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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的今天，我想到那叶添车祸后婆婆对我雷厉风行的反击手段，仍旧会坐卧不安心生寒意。并且，我会本能的去回避那段记忆。也或者，我根本不愿意面对及承认我曾输得那样狼狈。
在那之前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无所畏惧的人，这种无所畏惧主要来源于我敢于不要脸。对一个不要脸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可怕？
对面房子里的灯火已经熄了，我靠在巷子的墙根处看着远处冷清的街头发呆。我的儿子距离我只有二十米不到的距离，却是我进不去的另一个世界。
我挪了挪有些发麻的双脚，朝远处的24小时便利店走去。
买了杯关东煮和一只玉米填了填肚子，吃完后，我坐在台阶上看着夜空有些茫然，要回酒店吗？看了看手机，都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屏幕上显示有几条未读短信，我愣了愣才点开。
“慧，我回家了，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我想起这些年来，在不同的男人身边来来去去，和不同的欢场女子嬉笑怒骂。然而，我很明白，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圈子里，倘若还有那么一点真情在，那就是你对我的爱护。”
“也许是在这个圈子里久了，我对于和谁上床这个问题，真的觉得和谁都没有太大区别。所以，当你说赵小龙对你而言意味着家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错了，错得离谱。我动了你的赖以生存的基础，也动了我们一直维系我们的纽带。慧，我哭得太久了，似乎，我爸爸过世后我就没这么哭过。我不是求你可怜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错了。你试着原谅我，好不好？”
“小慧，我又书光了，我仅告你，还不回家，要你好看。”
我瞪着赵小龙的短信，没忍住，笑了。这个比我还文盲的文盲还仅告我呢？书光了？好啊，最好输急眼了再贷点高利贷，最后被亲舅派人打死。
我删掉他们两个人的短信，把两个人的号码全拖入了黑名单。
然后，我又走回了巷子口的墙根前蹲下。我决定非见到我儿子不可。
S市地理位置偏北，夜里的温度冷得我直哆嗦，越哆嗦人就越清醒。我想到明天我儿子从对面这扇院门走出来，也许我还能顺便瞻仰我那厉害的前婆婆。
如果有幸打个照面，我要说什么呢？说一声，嗨，老巫婆，好久不见么？
她会怎么回应我，嗯，肯定是冷冷的扫我一眼，然后说：你这个婊子，滚。
文化人骂起人来，也是很张得开口的。
天朦朦亮时，我被不时经过的车辆惊醒，路过的行人不断的回头看我，大概以为我是个被人抛弃走投无路的可怜女人吧。
我摸出兜里的手机，看了一下，已经早上五点一刻了，我扶着墙踉跄着站起来。
对面的院门仍旧紧闭。
又等了一个小时，那大门终于打开了。一辆别克缓缓了驶了出来，我紧张的抓着衣角，伸长了脖子去看。近一点了才看清，开车的人是叶添的父亲。很快，车子消失在了远处。
我脚一软，靠到墙上。妈的，住这么高级的房子，开这么平民的车，谁信啊？
来不及多想，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又出现在了院门口。
越越，我的儿子？
我的前婆婆穿着玫红色的上衣，挽着发鬓，一张脸严肃端庄得仿佛要去教堂，她手里牵着的正是我儿子。隔着十米不到的距离，我听到我儿子说：“奶奶，我这次竞赛完你就带我去香港迪士尼玩好不好？”
他奶奶弯下腰，帮他拍了拍裤腿，她说：“那必须得拿一等奖，只有最优秀的人才值得……”后面的她没来得及说完，因为她看见我了。
我讪笑着，想着怎么打招呼，她瞟了我一眼后，不着痕迹的将越越挡在了她身后，面色如常继续和越越讲话，“只有最优秀的人才值得嘉奖，越越，你说呢？”
她无视我，继续往前走。
“越越。”我冲口而出。
我儿子下意识的回头了，他奶奶也回头了，两个人都看着我。
整条巷空寂得仿佛都只为了我们而存在般，我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而忍不住心跳加速。五年了，我的儿子都已经长这么高了，那眉眼间分明有我的印记。
“奶奶，我们走吧，不然要迟到了。”他看了我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然后晃了晃他奶奶的手。
“嗯，走吧。”我前婆婆拍拍他的头，两个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越越，我是妈妈。”不不不，他一定是没认出我，五年没见了，他肯定是没认出我，“越越，我是妈妈，是你的妈妈。”我喊得失声力竭。
越越的脚步又顿住了，然后他仰头和他奶奶说着什么。很快，他转身了，向我走来。
巨大的喜悦要将我淹没，我的儿子，他刚刚真的没认出我来。
越越很快跑到了我面前。
“越越。”距离我三步之遥，他站定了，个子已经快到我肩膀了，我忍不住伸手想拉他。
“我知道你是谁，我小时候就见过你。奶奶说我生下来后，你就使手段赶走了我的亲妈妈。你现在竟然敢说是我妈妈，难道你又想从我奶奶这里骗钱吗？”越越冷冷的盯着我，眼中的恨意是那么的明显。
我只觉得心脏象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击了一下，整个人就惊慌失措了。
“她骗你，她骗你，不是这样的。越越。”我捂住嘴，泪水漫过指尖。
“不准你诋毁我奶奶。”越越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后，又转身向他奶奶跑去。
五年了，五年的思念，到了今天，被一个如此幼稚的谎言击得粉碎。老巫婆居然这样的恶毒，连我是越越生母的身份都要抹去。
我看着他们的背景渐渐消失不见，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了。
离婚时，我得了24万，那老巫婆说：林书慧，我要把你从叶家抹得干干净净。
那时，我并不知道，她会冷酷到这种地步。
我昏昏沉沉的回了酒店，翻出叶添发给我的短信。他是发给我的啊，他是说儿子想我了啊。对，叶添一定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拔下叶添的电话，很快他就接了。
“小慧，我已经到东莞了，刚好想给你打电话，真是心有灵犀啊。”
“说，你快说，你妈都教了越越什么，我赶走了他的亲妈妈是怎么回事？”我吼叫着。
“你，你在哪里？”叶添着急的反问我。
“在你家门口，刚刚我见到越越了，他说的，他说他奶奶说了我赶走了他的亲妈妈。你们太过份了，竟然这样对我？”我恨不得能穿过电话线把他吃了。
“你怎么跑到S市去了，谁让你去的？你凭什么去？”他竟然也急眼了。
“你发短信说儿子想我的是什么意思？”我哭问。
“我随手一发，你还当真了，快回东莞，回来我慢慢解释给你。”他压低声音扮大白兔。
“把我当傻子耍，慢慢解释给我听，你不就想跟我上床吗？不就是想跟我做爱吗？你做梦吧，叶添，你这个孬种。”我狠狠的将电话砸到床上。
原来都是谎言，什么儿子想我了？不过是叶添想利用儿子和我想套近乎罢了，然后我高兴了能免费让他上。他做梦都没想到，我居然会跑到了S市去。
我狠命的捶打着床铺，嚎啕大哭起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要我了。为什么会这样？
哭了几个小时，哭得浑身都精疲力竭。我扶着床昏昏沉沉的进了卫生间，镜子里的女人，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头发胡乱的黏贴在额头上脸颊上。
林书慧，你就是活该，现在遭报应了吧。
我指着镜子里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我又觉得自己那张脸那么可憎。我拿出洗手台上漱口用的玻璃杯，狠命的砸了上去。
镜子开花了，我在里面也开花了。
我爬到卫生间的浴缸里睡着了，做了好多梦，一忽儿温澜说，小慧，你都是为了我。小慧，对不起。一忽儿赵小龙说，小慧，我赵小龙也许没多大本事，但是给你一份安稳的生活是肯定没问题的。一忽儿又是叶添说，小慧，我许你一世长安。还有杨美婵，她也说，小慧，你这样帮我，我要怎么回报你。
我一直在哈哈大笑，这些骗子，全是骗子，全都去死。
然后就有人揪起了我的头发，我痛得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去死吧，去死吧。”
皮肉间传来生生的痛，我睁开眼睛。眼前的人竟然是项天匀，是他把我从浴缸里揪起来的。
“叫谁去死呢？”他笑眯眯的。
我骇得几乎要魂飞魄散，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抓紧我的双肩，用力将我提进房间，然后摔到床上。
“你，你怎么来了？”我坐起身喃喃的问。
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腕，“我和你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一个小时四十二分了，林书慧，你，一个妓女，胆子挺大。”他走到床边，又用力将我推倒，然后他掐住了我的脖子。
“想死，我成全你好不好？”他的力度慢慢加大。
空气陡然间被抽光，我双脚乱蹬起来，操，我没有想死，我只是很难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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