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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你们发现盘井罗了？”
他点了点头，“他曾经在当铺里收到过一卷羊皮纸，上面记载了仙人谷和月亮坡。因为还画了地图，当时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就连生活在当地的那些苗子都不知道寨子身后的大山里面藏着这么一个好地方。我们毕竟跟他们生分，为了能牵制住那些神婆，我们私藏了羊皮纸谁也没提，编了些鬼怪的故事，故弄玄虚说是神灵的指引，当年是由我们带着他们进谷的，也博取了他们的信任。”青木回头看了我一眼，“那卷羊皮纸现在还在，在我家里，我把这些事情都记了下来，我怕万一有一天我死了，我们几十年的努力也跟着死了。如果这一次我出不去，你就去取吧，他们会给你。”
我皱了皱眉，很不愿意听见死这个字，远处的天空划过一道黑厥的叫声，我又想起断腿老头跟我说的话，于是问他，“你为了饲养黑厥杀了很多人吧，你们真不把死当做一回事儿，感觉就像切块豆腐那么简单？还是说死了反倒轻松，是不是每个人都背着很多秘密？”
“我确实挖了很多人的心脏喂黑厥，也可以说那些人是死在我手上。”
“你真杀了很多人？！”听见他亲口承认，我还是再度震惊了一次。
那边只有他的叹气声，我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来，如果我真的能够转动盘井罗，暂且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都意味着我在跟一个杀人犯合作！
我起身要走，肩膀却被摁住，“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那些都是我没法救活的人，我无能为力。”
我疑惑地看向他。
“我自小学医，见惯了人间疾苦，却最恨有病人在我面前死去。我以为有了大夫，人就可以不用病死，结果每次看见那些重病患者的时候他们都会死，没有一次能够活过来。如果只是些头疼脑热的小病，不用请大夫来，自己也会好。真要得了大病，就算请了大罗神仙来也治不好，我经常在想，如果是这样，那还要大夫做什么，根本就不需要，人本来就是自生自灭的。后来我得知了盘井罗，几乎当年的每个神婆都说盘井罗可以长生不老，因为它可以操控时间，我相信盘井罗不仅仅只有这两下子，它甚至可以起死回生。”
“结果你们弄巧成拙了。”
“对，当年很多人染上怪病，我没有办法医治他们，就连我自己都不例外。”
“你也染了病？！”我当场惊讶。
青木倒很淡然，“当时很多人皮肤溃烂，都说是盘井罗下面的病毒蔓延了上来，我也不幸染了病。”他转过来捂住完好的半张脸，露出苍老难看的那部分，“可能是因为我之前在山谷里接触过真正的盘井罗，磁场发生了变化，皮肤里面溃烂之后，表层却完好无损地退了下来。”
我赶紧打住，“你不会在唬我吧？！人真的能脱皮！”
“当时又不止我一个人发生了这种奇怪的事儿，不过大部分都死了，可能是阎王爷嫌人满了不收我，昏昏沉沉大半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活过来之后我的样子完全变了，你想象下一个人全身的皮都蜕了，那是什么样子。”
我不敢使劲去想，我怕那种可怕的样子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后来慢慢的，溃烂化了脓就好了，不过结了一层痂，痂子慢慢的长成一层新的皮肤，却丑陋无比。我躲起来不想见人，不愿意面对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时间长了寨子里的人以为我死了。”他无奈地笑了，“我的死法很离奇，各式各样的，全是寨子里胡乱猜想的，最简单的说我是得了怪病死的，也有人说我没有得病，而是偷偷进山被野兽吃了，还有人说我是被盘井罗里的小鬼收了去，跟他们一起当鬼差，最普遍的一种说法是我和当地的神婆斗法，技不如人被杀死了。”
“那你还真是挺辛苦的。”
他又挡住丑陋的那半脸，露出我印象里的青木。
“这是我原来的样子，几十年前，正是因为得了那场怪病，这张人皮反而保留了下来。”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真的可以长生不老？！”
“不是我，是这张早就死了的人皮。”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长了新皮肤后，过去的那张人皮完好地保存了下来，经过这么多年连样子都没变。”他越说越亢奋，“是盘井罗！盘井罗让时间停了下来！这次你一定会让盘井罗重新转动，盘井罗会帮我，只要能够获得操纵时间的能力，这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人死，只要我想医活的人，他们一定都死不了！”
“那你的声音呢？也是盘井罗的能力？”
“这到不是，毕竟声音还是我的，就算过去了几十年，人对自己的声音最熟悉不过。”他笑着看看天，“忽然抚尺一下，群响毕绝。撤屏视之，一人、一桌、一椅、一局、一抚尺而已。”
我想了想，这段话我熟，原来是口技。
我摇了摇头，“如果时间停止不前，那世界不就不发展不运作了吗？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如果只生不死，到时候地球上哪能住这么多人。”我有点不认同他的看法，再说从心里不相信盘井罗真的可以操纵时间。
青木冷着一张脸，“你还太年轻，理解不了这些事。”
我犹豫道，“如果失败了呢？我是说如果、假设。这次我们又失败了，或者盘井罗转动之后根本没有带来新迹象，时间不会倒回去，仙人谷变不成原来的模样，你也不能真正回到过去，只能像现在这样驮着张人皮，我想后果不会是前功尽弃这么简单吧？”
“这个问题我考虑过，如果失败有可能会重复几十年前的遭遇。”
“重复！你的意思是说寨子里还会像那个时候一样被牵连？！”
“时间本身就是个轮回，不像我们走直线，只前进不回头。时间是一个圆圈，万一你转过身就会绕回来。如果这一次我们失败了，盘井罗所带来的恶果也许还会蔓延出去，完全重复几十年前发生的事，到时候仙人谷会变成灰烬彻底消失也不是没可能。”
我心中念着阿弥陀佛，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不能干这事。万一真是他所说的那样，后果简直无法挽回。到时候时间错乱，说不定直接把我们退化回去变成猴子，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这只是我做的最坏的设想，基本上不会发生，几率很小。当年的灾难太过巨大，无法弥补，也永远无法重蹈覆辙。有些事情只能够发生一次，无论结局好坏都不可能重来了。就算这一次我们成功了，以前死了的人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他们回不来，时间只能在假设成功的那一刻停下，而回到过去基本是不可能的。好的事情回不去，我想坏的事情也应该如此吧。所以想让过去发生的灾祸一模一样的重复一边也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你再仔细想想，追根揭底，当年带去疾病的不是山里的盘井罗，而是神婆们无知地仿造了盘井罗才自我毁灭的。”
“你的意思如果不在寨子里仿造盘井罗就不会牵连寨子？”
“我自认为是这样的，错的不是盘井罗，而是人们自以为是，而且如果不是最开始接触过真正的盘井罗，说不定我早就死了。但是一切还没发生的事都是未知数，我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这是场赌博，谁都不能保证一定会赢。我之前问过你，有没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我记得确实有这么一段，当时我还挺踌躇的。
“你能来到这里绝对不是听了我的一言两语，你有你的原因，我相信你所经历的一定也很多，既然已经到了，没有退缩的道理。不然你就对不起之前的犹豫，不安，惶恐，你再想想吧。”
他说的头头是道，我盘腿坐在一旁深吸一口气，我不想祸及附近的寨子，但是也不想白跑一趟，他确实点中了我的要害。
“你之前见过盘井罗。”
我不自觉地跟着点头，青木没有接着说话，我努力回想上一次在残尸墓里见到盘井罗的情景。如果不是无意转动盘井罗，我根本不能够和徐飞会合，很有可能错过逃出来的机会。说到底反而是盘井罗帮了我，双头蛇见到我和见到盘井罗时，鳞片变化的颜色是一样的，也许我真的有所不同，只是自己还没发现？
如果把盘井罗比作锁，而我是钥匙的话，如果是这样，会不会就没有问题了？由我来转动盘井罗是最正确的方法，只要方法得当不可能发生意外。
然而我对自己实际上压根没把握。
青木让我看月亮坡上的神像，“四值功曹是时间之神，厥人信奉他，并让他常年累月地在这里看护盘井罗，当年的厥人也一定不希望盘井罗就此沉寂，他们希望有朝一日会有个人来帮他们达成愿望。你不觉得神像的眼神很和善吗？”
我摇了摇头，说我什么看不见。
“我不知道那个人究竟跟你讲了什么，可能你对我产生了不少怀疑。当年我以为他死了，一个人断了双腿独自跑进山里，基本上没命活着出来。”
“他的腿被蛊噬去了？”
“我没办法解释，所以只能这么认为。当时很多人跳进仿造的盘井罗之后都没再上来，其实我也下去过，再我得了怪病之后。”
我狐疑问他，“你认为仿造的盘井罗下面能找到治疗怪病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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