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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观的香火虽然像这刺骨的寒风一样凉。可牛毛杂税霸王鞭,西域的军需还得照样征。琼台驻军李天已下令征集军需粮草,藩兵小头目阿力郎在原万户侯武作的带领下来过道观,并且用马刀比划过,今年“风清道观”要额外增征六件皮篓子,说是西域军官赚军袍不够暖和。无痕道长好求歹求,就差下跪了,武作才看在无痕道长是武林仙道的份上才拎起“风清道观”供奉来的一罐子麻油和一坛子陈酿上,把皮篓子的数量从六件减回到两件,说是自已和阿力郎的,要求必须在年前孝敬,否则,任何后果由许倌儿自负。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西域来的藩兵无痕道长是领教过的。交不上奉献,前几天他在琼台城里道观的几个同行,就被蕃兵抓到衙门开的大牢里住着。他亲眼见过,这几天隔三差五就有血肉模糊的人从后门被人抬出来,扔到荒野里去喂狗。可藩兵小头目阿力郎在原万户侯武作的这两件皮篓子还得用上等的绵羊皮去制,找遍琼台也见不到几只绵羊,我上哪儿去弄?这山里山羊皮有的是,可山羊皮制的皮篓子硬,队长和队副一定不高兴,无痕道长想:拦住一些过店的出塞马帮问问,说不定可寻到一两件,就是拆掉这道观也没办法。
?官道两边行人渐渐在越来越稀,大户人家的跑腿的货客,正急匆匆往主人家赶。这些人不会在这里烧香敬道,所以他也提不起精神跟大伙打招呼。无痕道长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官道尽头,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有从塞外返回的行商经过。只有他们手里有上好的皮货,也只有他们能把无痕道长从死亡线上捞回来。
?“无痕道长,今日咋不坐观了?””官道边,一个锦衣华服骑着马的少年人扬鞭戟指。
?“龙施主,托您家老爷子的福,今天香客上了三拨客人,刚歇着!”无痕道长捶打着发麻的双腿站起来,大声答应。
?与他打招呼的是本家龙啸天的二公子,按辈分,算是无痕道长的侄儿。自从八岁时被自家亲侄儿龙霆设下陷阱差点儿一命呜呼,两家就少了来往。可自从龙霆去了少林寺无痕道长无痕道长坐镇“风清道观”后,两家又走动得亲密。无痕道长知道这几年他父亲在这“风清道观”揩油不少,但彼此之间毕竟是一个宗祠,血脉之间的亲近让他睁一只眼闭一眼。
?“我爹说了,如果您实在难以为继,就离了这‘风清道观’吧!族里边这么多小辈,怎么着也不会让无痕叔挨饿!”龙策策马又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用皮鞭指点着地说道。
?“烦劳您家老爷子了,龙策,回头遣下人来抱一小坛子香油,给老哥哥漱口!”无痕道长尽力站直了已经有些驮的腰身答道。龙策是在秦地国学堂里的佼佼者,据说是有机会进入琼台府任职。在这个前程远大的年青人面前,他可不敢摆什么叔公的臭架子。至于龙策的龙啸天的话,无痕道长只当没听见。去年年初这里难以为继,找这个本家借钱,许倌儿付出的代价就是出手六十亩天字号好地置换三十亩地字号水田。如果真的按对方说的离了这“风清道观”回族里养老,无痕道长估计自己剩下的二十亩好田也得换了主人。
“谢无痕叔,回头我派人来取,我爹他别的不爱,就好这!”龙策说笑着跟无痕道长道别,拍了拍坐骑,溶进落日的余晖里。
?“唉!”无痕道长长叹了一口气。不怪天,不怪地,就怪自己那死去的前室和从金线巷捞回的继室也没留下一男半女。要是有一个像龙霆,龙策一样在国学堂读书的儿子。如果自己有一个儿子如龙策一样有前程远大,那些衙门里的帮闲、乡里的小混混还有族中的长房们哪个又敢上门来欺负。
?想到儿子,他心里突然又涌起几分希望。自己的侄儿龙霆在少林寺学艺,在这乱世里,学武一定比学文强。在八年前的记忆中,自已的侄儿龙霆论武学,论计谋一点儿不比龙策差。龙霆虽然比龙策小两岁,八岁的他竟设计惩罚了洋包子一回,还在于强悍的土匪手中摸回一把波斯的火器。就凭这份胆识,龙策永远没法与他比。八年了,龙霆也没回家一次。要是啥时候回来,无痕道长心里许诺无论多穷都要招呼他一次。
?抱着最后一试的愿望,无痕道长既等西域来的行商,又抱着希望不大的企盼龙霆归来。无痕道长没有像以往一样带着满心的失落关门。而是敲打着酸痛的脊背,继续向官道上张望。
结果,在黄昏时分,官道上冒出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僧人,时值这年的苦冬之时,雪花满地,温度低得吓人,河中都已经结冰了,可这这个腿缚花扎身穿僧身拿哨捧的年轻僧人却缚着学单衣。少年身材魁梧,两臂修长的少年人一见这临风客栈,遥遥地向他作揖致敬。
无痕道长一见是僧人与他打招呼,约摸猜出了六七分。
“施主可是—————我们本家侄儿龙霆?!”
“叔,不认得我了?!我正是你家侄儿龙霆,刚从少林寺下山回来。叔,您今天忙得过来么,要不要我帮你!”少年僧说话间已噔噔噔赶到了客栈门前,哨棒一撑,飞身跃进了客栈门槛。龙霆把哨棒一凛,迈开双腿走向了屋里。
“使不得,使不得,龙霆啊,你是少林僧人,可不能干等营生!佛祖会降罪于我的!”无痕道长见少年认真,赶紧从屋檐上走到门槛,伸臂拦住正在手拿抹布往外赶的龙霆。自已的手臂却不敢碰脏了少年人身上的僧衣,被挤得连连向后退。
“什么使不得,僧人更讲究积点善德,您不是我叔吗?我这后辈为您老做事,这是孝道。我妈听见这话,肯定夸奖我哩!”少年人用手轻轻拨开无痕道长的胳膊,灵活地挤出了道观。
无痕道长无奈,只好取了梯子让龙霆搭上。龙霆也没踩云档,从梯横上噔噔噔就飞上了梯顶,一只脚攒着,把道观的观名清理出本来面目,接着从梯头轻轻一点,一个倒挂金钩,把檐下的灰尘抹了一遍,然后才把物件归到远处,去了木盆打盆热水净了脸。
无痕道长在一边看着呆了,看到侄儿已炼就了这般本事,心里暖烘烘地像喝了半斤女儿红般舒坦。他膝下无子,两个女儿已高阁在外难得回家。妻子死后续弦的填房他耕耘出一男半女,早些年就一直把这本身侄子龙霆当半个儿子来看。眼见着侄儿准备告辞了,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八年没和孩子见面。大手在腰间摸了几回,却没有找到合适的见面礼儿,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说道:“看我这记性,你先别急着回家,我这有替你娘酿了几坛子老酒,这照行走西域的行商传过来的方子收过水的,你爹去得早,现时你回来,免不了与老辈要来个照应,你挂在行头上带回去,让你娘招呼一下前辈后生!”
“那可不行,您烧这一坛子酒得多少功夫,还是留着卖才是正经。再说了,我从少林寺出来,妙空方丈还给了二十两银子,自已也该给我娘一些孝敬了!”少年人一边摇着哨棒往外赶,一边大声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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