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任以虚,朱元璋小心翼翼的问道:“任先生,倘若真的像是老胡说的那样,朱元璋就开始变法,让这些读书人去当胥吏,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啊?”
话刚说完,朱元璋的心便悬了起来,生怕任以虚察觉出异样,赶忙补充道:“咱就是随口一问。”
任以虚倒也没往心里去,淡然道:“确实是有些大材小用......”
毕竟就是闲聊,任以虚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就像是打长途出租车的时候,司机难免会东扯一句,西扯一嘴。
任以虚现在闲来无事,细细想来,倒也不是说,让读书人去当胥吏,是大材小用。
而是在明朝初年,一个自幼饱读四书五经的读书人,绝对算得上是稀缺资源了。
让这样一个人,去天天拎着一根水火无情棍,站在衙门里,其本质上,还是一种对资源的浪费。
如果仅仅是只让书生,去充任书吏等一些文职“胥吏”的话。
大明的各个衙门,又没有这么大的体量,吃下这么多的读书人。
任以虚的眉头不由的一皱,细细思虑良久之后,才笑道:“老爷子,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妨在加以改动。”
朱元璋的眼前登时便是一亮,当即便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跟一支狼毫毛笔,用舌头舔了两口之后,笑道:“任先生,您就放心大胆的说!”
任以虚笑道:“很简单嘛,既然是要变法,那就变的彻底一点。”
“义务教育是一定要推开的。”
“而大明又没有足够多的教书先生。”
“这样一来,不如就把那些社学的教书先生,统统并入吏籍。”
话音刚落,朱元璋顷刻之间便是眼前一亮。
“任先生的意思是,将吏的岗位细分出来,有些像是衙门里的这些皂吏,仍旧让以前的胥吏充任。”
“而一切文职的书吏,由这些书生担任?”
任以虚微微颔首,而后补充道:“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些普通的皂吏也要定期受学,同样识字之后,也要获得给这些书生,一样的晋升空间。”
“不然的话,就不是将官、吏合并,而是在科举之外,又开了一条路,让书生入仕了。”
一旦书吏跟皂吏,有了明显的界限,这些向来善长打造鄙视链的文人,一定会快速形成一道藩篱。
将书吏跟皂吏区分开来,这样一来,虽然读书人成了吏,但是实际上,就是把书吏纳入到了文官的范畴而已。
届时,胥吏之害同样会出现,只不过是会换一个形式罢了。
这样一来,不仅仅是胥吏的问题解决了,而且科举变法之后,那些落榜的读书人,也找到了出路。
同时大明科举的变法方向,也大致清晰了起来!
明代科举分为,大三元,跟小三元。
其中最为关键的则是,小三元之中的最后一试,院试,以及大三元中的乡试跟会试。
而院试指的便是,由各承宣布政使司的学政衙门,组织的选拔秀才的考试。
院士得中之后,便是秀才身份,也算是脱离了民的身份。
而乡试仍旧由各承宣布政使司承办,只不过是要有秀才功名方能应考,乡试得中之后便是举人。
会试则是由朝廷在京师举办,得中者称进士。
得中进士之后,便是彻彻底底的官了。
至于殿试,不过就是由皇帝看脸,缘定个名次罢了,除了极端情况之外,最多就是由于长得丑一点,被皇帝给把名字往后挪一挪。
而明初之时,举人便可授官,经过堪一波操作下来。
科举的层次,变愈发的鲜明了起来。
秀才生员入吏籍、举人则授教谕、主簿等次职,至于进士,则照前例使用。
小院中,任以虚咂舌道:“自宋以降,除元代以外,历朝历代,取仕唯一途,径便是科举。”
“而朝廷每年取仕的人数,却又极为有限。”
“那些读书人寒窗十年,最终名落孙山,必不甘心,故而只能皓首穷经的应考。”
“这其实造成了,非常严重的资源浪费。”
“这种情况,在宋元明清四朝里,以明朝最为突出。”
不要单说宋、元、明、清四朝。
纵然是将历朝历代,全都拉进来,明朝的识字率,在近代之前的历史中,也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但是跟其他朝代几乎没有区别的是。
读书人施展抱负的途径,也就只有科举一条路。
这样一来,明朝的高识字率,跟低利用率,其实就说明了,明朝的人才资源,是历朝历代,浪费最为严重的。
朱元璋听到这里不由得眉头一皱,长叹了口气道:“任先生,咱还是有一个疑问,若是科举这样变法,起初或许会有一些,自知科举无望的人,去当胥吏。”
“但是随着时间拉长,恐怕还是会有人,都奔着最后那一关的殿试去吧?”
对于大明的百姓,朱元璋可是太了解不过了。
朝廷刚刚变法,或许有些人实在是知道自己考不上了,会去选择当一个胥吏。
随着变法日久,恐怕最终所有人都还是会奔着,最后的会试冲刺。
放眼整个大明有多少读书人,是整个家族唯一的希望,多少家族举全族之力,才培养出了一个读书人。
即便是那书生自己不想考了,他敢说吗?!
回头看看,那满满的一大家子,七大姑八大姨,二舅四伯三婶,甚至村里的野狗,都把自己嘴里的吃的,挤出来一口,供你读书了。
谁有那个胆子说,你不想考了,想去衙门当个胥吏,凑合凑合?
刚开那个口,估计就都被当得了病,给送去扎针了。
任以虚闻言却摇了摇头而后道:“变法想要快速见效,就一定要分出层次。”
“选出最优秀的人才,起码要将天下各郡县的变法,落实下去。”
“但是一旦区分出了层次,所有人都一定会奔着最后的那一关去冲刺。”
“为了避免人才的淤积,其实可以设立一个,科举功名有效期。”
朱元璋闻言一愣,看着任以虚问道:“啥叫科举有效期?”
“以乡试为例,参加乡试,需要院试得中。”
“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设立一个,成绩的有效期。”
“考生必须在成绩有效期内,决定自己,是否继续向下考,或者去衙门供职。”
“如果在有效期内,考生落榜,且没有去衙门供职。”
“等到下一科时,这考生就必须要从头考起。”
“最为关键的一步就是,选拔官吏,不应局限于出身,一旦入仕,任何提拔,决计不可考虑其究竟是秀才出身,还是举人亦或者是进士出身。”
这样一来,一紧一松,绝大部分考生的后顾之忧,都会被解决。
朱元璋的眉头一皱,叹息道:“如若这般,不知道有多少的考生,名落孙山之后,要寻了短见了。”
显然,在朱元璋的眼里,任以虚的这个所谓的新科举,实在是太残酷了。
这样一来,确实是可以让不少的考生,根据自己的真实才干,赴衙门供职。
但是有些真正寒门出身的读书人,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进士来的。
如果下一科要从头再来,对于一个普通家族来说,这一路上应考的开销,几乎就意味着,不可承受之重。
来自于家族的压力,绝对可以逼死一个人。
听到朱元璋的话,任以虚淡然道:“老爷子,您忘了,变法的内容之一,就是所有学子学习资费,由朝廷负担。”
朱元璋一愣,这笔钱由朝廷出了之后,士子身上的压力骤降。
名落孙山虽有遗憾,但是恐怕绝对不至于走上绝路。
毕竟哪怕是个书吏,在没有了贱籍跟不影响下一代科举之后,这样的活计,也比在地里刨食要体面的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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