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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上海！你别在那打牙嗑，船上不养多余人，盯着你的位置去！”线手套恼了一嗓子。
眼镜完全不理睬，专心致志想着自己的事情，他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前面前面！出现了！”
他这一嗓子极其高，几乎船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一时静默之后发出一半句不耐烦，线手套也走过来，一把将我推开，站在视角最清晰的地方，仰脖子张望，“出现个屁！”
眼镜有点抖，抗不住线手套的大嗓门，暗中较着劲儿又不肯妥协，之间气氛很糟糕，我纠结着怎么打个圆场。
线手套要揪他回去看好自己的位置，这个时候船体突然往船头的方向倾斜，我们差点一屁股坐出去，线手套喊了一声什么状况，船头的老烟腔回应了一嗓子，乡土味太浓加上风大我实在没听清，线手套倒是听得清，不过表情模棱两可的，准备走过去亲自看个究竟。然而就在这时候，海天一线之间竟出现了一座若隐若现的山体！
我简直快要惊呼出来，旁边的眼镜嘴里嘀咕个不停，来了，来了。
很快的，正如他所说，海面上飘飘悠悠升起一只船，线手套也傻眼了，几乎是条件反射，他踉跄几步跨到船头招呼大家赶紧收捞子！
“要过来了吗！”我焦急地问旁边的眼镜，可是他根本不搭理我，一个人杵着鬼上身似的，魂根本不在身上。
对面那只船的速度比眼睛看上去的要快多了，乘风破浪地向我们靠近。我所在的船尾部分被浪毫不客气地掀起来一个人高，重心不稳就要掉下去。
徐飞在后边急忙喊了我一嗓子，我好歹回过神来赶紧硬拉着眼镜跑到船中间，船尾摇晃的更加厉害，好像一双手在下面推波助澜。
船上的人抓紧时间往回收海捞子，我想问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刚一张口就被灌了一肚子风。
远处的山体更加清晰，虽然是晚上但是那个轮廓一点也不假，如果不是一座山我想不出会是一个什么庞然大物。
眼镜说，追随我们的船就是从山后边来的！
伴随着船的逐渐靠近，除了风声，还夹杂着人的呼喊声，我恨不得手里变出个望远镜看看对面的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徐飞冲过来，奇怪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只船，而他也听见了船上的声音，有人在朝我们喊叫。
他回头冲线手套大喊道，“老乡！对面的船上有人！是不是出事儿了！用不用去看看？！”
线手套使劲冲他摇摇手，“不用看！我们快点离开，那船是海市蜃楼，虚的！你们全当没看见，我们过去就上当了，海里也有迷魂阵，那里就是个大漩涡，进去出不来！”
我捏了一把汗，还有这档子事儿？！
眼镜再次冲向船尾，我想揪住他，恨我自己手臂太短。他站在一个木箱子上就差高举旗帜了，线手套当场毛了，“你小子干什么！危险！”
眼镜的声音在风中含混不清，他指着对面说，“船上有人！山是影子！船是真的！”
风声很大，他的语气中透露着坚决的态度。
线手套很不乐意，说他在瞎胡闹，徐飞制止了线手套的话，叫上我过去看看，说不定真的有人在求救。
我们几个外来户冲过去，眼镜大声道，“快看，船上有人朝我们招手，他们的船要沉了！”
徐飞他们都趴在船沿上使劲眺望，我能听见那边确实有呼喊声，可眼神到了晚上就不太好，船能看清，船上有没有人就是未知数了，眼镜在旁边猴急的恨不得拿脑袋担保上面确实有一票子人等着我们去营救。
徐飞犹豫了下，大概说，“好像有人。”我虽然看不清，但是信总比不信强，“我们把船开过去？”
身后的老乡听见这话立刻不乐意了，“救什么救，你们都鬼迷心窍了，万一掉进迷魂阵里我们谁都出不来！”
眼镜情绪很激动，“船上的人当时就是在那个地方出事的，现在我们不救他们，将来也不会有人救我们！”他一脸物伤其类的表情，其他老乡很不耐烦，嫌他自己咒自己。
这个时候身后又发出一片急躁的叫喊声，他们的海捞子收不回来了。
我们都过去帮忙看看，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因为线手套一个劲儿地强调海捞子收不上来船就走不了，一旦鬼泥子凑过来，感觉装满了就必须赶紧捞上来，万一动作慢了，鬼泥子就会越聚越多，直到把海捞子整个糊满，鬼泥子在水里还格外沉，那个时候海捞子会变成铅块儿一样，死死地挂在船底下，直到把整个船拖下去。
线手套说奇怪了，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老手，海捞子一下手有没有东西缠上来马上就能察觉，半天没一点反应，现在却一下聚上来这么多。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于是他又开始骂眼镜，说都是他疑神疑鬼招惹上来的。
我问他要紧吗？他像看白痴一样地瞪我，破口骂道，“废话！不快点想办法一船人都要下去喂鱼！你们几个外来的也别光站着看不干活，到时候船沉了对你们没半点好处，过来搭把手！别和小上海瞎闹腾，到底是他有经验还是我们有经验，海上的事儿他说了不算，不听我的你们就等着撞邪去吧！”
他话扔的狠，尤其咬着牙一句“等着撞邪”弄的我们想不帮忙都不行，再说本来就是白用人家的船，莫不开总得表现的积极主动点。
我过去问他从何下手，他把我推进一个槽里，让我放低身子坐在里面，用脚勾住上面的木板，预防万一劲儿使大了把自己拽下去，我似懂非懂地接过他手里的绳子，他们的船沿设计的很高，线手套自己示范给我看，整个身子倚上去，摇晃着手里的绳子感觉水下的重量。我试着做了一把，问他这样就行？他说这东西就跟井边打水一样，不过我们现在的目的是赶紧收回海捞子走人，所以不能把水打满，必须想办法借着自己的巧劲儿让海捞子倾斜，把里面的鬼泥子甩出来。
大风天的我忙活了一头汗，还是不得要领，绳子在手里越来越重，勒的手掌生疼。
船体明显下沉，我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现在再回头看站在船尾神经兮兮的眼镜，不由得心底也生了厌烦之感，都什么时候还管对面船上有没有人。
就在我脑子溜号的时候，忽然感觉脚底震了一下，马上的，一道影子在脸侧呼啸而过，那速度快的就算不眨眼都看不清。
“船！”人群中突然爆发了这么一声。我恍然大悟，莫非刚才看见的巨大影子是船身？我警觉地回头寻找向我们呼救的那艘船，天呐，竟然沉的比我们还快，远远的只能看见桅杆了！
我急忙问他们刚才看见的影子是什么？他们七嘴八舌却没有一个人认真回答我问题，都去寻找身后的船了。眼镜一个劲儿地叫喊着沉了沉了！徐飞上前不耐烦地把他推开，断定刚才看见的就是此时此刻正在下沉的那艘船！
我也不知道徐飞是怎么断定的，但是凭借着形状，我的直觉也告诉我确实是一艘船！
是海市蜃楼吗？还是真让线手套那张破嘴说着了，我们撞邪了，刚才看见的是那艘沉船回光返照的影像？
徐飞神经兮兮地叫了一声海底有东西！我愣住，他不是神经质眼镜，他能这么喊，绝对出大事儿了！
反正我试了那么多遍海捞子也收不上来，我索性放开绳子不管那些外三里四的，直冲到船尾，这个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见海里有异样！沉船下到海底之后仍旧向我们的方向移动，海面掀起层层浪，巨大的黑影潜伏在下面。徐飞立刻回头对大家说了水面以下的情况，看这样子要撞上来了，水底下一定有东西拖着船走，如果真的撞上来比暗礁还麻烦！
我吓得立马道，“要不弃船吧？”
徐飞眉头紧锁，“跳？”
我立刻问线手套这里离岸上有多远，线手套骂了一句疯子，就算我们有体力游过去，先不说海里的大型鱼类，海蜇之类的，下面聚集起来的鬼泥子都够我们喝一壶了！可是就这样等着被撞沉不是照样得跳进海里？
我们揪心烦躁又焦虑，眼镜又开始犯神经了，“我们的报应要来了！我早就说过，不救那艘船上的人，他们会阴魂不散缠着我们，一定要跟我们同归于尽！”
线手套呸了一声，反复强调那是海市蜃楼，而我觉得他一定隐瞒了什么，或许他自己压根什么都不懂！海市蜃楼不可能逼真的跟放电影似的，再说这种奇异的自然现象只会出现在海平面上，从来没听说过会潜伏在水面以下！
这个时候我们的船也明显下沉了许多，并且有速度加快的趋势。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我感觉船尾倾斜，我站在一个斜坡上，如果不是鞋底使劲这会儿一定仰下去了。
无济于事，水面下的影子却快速和我们的船重叠了，只听见船底发出轰隆一声，我们的船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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