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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去除了殷县丞这个毒瘤,县城里难得的热闹祥和。连流寇动乱和整日无所事事的混混都甚少出现。
赵家,宅院里。
沈青刚从屋子里出来就被呛了一下,厨房里有烟,应该是楚霖在烧火。
沈青走近一看,看到楚霖手里用来引火的东西,就赶紧停住了脚。
“楚霖,你在用什么烧火?”
楚霖听到沈青问他,赶忙抬起头来。“这是赵大哥写了不用的纸,”楚霖淡淡说道,“今天柴火受了潮气,不好烧,刚好拿着这个引火,还挺好用的。”
沈青听到这个回答,无奈地走了过来,“你别急着烧,我先拿来看一眼。”他走过去,对楚霖伸出手。
楚霖稍稍疑惑了一下,就将手里的一卷纸递给了沈青。沈青连忙接了过来,仔细翻了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写过的纸,压根就是一本装订成册的书,封面上的篆体字正是《诗经》。
明朝是一个重视“理学”的时代,南宋的朱熹便十分为统治者所推崇。朱熹曾批评《诗经》中的《郑风?子衿》为“此亦淫奔之诗。”而《郑风?子衿》通篇写的是: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本是一首简单的女子在城楼上等候情人之诗,却被曲解臆说,且得不到大多数人的欣赏。从这些许点滴之中便可以得知此时思想禁锢之严苛了。
沈青他们目前的条件比起以前好了很多,也在慢慢地添置书籍,毕竟书本在这时相当是奢侈品,所以沈青对书籍异常的珍爱。
毕竟在不久之前,沈青他们连吃饭穿衣都异常困难,时不时还得靠邻居的接济,更不要提书籍了,都只能看沈家早几年购置的书本。可是,在楚霖和赵言这里,却将一本好好的书当做好用的引火柴禾来用,而且,听楚霖的口气,这似乎不是第一次了。
“沈青,是有什么吗?”楚霖是个聪明的人,看到沈青有些难看的脸色便小心问道。
“没什么,以后若是还有这种‘柴禾’,你便悄悄收下吧。”沈青柔和地对楚霖说道,生怕引起面前的女子心里不好受。
“是这些字都写错了吗?”楚霖疑惑道。恰巧此时赵言来到厨房找沈青,看到沈青手里拿着的书心里登时一个激灵,赶紧将书拿了过来,“这书也没多大用了,正好都烧火”。
楚霖闻言听到是“书”,面上也有些惊讶和讪讪的。楚霖不识字,这个年代里,识字的女性非常稀少,也正因为不识字,也分不清到底烧的是纸还是书。楚霖脸上有些难过,不识字一直是她的一块伤疤,每次看到沈洪(沈青去世的哥哥)和沈青坐在书房里随着夫子念书的时候,她都是非常羡慕的。
赵言看着沈青喜怒不明的面庞,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这些,都是用不着的书。”他勉强辩解道。
既然是用不到的书,当初又为何买来?沈青这句话并没有问出来,毕竟他知道赵言为人并不是大手大脚。
沈青没再管手里的书,只转身走了出去,赵言立马跟在了身后。“沈兄,这,这”,赵言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你也知道,自从那殷子英死了,济仁堂关门大吉之后,我大仇得报,又孤身一人,实在不知道如何打算,所以才想着读点书看能不能考个科举出来。”
赵言说到这里,脸上也有些讽刺也有些难过,“可是我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买来的书也认不全,买的都是些科考用不着的书,就算是给别人,都是浪费。”
沈青明白赵言的这一番话都是事实,本来赵言也没有启蒙过,更别说正正经经去上学堂了,认不全字,自然无法分辨买的书是不是科举考试范围之内了。沈青拍了拍赵言的肩膀,“兄弟,你我二人相遇又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就应不分彼此了。若是你真心想要念书不嫌弃的话,我倒是能勉强当你半个老师。”
赵言闻言立马就摆了摆手,一脸苦涩。“沈兄,还是算了吧。我估计也不是读书的料,也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赵言本来也不是什么心思沉重的人,这件事说了出来他心里也好受了许多,自然不会再郁郁寡欢。
眨眼便到了沈青、楚霖二人搬新家的日子。
沈青这幢新居的格局是两进的院子。第一层是外院,从大门进去,是一个比赵家稍宽敞一点的院落,院落中央是铺设好的青石板路,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里面的水是活水,取自旁边的小河,经由输水渠和沉淀池沉淀后,汇聚到了这里。
如今正是初春,这个小池塘里恰好有一汪清水和几尾锦鲤。锦鲤因色彩绚烂,如水中牡丹,因此有“贵族鱼”“好运鱼”之称,还寓意吉祥欢乐,繁荣幸福,深受人们的喜爱。这几尾锦鲤,正是由细心体贴的杜淑云所赠,还移植了些荷花进去。
前院的正房就是一间接客的大厅、书房和一间沈青的卧房,书房里还另外隔出一小块作为沈青日常练习古董手法的工作间。穿过前院的走廊便是第二进院落,两边的抄手游廊里和前院一样,有着一条青砖小道直通里面的正房,道路两侧,还各自种了几棵海棠,说是今年便可以开花。
内院的大小并没有前院那么大,有些小,若是人多一点便会稍稍拥挤,不过沈青与楚霖只有两人,即使再请上一个婆子使唤也足够住了。从内院西侧甬道走几步,便是沈青与赵言合作设计的浴室,浴室的一侧是可以供暖的“影壁”,而背后便是建在前院的厨房,一到烧火做饭的时候,通过这面墙导热就可以为浴室供热。
另外还有一个大水箱也安放在对面的厨房里,有三根输水管道从那经过,分别向后院的浴桶和马桶以及沈青卧房里的小浴室供水,管道上包了一层棉絮加草埋进地里,以防冻裂和意外破损。
而这个下水管的出水口就设置在前院西墙处,请了城西一个打扫茅厕的大娘过来负责早晚两次清理并商量好了工钱。
吉日,吉时。
就听到门外礼炮声响起,接着是鞭炮又被点燃,在这震耳欲聋的响声里,他们进入了新家。
大厅的家具设计的极为贴心和体面,放了两个玉石盆景和一对双耳大肚白底青花的大瓷瓶,正是时下有钱人家最爱摆着厅堂里做装饰用的。
至于楚霖的房里,还摆设了一架鹅黄色的帛绢屏风,上面绣着四时景色,最适合初春这种逐渐变暖的天气里摆放。
沈青因着搬家还特地送了楚霖一份礼物,那一个妆匣打开,先是一整幅的镜子,全是用现下最为上等的玻璃镜制成,镜面光滑、清透,可以将人照的清清楚楚。
妆匣又分为三层,第一层是一整套的上好头面,第二层是几根玉簪子和一根赤金凤头点翠簪子,并两只赤金小佛手压发,而第三层又分作好几个小格子,里面胭脂水粉,象牙梳篦,凡是日常装扮所用的东西,全都具备齐了。
使得当时收到这份礼物的楚霖既是欢喜又是心疼,再也不提什么男女混住有伤风化了,毕竟沈青为了她着想也是规规矩矩住在前院,还有什么可苛求的呢?
等到放完炮竹,沈青便开始着手准备今天晚上的饭菜,除了些拿手的菜式,还特地做了排骨面。每碗排骨面里,都堆着高高的精细小肋排,汤上面卧着诱人的油花和翠绿的葱花。
吃完了晚饭,酒足饭饱之后,四人聊了会天便散去。而杜淑云便来到了楚霖的新房间里,两人坐在一起,专心地做起了活计,她的针线十分了得,便是楚霖也非常艳羡,比如说现在,楚霖的手里就拿着窄窄的银红段子缝着袢带,这种缝好的袢带是用来做盘扣的。
只见杜淑云拿着楚霖做好的袢带,两只手如穿梭在花丛中的蝴蝶,灵巧地翻、扭、绕,甚至有的时候不用针线,一只只漂亮的盘扣便从她手里像变戏法一样地出现了。
有简单小巧的梅花扣、双耳扣,端庄漂亮的蝴蝶扣、琵琶扣,以及十分华丽的凤凰扣,甚至是繁复的双喜字扣,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楚霖看着杜淑云灵活的双手,眼睛顿时成了星星状。“淑云姐,你教教我吧。”楚霖一张精致的小脸摆满了恳求的神色。
杜淑云十分诚恳地答应道,“好啊,只要你想学,我都教给你呗。”说完杜淑云又低着头,露出一段修长白皙的脖颈,显得十分典雅而带有书香气。
“淑云姐,”楚霖有些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张开樱桃小嘴说道,杜淑云再度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借着灯光看向眼前清丽无双,身姿窈窕的楚霖。
楚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似悲似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里满是朦朦的水汽,“姐,你能教我念书吗?”楚霖飘渺的声音像是自远方传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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