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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了啦!闯大祸了。你还想有个爸不想?……你不帮帮你爸,这就要没爸了!”
父亲和女儿两个人在熙攘的集市上走得分分合合,父亲一张青黄打皱的脸上全是对女儿的孝敬。
“就是那晚上和你陆叔敲疙瘩,撞了鬼,叫人逮着了……”父亲说。
徐孝甫把前后向凤儿说了:他中了埋伏。中了丘八的埋伏。某个丘八大官暗中盯上了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爸的脑袋没让他们敲了疙瘩,全仰仗你爸这点手艺……”
逮徐孝甫的人要他答应去敲一个疙瘩,不然就让他在牢里住下去。凤儿明白父亲带她出来的目的原来在于此。听姐姐凤品说过,凤儿六岁就是父亲盗墓的帮手,只是凤儿自己不知道。六岁时她站在田间一个小丘上,突然头晕目眩,身体化成水似的软,动弹不了。父亲见她小脸青了,赶紧踩着满地红薯秧跑过去,她却已经昏死过去。抱住她很久,她才有了阳气。问她怎么了,她说好像给陷进去,直往下落,下头黑漆漆的,没个底。徐孝甫在凤儿待过的地方琢磨了半天,到了晚上他想明白了。他听老人说过,阴气最重的人一站上坟头就接上了墓道的阴气,就会发癔症。墓越古,癔症发得越厉害。姐姐凤品告诉妹妹,父亲就从她站着头晕的地方下了洛阳铲,挖出了个汉代古墓,可惜给盗过了。从此父亲相信凤儿是个带三分鬼气的闺女。姐姐凤品一跟妹妹争吵,就说凤儿的姿色七分是人间的,三分属阴间的。比凤儿年长五岁的凤品对妹妹从小占据父亲不近情理的偏爱心受伤害,但凤儿很明智,她知道父亲对她偏心眼是因为她无意中做了他的法宝;他把她看成了个小合伙人,尽管他一厢情愿。
“您是要我给您再昏死一回?”凤儿笑眯眯地逗父亲玩。
“你不愿意你爸蹲大狱吧?那是个旅长,说我在他地盘上盗墓!他有枪有炮有马有车;他枪炮打哪儿地盘就圈到哪儿!”
“您住大狱我天天烙油馍给您送去。”她还在逗他。
“凤儿,小姑奶奶,爸才求过你几回?拿得准的事,爸啥时劳你姑奶奶的驾?”
父女俩在镇上找了个店住下来,佯装出去各村跑着收购桐油籽。俩人知道那个跟踪的人就在不远处,所以话也不多说。徐孝甫按他预先算好的地脉、水脉、石脉,再来看山坡态势。夫人生前多病,卧的时间比坐的时间多,一张美人榻上她消磨了最后几年。大凡造墓,最好的地势是坐北朝南的罗圈椅地势。徐孝甫看了一阵,发现山梁在山凹后面,隐隐约约是个美人榻。他把方位框定下来,然后开始细细察看树群。凤儿突然发现自己对父亲正做的事深深着迷。父亲不是个简单的贼;他每掘一座墓都要先做足学问。他会一卷一卷地读书,一点一点寻访地方人物志,只要不超过五百年的墓,墓中尸骨生前的大致生活习性他都能推演出来。他告诉凤儿,他要找的这堆尸骨生前常思念江南的家乡,弹琴总弹采桑小调。又是命中缺水的人,从她字里一个淼可以看出来。
“是个娘娘?”凤儿问。
“二品巡抚夫人。”父亲回答。
“啥时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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