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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一寒尽力，也，也是应该的。你，你还小，这些钱应该，应该攒，攒起来，说，说媳妇！”昆仑的喉咙拼命移动着，话已经说不成句子。箱子里的宝石、金玉随便拿出几件来，都够他半生衣食无忧。龙霆今日既然许诺了大伙分帐，将来当着一寒的面儿，即便是反悔，也会拿出一部分来虚应故事。而有了其中一、两件宝贝，谁还千里迢迢地在塞上吃这风霜之苦。找大城闹市盘个门脸，后半生都能吃香的，喝辣的……
龙霆又拿出了几件银器，交给大木昆仑作为路上的盘缠。喜得昆仑叔眉开眼笑，把刚才的得罪之处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待敲定了所有细节后，大木收起了信和盘缠，抬手把两个跟班的年青人拉到龙霆了面前。
“这，这是我和你婶子的犬子，您的两个侄儿，想，想在西域上讨口饭吃。拜托，拜托龙，龙大人照顾！”大木一边向龙霆拱手，一边解释道。
“见过龙叔！”两个比龙霆大上好几岁的年青人立刻下拜，一口一个龙叔，亲热无比地叫了起来。
龙霆早就注意到跟在大木身后的两个年青人，一直以为他们是大木和昆仑雇佣的伙计。猛然间大了对方一个辈份，登时闹了个措手不及。赶紧向旁闪身，一边伸手搀扶对方，一边连称不敢。
大木见龙霆神色尴尬，怕他不肯收留。立刻上前祈求道：“龙，龙大人，小老儿知道自己对不住你。可小老儿就这么一个儿子。您，您就行行好，让他们跟着您在雪域上护队里混口饭吃罢！”说完，撩起衣服便欲下拜。
昆仑见大木说得凄凉，也冲上前屈膝下拜。龙霆搀了这个，拦不住那个。只好硬着头皮把此事答应下来。如今他已经算个小财主，养活两个闲人也不费什么力气。况且有了这两个年青人在，大木叔替一寒奔走也会更尽心尽力些。
“我早就说过，霆子，不，龙大人是个厚道人！”大木见龙霆答应留下这两个小伙子，眉开眼笑地说道。龙霆出塞从事这行当，他和昆仑早已推测了个清清楚楚。今年边塞诸郡已经开始大肆征兵，把孩子送到这护队内躲避的确是小户人家的最佳选择。况且自己的儿子远比龙霆机灵，人家能半年内飞黄腾达，自己的儿子数年后少不得也弄个富家翁做。
“犬子不懂事，还请龙大人费心。你是他们的长辈，该收拾他们就收拾，千万别手软！”大木见得世面比昆仑多，说出的话也更有条理。
龙霆知道人家赖定了自己，只好笑着把照顾两个年青人的事情应了。五个人各怀心思地说了几句闲话，娜吉又进来添茶。大木和昆仑彼此用目光打了个招呼，站起来说道：“时候已经不早了，咱们不能再打扰大人休息，回去吧，明天好忙一寒的事！”
“明天一早，我会给大木叔准备好快马！”龙霆站起身，打着哈欠回应。不到半个时辰的交谈，竟然令他感觉比打了一场恶战还疲惫。
待毡包中又只剩下了娜吉和他两个，无力的感觉才再度从四肢百骸涌上心头。“大清官府没有那么差劲！”这是半年前一寒信誓旦旦跟他说过的话。当时大哥还劝他不要留在西域，早日返回中原。可如今，大木的后辈也跟着逃到了护队来。中原那个家近期显然是归不得了。而雪域……,想想当日严肃给俘虏割喉放血的情景，龙霆浑身的毛孔就开始发紧。
“主人，您要安歇么？”娜吉将火盆向龙霆的脚边挪了挪，怯怯地问。眼前这个少年并不像传说中般可怕，甚至在某些方面比雪域上的男人还温柔，经历了昨夜一场风波后，她清楚地明白了这一点。但对方毕竟是她的主人，无论怎样温和的主人发了怒，对奴隶来说其伤害力都绝对不亚于一场暴风雪。
“睡吧！明天我找人给你起一顶毡包！”龙霆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倒头栽于毡塌上。胸前被硬硬地咯了一下，才想起还有一封的家书尚没有读。借着昏暗的酥油灯光扯出信纸，他看见娘那生硬亲切的字迹。这种家书历来都是一切安好之语，娘即使遇到任何危难事都不会说出来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担忧。偶尔流露出几分思念的味道，也很快被要他闲暇时尽量多读些书的激励之语冲淡了。倒是对于一寒的遭遇，娘都非常关心，一再叮咛龙霆如果力所能及，定然要想尽一切办法。
“我一定尽早去波斯！”把信盖在胸口上，龙霆默默地想。夜色已深，四肢百骸无一处不酸痛，他却无法尽快睡着。野蛮蒙昧的雪域，对自己情深意重的严萍儿，温馨却无法归去的家，交叠在一起，让他辗转反侧。
娜吉静静地卧在炭盆边，听着不远处那个少年的粗重呼吸。此人是雪域的大贵人，除了族长、个别长老外，全部落几乎没有任何男人比他的地位尊贵。这一点让初为奴隶的娜吉多少感到有些安心。按黑太阳的人生经验，跟在一个强大主人身后的奴隶远比跟在弱小主人身后奴隶安全，所以短时间内她不必再为自己的生命而担忧。但他太年青了，年青得根本预料不到眼前可能出现的风雨。如果不提醒他，将来自己难免也要跟着受很多牵连。
已经成为奴隶的娜吉不指望自己还能恢复往日的地位，只期待能平平静静地活下去，忘掉当日的那场杀戮，忘掉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娜吉，你睡着了么？”猛然间，毡塌上的龙霆低声问。
“睡，没，没睡着！”娜吉的身体立刻僵硬起来，颤抖着声音回答。好心的贝姨夫人交给了她一个任务，同时，也给了她一个改变自己身份的机会。如果主人需要…….。
娜吉感到火盆突然热了起来，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燃烧。她知道自己期待着什么，她不想掩饰身体的任何渴求。
“你，你恨我冲进你们黑太阳么？”毡塌上，传来龙霆的翻身声，还有幽幽地问。
“恨？”娜吉楞住了，热情立刻无影无踪。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样的话，脖颈上的奴隶铁圈已经剥夺了她恨的权力。从戴上这个铁圈那一刻起，她已经甘心接受苍天赐给自己的命运。
恨么？父母、兄弟、姐妹，无数倒在血泊和火光中的族人。梦魇一般的记忆中，一个手持弯刀的人，挥将族长砍于马下。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毡塌上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祈求，仿佛在期待着某个答案。
“这是西域上的规则，尊贵的龙霆大人！”娜吉擦了把嘴唇上的血，非常老到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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