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些百姓也没有料到,自己闯进宫里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幅画面。
没有自己想象的尔虞我诈,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舌战群儒,就是像寻常百姓一般,在一座大房子里厮打。
这就是那些平日里,将他们贬低到尘埃里的“官老爷!”
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取而代之的便是哄堂大笑。
这笑声的意思有很多,但是最多的却是嘲笑。
不只是嘲笑面前的百官,同样也在嘲笑身为百姓的自己。
自己的列祖列祖,竟然让这样一群东西,欺压了几代人!
简直是奇耻大辱!
奉天殿内的一切争斗,在这一刻已然失去了一切意义。
被小太监们扯得发髻四散的胡惟庸,恨不得在地上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而在这一刻,那个被胡惟庸仰慕了半生,象征着天子权柄的玉玺,就被人那么不屑的扔在地上。
直到这一刻,胡惟庸才恍然大悟,这玩意儿,就是一块石头,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
在百姓的注视下,朱标身着带血的蟒袍赫然走上了大殿,厉声道:“拿下!”
“诺!”
两个同样被扯得衣衫不整的小太监,骄傲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曾经高高在上的宰相胡惟庸按倒在地。
直到这一刻,胡惟庸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自己输了,而且输得彻彻底底,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悬念。
而躲在密室之中的朱元璋,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也早就已经愣在了原地。
大明有兵百万?
强大吗?
固然强大,强大到睥睨四野,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一支军队,会是明军的对手!
但是明军真的坚不可摧吗?
在天下百姓面前,大明朝廷所仰仗的所谓百万大军,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这一次,大明绝对赢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朱元璋,还是徐达,汤和,却总是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们忽然感觉,自己半生引以为傲的功绩,突然就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了。
真正强大的,不是他们,而是大明的百姓,是天下千千万万,想要重整河山的汉人!
直到被太监拖走时,胡惟庸的脸上,仍旧写满了不甘。
但是当胡惟庸被押出奉天殿的时候,却并没有被直接扔进诏狱,反而是被带进了紫禁城的深处。
当被带进乾清宫时,胡惟庸顷刻之间便明白了一切。
最终,胡惟庸见到了,坐在乾清宫中,喝茶的那几个人时,才反应过来。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
胡惟庸所做的这一切,早就已经注定了失败。
只不过,显然胡惟庸失败的方式,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朱元璋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一旁的胡惟庸,忍不住笑出了声:“胡惟庸,你没想到吧?”
胡惟庸微微摇了摇头,脸上却浮现出一抹笑意道:“陛下怕是也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是用这样的方法,把臣给拿下了吧。”
朱元璋笑而不语。
不只是朱元璋没想到,纵然是刘伯温,也是在朱标擒下李文焕的那一刻,才明白朱标想要做什么不是吗?
就在朱元璋准备继续开口时,前殿百姓们的欢呼声,已然透过层层宫墙,传到了乾清宫中。
朱元璋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丝欣慰,当年他也是这些百姓之中的一员!
朱元璋能够体会到,这些百姓现在是何等的心情,老朱打心眼里替他们开心也替自己开心,自己没有辜负当初的誓言!
显然胡惟庸并没有打算让朱元璋开心多久:“陛下,臣最后再给您进一谏吧。”
朱元璋微微颔首,而后淡然道:“说。”
胡惟庸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看着朱元璋忍不住笑道:“臣幼时,曾听闻防间百姓传一俗语。”
“是说,咬过人的畜生,无论是什么畜生,都必须打死。”
“陛下知道是为什么吗?”
话音刚落,朱元璋脸上的笑容登时便凝固在了原地,死死的盯着胡惟庸道:“咱大明的百姓,不是畜生!”
胡惟庸闻言摇了摇头苦笑道:“陛下,今日金陵百姓将臣伏法,陛下相信,这是最后一次吗?”
“臣,是第一个被百姓拿下的王侯将相!”
“但是臣同样可以向陛下保证。”
“臣绝对不是最后一个,被天下百姓废黜的王侯将相!”
说罢,胡惟庸脸上的笑意逐渐狰狞了起来。
“陛下,您可以去想想,在臣之后,下一个被百姓擒拿之人,又会是谁呢?”
朱元璋的脸色登时便难看了起来。
按照胡惟庸的意思,朱元璋就要将今日闯入宫禁的百姓全都问罪,方能起到以敬效尤的作用。
但是如此一来,势必会失信于民。
如若不然,下一次,当百姓们再次怒气冲冲的闯进宫阙时,被擒的是什么人,可就不知道了。
几个士大夫,当真是骑在百姓头上的人吗?
真正受万民供养的,是你朱家啊!
无论朱元璋怎么选,最终都会伤在朱家身上!
朱元璋死死的盯着胡惟庸冷笑道:“你想离间咱跟天下百姓的关系?”
“不过你算是打错了算盘了,咱宁可舍弃权柄,让咱的后人回凤阳老家,也要与百姓共天下!”
胡惟庸闻言不由得仰天大笑。
“陛下啊陛下,您当真以为,到时候天下的百姓会让您的后人,体面的回家吗?”
“您当真以为,百姓当真看得清是非对错吗?”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今日您杀了胡惟庸,他们欢呼雀跃。”
“明日那乱民斩了后世之君,他们一样会欢呼雀跃。”
“百姓之喜,不在是非对错,而在仇富!”
朱元璋的脸色陡然一变,死死的盯着胡惟庸咬牙道:“你放肆!”
“算是吧。”
胡惟庸已经料定了自己已经是必死之局了,也就不在乎朱元璋究竟是想车裂了自己,还是想凌迟处死自己了。
不待朱元璋开口,胡惟庸便看着朱元璋冷冷的说道:“陛下,如臣所料不错,我大明之新政,定有高人掌舵。”
“太子与诸位殿下也今非昔比。”
“如陛下不弃,可否让臣见上高人一面?”
其实胡惟庸在一开始便看出来,朱元璋的这些所谓新政,虽然看似霸道,是朱元璋的风格。
但是细细剖析下来,很容易便能发现,如此精妙的布局,绝对不是朱元璋一己之万,能想出的。
纵然是整个大明,胡惟庸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人能有如此才学。
再联想起那日,从江中救起朱橚的那个身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胡惟庸的心里已然有了几分答案。
只不过朱元璋刚一闻言,脸正便出现了几分憎恶。
“你也配见任先生?”
话音未落,胡惟庸便抢先道:“陛下难道不怕自己是被奸人蛊惑吗?”
“臣等难道真的就不可能是为陛下尽忠的,股肱之臣吗?”
“陛下,醒醒吧!”
“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下万民,但是臣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此人都是在削天子之权柄!”
“陛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朱元璋不由得冷哼一声道:“任先生双目失明,压根就不知道咱的身份,蛊惑咱?”
“你会闲着没事,去蛊惑一个村长吗?”
胡惟庸整个人都傻了。
就是打死胡惟庸,胡惟庸也想不到,这朱元璋背后的高人,竟然都不知道朱元璋的身份。
更何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朱元璋已经大致猜出了任以虚的身份。
任以虚不是从天上来的,也不是大明的子民,而是在大明之后几百年的时代,不知道怎么来到了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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