么秘密可言。
可这次,他们却看不明白。
不过他们也不敢去打听。
“快看,首辅举着圣旨出城了!”
“难道是册封圣旨?”
“这几天就有人流传陛下早写好了册封燕王为太子的圣旨,今天刚好是燕王回京的日子。”
“走,快去看看!”
⋯⋯
自从确定朱泺安全后,皇帝就命令锦衣卫把册封朱泺的消息散播开,稳定民心。
当百姓看到赵志皋骑马,高举着圣旨出城,很快就联想到了册封之事。
消息迅速传开。
京中百万百姓涌出城外。
临近中午时。
在百姓焦急的观望中,数百骑出现在官道远处。
“回来了!”
“燕王回来了!”
“太好了,燕王终于安全回来了!大明不会有事,只要王爷回来,咱们大明朝就不会有事!”
⋯⋯⋯⋯⋯
赵志皋听着百姓激动的议论声,不由感慨,欣慰。
这种民心,怕是开国的高祖皇帝也比不上吧!
高祖皇帝只是驱逐元 meng。
当时就连高祖皇帝的老家凤阳都发生了农民起义。
而且高祖皇帝登基后,真正切切实实予以百姓的并不多。
其中太平是对百姓最大的贡献。
当时高祖的一些政策,比如压制商业的发展,也让部分百姓从中收到了损失。
对于士绅的地租问题并没有去碰触。
卫所的制度,在高祖时期后期,就已经出现了逃籍的现象。
足可见,从高祖后期时,卫所制度就已经让卫所百姓不堪重负了。
高祖皇帝在他们这些后来人眼中,或许足可称千古一帝。
可与其他皇帝一样,如始皇帝、唐太宗等等,这些名留青史,可称之为千古一帝的皇帝。
后世人无法切身感受到,他们在位时期,百姓的真切感受。
因为那些涉及百姓日常生活真切的感受,写在史书的文字中,十分的苍白,无法让人感同身受。
但可以肯定,或许在他们统治时期的百姓,绝对不会认为他们是千古帝君。
因为他们对当时的百姓,做的其实并不多。
可燕王不同!
组织百姓,通过有效组织民间合作,让民间百姓有了承接各种活计的实力。
推动开放,产生了巨大的人力需求,逐步开始化解已经越来越尖锐的土地和人口矛盾。
更不要说,大西南开发就土地和人口的尖锐矛盾,还以军事力量,强迫推动了土地赎买政策。
除湖广外,其他几省都已经的纯佃户,每家都分到了只有承包权,没有产权的两亩土地。
百姓温饱退路的问题大西南几省已经完全解决。
而以城池为中心打造的经济圈等等这些举措,都是切切实实改善民生的创举。
百姓是从这些举措中,受到了极大实惠的!
这是其他皇帝都没有做过的事情。
其他皇帝在位期间,主要的经历都在巩固皇权。
而巩固皇权的最主要措施,也不过是在朝堂中进行集权。
唐以前是打压贵族士族门阀。
唐以后,自宋开始的皇权,没有了门阀士族后,就是打压权臣,在朝中与臣子勾心斗进行分权制衡。
在对待地方,则是想尽一切办法集权。
从未有皇帝,试图去推动改善百姓的生活。
就比如减租减息。
历朝历代都无人做过。
因为在以往的皇权统治眼中,战乱时,想要稳固权利是靠普通百姓。
而一旦和平,真正能够动摇皇权的则是广大的士绅阶层。
只要控制好这个阶层,就能牢牢控制皇权。
千古圣君!
看着百姓对燕王朱泺的态度,赵志皋想到了圣君二字!
这是一个会以无上圣贤德行,登上皇权的储君!
千古以来,第一个真正得到了最广泛百姓支持的圣君!
赵志皋在思考,一旦朱泺登基,他剑指所向,谁敢逆势对kang?
远处,护卫朱泺奔冲而来的骆思恭,看着城外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百姓,远远就听到欢呼声,他也忍不住震惊。
他万万没想到,这位王爷竟然能得到如此高的人心拥护!
要知道,这可与皇帝出行,百姓畏于皇权的跪拜完全不同!
这是自发的,发自内心的。
“燕王万岁!”
“燕王万岁!”
⋯⋯⋯
欢快激动的山呼声响起。
直到朱泺策马抵达城门处停下来时,这山呼声才停下来。
赵志皋展开圣旨:“燕王接旨!”
“皇长子燕王恪……今册封燕王为东宫储君,钦此!”
跪在地上接旨的朱泺举高双手,大声谢恩:“儿臣谢父皇隆恩!”
赵志皋把圣旨放在朱泺手中,伸手扶起朱泺,“王爷,快回宫拜谢陛下吧。”
“太好了!”
“王爷是太子了!”
“太好了!”
⋯⋯⋯⋯
朱泺刚走,百姓欢呼激动议论起来,很快,京畿中就响起了爆竹声。
乾清宫。
朱栩钧缓缓睁开眼睛,听着隐隐约约的爆竹声,对坐在旁边的皇后说道:“朕听到爆竹声了,去把窗户打开,我要听的真切一些。”.
皇后看着丈夫,因泺儿安全回来,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这几天精神头似乎也好了不少。
她心中十分高兴。
此刻听丈夫想要更真切的听一听外面的动静。
她点了点头,起身转身瞬间,喜极而泣。
砰砰砰……。
打开窗户后,更加清脆响亮的爆竹声传进来。
皇后擦了擦眼泪,转身来到软塌旁边,帮着丈夫把被角掩严实,宽慰道:“陛下,这回你就安安心心养病吧。”
“泺儿回来了,天下人心也稳了,一切糟糕的情况都会转好的。”
朱祤钧笑着点了点头。
仔细听着。
某刻,忽然询问道:“你说,他还恨我这个父皇吗?自他生下来后,我就从未经过一个当父亲的责任。”
“十年国本之争,更是把所有的怨恨发泄-在他身上。”
皇后的面色微微变了变。
她知道丈夫的担心。
常浩监国的职位没有被取消,其实就是丈夫不放心。
他是不想让那孩子,因为仇恨,做出父子人伦的悲惨之事。
影响他毫无污点的坐上皇位。
丈夫给由校那孩子封德王。
现在不难看出,其实丈夫寄予厚望的是泺儿。
他希望泺儿守住这个德!
堂堂正正,以圣德之君,干干净净,没有污点的克成大统!
其实她也明白,十年国本之争时期。
丈夫对泺儿的冷落。
其实就是人愤怒之下的一种宣泄,新政失败,朝中那些人口口声声自诩忠臣,可做的却是鸡鸣狗盗之事。
他们越是推举泺儿为储君。
只会让那时心灰意冷,绝望愤怒的丈夫,把无处发泄的怒火,发泄到泺儿身上。
可那孩子对过去的种种真的释怀了吗?
皇后也不能确定。
她笑着温婉宽慰:“陛下,泺儿不会记恨的,他对普通百姓尚且能有一颗仁爱之心,你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父子。”
皇后看着丈夫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她心中也不确定。
毕竟有些伤害,真的太深刻了。
尤其泺儿当时的年纪还小。
那些伤害,真的就能释怀?
她都不自信。
与此同时。
宫内。
各部官员已经在前往乾清宫,必然途径的道路两帮静静等待着。
“参见太子。”
“参见太子。”
⋯⋯
当朱泺在赵志皋和骆思恭陪同下经过时,周围等着的百官纷纷行礼。
福王系的人十分不安。
就在朱泺回京前,东厂的人直接冲到六部衙门,抓了数十位同僚。
虽然打着清除女真尖细的借口。
可抓的人,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福王系。
魏忠贤这条疯狗要咬人了!
据说还是皇帝的命令!
许多人都战战兢兢。
他们已经见识过魏忠贤这条疯狗的阴狠了。
东厂的大牢,现在在群臣心中,早已超过了北镇抚司掌控的昭狱了。
朱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面色凝重,步履匆匆经过。
“儿臣朱泺求见父皇。”来到乾清宫门外,朱泺作揖向里面大声道。
陈矩走了出来,“陛下口谕,太子就在殿外请安吧,陛下无恙,陛下嘱咐太子,国事为重。”
“辽东以稳定局势为主,按照太子当初上奏的折子,励精图治三五年,再报血仇。”
“太子休整一日,明日迁居东宫,各部官员今后把折子送到东宫,交由太子处理。”
赵志皋、骆思恭不由抬头惊愕看着陈矩。
朱泺不由微微皱眉。
抬头看着陈矩,“陈大监,本王从锦州,一日不敢耽搁赶回来,就是想探望父皇,父皇为什么不准我探视请安?”
哎!
陈矩心中叹了口气。
皇帝不准太子探视为什么?
说白了,就是担心发生人伦惨剧。
皇帝难道不想在这个时候,见一见太子吗?
想!
作为皇帝身边的近侍老人,陈矩很清楚,皇帝此刻很想见太子。
而且很想知道,太子还恨不恨当年。
可皇帝不敢。
他不敢让太子看到此刻他的虚弱。
担心滋生太子心中的恨意。
更是要用这种委以重任,却又冷落的方式,提点敲打太子。
让太子不要犯错。
“太子,请安吧。”这番话陈矩不能说,他支持眼前这位太子,那是因为,在他看来,能救大明者非太子不可。
可他是跟了皇帝数十年的老人。
皇帝这种私隐心思,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太子的。
前者是对大明的忠诚。
后者他是对皇帝的忠诚!
朱泺撩起衣襟,在宫门外跪下,重重叩首后,起身说道:“陈大监,父皇什么时候愿意见我,请陈大监即刻传达。”
父皇不愿见他。
眼下他能知道父皇情况、消息的,也只有陈矩等少数几个人了。
“老奴遵旨!”
⋯⋯⋯⋯
皇帝未见太子的消息,很快在宫中传开。
一直眼睛盯着乾清宫的群臣一脸诧异。
福王系的人暗暗高兴。
周贵妃宫中。
朱常浩听闻消息后,也是一头雾水。
听闻母亲的解释后,恍然大悟,他忙起身说道:“娘,我去找皇兄,把父皇的担心告诉他,我相信皇兄!”
周贵妃拉住儿子,摇头道:“这件事情,是你父皇和皇兄之间的事情,谁都不能掺和。”
“你也不能!”
“就是皇后娘娘都不会掺和的。”
“你不但是你皇兄的兄弟,还是你父皇的儿子,在国事上,你可以偏向你皇兄。”
“但在这个心结上,我们都只是旁观者,你父皇盯着所有人呢。”
“不要掺和,你要对你皇兄有信心,他对普通百姓都有拳拳仁爱之心,娘相信,他能释然的。”
“也需要释然,不然这会对他将来登基,坐到那个位置上,产生很大影响的。”
朱常浩听闻后,面色沉凝,缓缓坐下。
⋯⋯⋯⋯
紫禁城内。
百姓激动高兴。
皇宫内却显得有些气氛诡异。
翌日。
朱泺迁居东宫。
燕王府的东西,宫内陈矩亲自带人已经搬往东宫了。
此刻,陈矩、朝中阁老,六部重要官员全都站在燕王府外的朱紫巷中。
百姓远远观望着。
吱呀!
朱泺带着东哥和柳生雪姬走出后。
管事指挥着两个防衣侍从缓缓把门关上。
啪。
门关上时。
朱泺转身看着朱紫大门。
“昨日仿佛历历在目,我现在还记得,当初我们搬入时,叶向高二人说的那番话。”朱泺盯着如染血一般刺眼红的大门说道。
东哥抱着明梦公主,唇角微微笑着,说道:“王爷当时说过,如果我们惨死在这里,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技不如人,但王爷相信,即便你失败了,将来终究还会有人做成你想要做的事情。”
“只是时间会晚一点,黑暗笼罩会更久一点,大明的子民受的磨难会多一点。”
“但任何顽固腐朽的力量,都挡不住正义,迟到的正义,会将他们彻底湮灭。”
“另一种可能,就是我变质了。”朱泺笑着接住话音说道,“我要庆幸,这一路走下来,虽然各种险阻,我始终没有变质。”
百官站在下面听着这段对话。
也不由想到了当初此王迁居燕王府时发生的事情。
就是当时,这位王爷把自己的退路完全斩断。
从此以后,唯有生与死,只能进,不能退。
他成功了!
他当初当着叶向高等人的面,一步步走入燕王府,如今,又正大光明,步履无比坚实,威势如长虹贯日,压得整个天下,所有站在他对立面的人喘不过气来,一步步走出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沈阳卫。
努尔哈赤祭天登基。
山呼山呼万岁声在这一日,响遍整个沈阳卫。。
沈阳卫卫所府衙。
努尔哈赤登基,修建宫殿是来不及了,努尔哈赤暂时将卫所府衙作为行宫。
“陛下登基,沈阳卫百姓山呼万岁,整个辽东尽数归心了!”议事厅内,坐在轮椅上的叶向高拱手恭喜道。
努尔哈赤也不由露出笑容。
不过他倒并不会因为叶向高这样一句奉承恭维的话而不知南北。
努尔哈赤摆手道:“不是朕做的好,而是大明做的太差了,若是朱泺的改革推行到辽东,我们想要得到辽东民心怕“九七七”是会十分困难。”
“这一点,朕要感谢李爱卿。”
李如柏本来听着心中十分的别扭。
朱泺的改革,为什么出不了山海 guan,他自然十分清楚。
其中辽东李氏暗中的抵制产生了十分大的作用。
其实辽东的葬送,就是他们李氏和福王朱常洵亲手造成的。
不过听闻努尔哈赤的感谢,李如柏还是装作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连忙叩首。
剃发易服,光溜溜的脑袋重重碰撞地面,“能为陛下尽犬马之劳,是李氏的福气。”
哈哈……
满朝顿时间哄然大笑。
“爱卿请起,爱卿请起!”
李如柏知道,这些人是在嘲笑他,他装作不知,配合着。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他就要把这条狗做到极致。
只有如此,才能得到在明廷得不到的回报。
也只有扶助女真人夺取江山,他才能够以胜利者的姿态,尽可能介绍史书对他的负面评价。
即便他做了汉贼,只要是胜利者,将来一定可以把负面的影响降到最低!
嗒嗒嗒……
不在议事厅的顾宪成,此时面色凝重,匆匆走了进来。
双手给努尔哈赤奉上信报时说道:“陛下,燕王朱泺回京后就立刻被册封为大明储君。”
“大明皇帝朱翊钧病危。”
“福王朱常洵被大明皇帝朱翊钧下令,由常胜军看押圈禁。”
“朱常浩监国后,更狠,直接把朱常洵迁居天津卫,到了燕王党的地盘。”
“眼下大明朝中,太子朱泺为主,监国朱常浩为辅。”
“大明皇帝已经十数日没有露面,具体情况虽然不知,不过想来病得不轻。”
“东厂魏忠贤这条疯狗,在皇帝的命令下,开始大肆拘捕连坐原福王系官员,其中有很多与我们有联系的人被抓捕。”
⋯⋯⋯⋯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消失。
面色格外凝重。
在他们看来,这些消息中,没有一个好消息。
即便是大明皇帝病危也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意味着,已经成为大明储君的朱泺,随时都有可能登基!
他们将会面对一个更加令人害怕的对手!
或许唯一能让人高兴的,只有大明皇帝册立储君后,还保留着瑞王朱常浩监国的位置。
这种奇怪的权力构成,让他们看到了某种可能。
“父皇。”
皇太极起身拱手说道:“瑞王朱常浩监国绝对不会成为朱泺的掣肘,此王若是真的有野心,当初朱泺没有赶回前,他就应该有所行动。”
“而且朱常浩一直便是大明人所共知的太子朱泺铁杆支持者。”
“其实已经等于,整个大明处于朱泺的掌控中了。”
“我猜测,以朱泺的城府,他绝对不会主动寻战报复我们,儿臣建议,我们马上派人去把父皇称帝的消息通知大明。”
“要求大明马上释放福王朱常洵,否则就是与我们金国为敌!”
“同时要求朱泺赔偿锦州城下,给我们造成的损失。”
“同时请顾先生策动大明内的士绅,造成渔轮,逼迫朱泺表态,用战争的方式出关出塞洗刷耻辱!”
“我们决不能让朱泺安安稳稳的改革大明!”
“否则我们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同时我们也要做好寻求从大明长城要塞入关的可能,一旦朱泺不上当,我们就要趁着大明眼下内部一团乱麻之际入关!”
“不求对占领一城之地,我们入关,首先是劫掠人口财物⋯⋯
“其次就是破坏明廷地方的秩序。”
“只有让大明朝不断的流血,才能遏制他的壮大!”
“另外,为了缩减我们与明廷的差距,辽东也要严
格的执行女真人的编户政策,我们要把每一分人力、物力都发挥到极致才行!”
女真高层齐齐看向努尔哈赤。
谁都明白,女真刚刚立国,皇太极却要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待大明。
说白了就是羞辱大明。
逼大明主动寻战。
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可这个使节谁去做?
去了就一个结果!
死!
“此事就交给舒尔哈齐去做吧。”努尔哈赤略作沉吟平静说道。
许多女真人的面色不由变了变。
都不是傻子,一眼就看穿,这是要送舒尔哈齐去死!
皇帝登基后,迫不及待的容不下对皇权有极大威胁的舒尔哈齐汗了。
因为按照女真人的传统。
舒尔哈齐汗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作为十三副甲骑兵,最早追随皇帝的。
舒尔哈齐汗对女真的功劳,绝对要超过任何一位皇子。
“陛下,八皇子天资聪颖,允文允武,陛下登基称帝,臣以为该册立太子了。”叶向高拱手说道。
“父皇,儿臣赞同!”莽古尔泰忽然起身表态。
这让许多女真高层侧目。
既然他们已经看到了努尔哈赤想要传子。
就没有人敢在这件事情上保持沉默。
因为这会让皇帝怀疑,他们沉默不愿表态,是心中还念着舒尔哈齐汗。
许多人心中暗骂叶向高狗贼。
选了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特殊时机。“臣等请陛下立八皇子为太子!”
⋯⋯⋯
“陈矩,这几日,他有什么反应?”
乾清宫内,皇帝朱翊钧询问着陈矩,连日来不准朱泺探视,朱泺什么反应。
陈矩略作犹豫,不敢善做主张,担心适得其反,老老实实说道:“禀陛下,太子并无任何反应,在东宫处理朝政,就是会每日派人来问奴才,陛下是否应允他探视。”
皇后看着皇帝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看,解释道:“你就不要难为泺儿了。”
“他来探视你,你不见他。”
“他不来,你又多想。”
“皇室的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泺儿他也很难。”。
皇后最是清楚丈夫的心思了。
一面不愿儿子看到虚弱的情况,担心十几年压在心中的委屈,会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坐下人伦惨剧。
可另一边,泺儿每日只是派人询问,又难免让丈夫怀疑,这是泺儿对他这个父亲的冷漠。
变相的证实了,这孩子心中还有难以释怀的恨意。
陈矩看了眼皇后。
眼下这个关头,这些话,反而也只有皇后敢劝谏了。
他看向皇帝。
只见皇帝唇角露出苦笑,摆了摆手,“罢了,罢了。”
“这些时日,朝中有什么情况?”皇帝转而虚弱询问。
陈矩眼底闪过一抹忧虑之色,笑着说道:“陛下,
瑞王辅佐,太子理政,朝中一切都风平浪静。”
“麻贵大都督从锦州传来消息,女真蛮夷已经悉数撤兵,辽东局面已经恢复平稳。”
“太子与建极殿的阁老们正在商议,是抽调常胜军返回,还是抽调五军营的将士们返回。”
“传朕的口谕,让常胜军班师回朝。”朱翊钧认真听着,等听到这里的时候,下了一道命令。
陈矩听闻后,心中不由暗暗高兴。
皇后也冲他点了点头。
从皇帝决定抽调常胜军回朝这个举动看来,太子近些是日的所作所为,并未影响皇帝的支持。
要知道常胜军是太子的嫡系。
常胜军回朝,驻扎在京畿,就等于太子之位固若金汤。
反之,若是皇帝下令五军营回朝,那才是一个值得警惕的信号。
“老奴遵旨!”
⋯⋯⋯
“听说了吗,女真的努尔哈赤称帝了!”
“还要派遣使节来朝,太可恶了!”
“打吧!咱们大明早今日不同往日了,太子凭借山海关的两万新军就在锦州挡住了女真人。”
“天下兵马新军分别有南直隶后府五万、常胜军三万、五军营十五万,山海关两万,总计二十五万兵马。”
“不错,咱们大明现在是兵强马壮,南直隶、北直隶、大西南开发都已经初见成效,朝廷去岁的财税收入就几千万,现在咱们有能力打着一仗,一雪前耻!”
⋯⋯⋯⋯
一股强烈要求朝廷对女真开战的消息,忽然间在紫禁城内不胫而走,并且迅速扩展到整个北直隶。
在一股暗流推动下,在整个天下蔓延。
百姓要求出兵的渔轮,短短数日,尘嚣喧上。
东宫。
朱泺理政的殿内。
朱泺坐在主位。
朱常浩、赵志皋等人分列两侧。
魏忠贤恭恭敬敬站在殿内中央汇禀着:“太子殿下,连日来,百姓要求对女真用兵的渔轮越来越喧嚣。”
“奴婢无能,暂时尚未查清楚这股流言的源头。”
“不用查了。”朱泺面色平静的说道:“其实我们都清楚,鼓噪对女真用兵这股流言从何而来,你魏忠贤也知道。”
“奴婢该死!”魏忠贤面色瞬间变白,腿一软瘫跪在地上。
朱泺瞥了眼魏忠贤。
对待这个曾经帮助过他的人,因为知晓其历史上的作为,所以用此人的同时,他也会时不时的敲打几下。
朱泺没有理会魏忠贤,看常浩和赵志皋等人面色沉凝。
笑着说道:“我们大明真的是变了,眼下那些地方乡绅,顽固的保守派,虽然推动渔轮,想要利用对外的战争拖垮我们内部的改革。”
“用对外胁迫我们对内妥协让步,固然可恨。”
“但是我们也要看到眼下这种变化中,值得高兴的地方。”
“百姓什么时候,竟然如此强烈的要求朝廷对外用兵?”
“怕是我大明自开国以来,也就驱逐元 meng时,百姓才对战争如此的支持吧。”
“这证明,我们这些年坚持改革,所做的一系列事情是正确的,百姓心向朝廷的凝聚力已经十分明显的发生变化。”
“百姓对朝廷的信任,朝廷的公信力,都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辽东的战败,让整个民心士气都凝聚在一起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既要安抚百姓迫切的求战雪耻之心,又要不伤害这股凝聚以朝廷为中心的士气。”
“不中女真人引我们出关寻战的当,借着百姓团结在朝廷周围的牢固民间基础,整顿吏治,祛除顽疾,埋头苦干推进改革。”
“不需要太久,只要两三年时间。”
“在此期间,我们整顿兵马。”
“完成这一切后,百万新军,充沛钱粮,朝廷完全可以对北方女真人政权施行犁庭扫穴!”
“一战打到漠北!”
闻言,赵志皋几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王锡爵笑的有些勉强,从这位储君寥寥数语,不难听出他对接下来数年的规划。
整顿吏治,说白了就是要进一步清理保守顽固派。
可他根本不敢反对。
“魏忠贤,抓的那批罪臣,以勾结女真人为由,交给刑部定罪,明日在午门外处斩。”
“缓减百姓迫切的求战雪耻之心。”
魏忠贤跪在那里,浑身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闻言,松了口气,整个人差点瘫软爬在地上。
他心中对朱泺生出了浓浓的惧怕。
这种惧怕,比皇帝给他的更甚几分。
“奴婢遵旨!”
“根据锦衣卫的消息,皇太极已经被册封为太子,舒尔哈齐也快来了,常浩……”
朱泺看向朱常浩:“你亲自领兵去一套蓟州卫,把褚英接到京中来,养了他这么些年,现在也该到了用他的时候了。”
闻言,除了朱常浩外,在座所有的廷臣面色惊变。
褚英失踪,当初努尔哈赤还派遣使节入朝打听过。
谁都没想到,竟然是被太子囚禁了数年!
也就是说,太子朱泺,从未放松对女真人的戒备。
从数年前就开始谋划布局?
那么除了褚英,除了对付女真人,他还有哪些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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