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缓缓打开。
庄继昌提步进去,余欢喜表情复杂,他眼皮一掀,转身站定,抬手摁下B1层。
轿厢下行。
见她一动不动,庄继昌略退半步,绅士让出楼层面板,单手揣兜,顺势稍偏头搭眼一扫,无声表示你怎么还不按钮。
他的松弛,和余欢喜形成鲜明对比。
那厢。
余欢喜死死攥着手机,贴紧裤腿,心跳如擂鼓,穿透五脏,她屏息强迫自己冷静。
眼神却没闲着。
面前这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木质香,肩背劲拔,深灰色西装笔挺,没有一道褶皱,尤其后颈,剪裁弧度贴合,一定很贵。
皮鞋锃明瓦亮,一看就很少走路。
啧啧。
徐荣教的细节识人果然到位。
他比她高多半头。
余欢喜好奇,再次抬眼斜觑他的脸。
四目相对。
“……”
电光石火间,似有一根引线拉拽,余欢喜挪开视线,刹那,又倔强重新盯着他。
电机蜂鸣似有若无。
三秒对视,仓皇潦草,暗涌漫长。
她如墨眼底如同薄荷酒里的冰块,隔着警惕凝视,眸中拥挤,冷热交织。
庄继昌哑然失笑,伸手屈指一抬。
去几楼。
“……”
余欢喜一怔。
垂眸收回视线,转回头,佯装镇定抿了抿嘴唇,咬住下唇。
按不按七楼。
正想着,一束光照进来,电梯门打开。
“嗨!余欢喜!”林眠侧身闪现,却没进来,“我买了个冰箱贴,回头送7楼去!”
“你先走!我同事……”她微笑招手。
电梯门关闭。
“……还没来。”
林眠声音回荡在轿厢。
“……”
这就被自爆了。
一个人演技再好,也会身不由己笑场。
余欢喜沉沉呼出一口气。
这时,余光擦过,一抹灰色残影,庄继昌不动声色摁下七层。
柔和光圈亮起像紧箍咒。
沉默太聒噪。
明明只有他俩,她却觉得站满了人,空间逼仄,连呼吸都变得焦灼。
越来越近。
余欢喜把心一横,小挪半步,欠身长臂一伸,飞快双击摁灭楼层按钮。
她手腕一顿,食指下滑一戳四层。
一身反骨。
“……”
骤然入侵社交安全距离。
庄继昌下意识向后退。
来去之间。
余欢喜又闻到那股幽微木质香,清凉中略带辛甜,像不合群的凛冽,理智又冷漠。
突然。
手机低频振动声传来。
嗡嗡,嗡嗡。
余欢喜左手腕一颤,镇定垂首一瞧。
无事发生。
“……”
她下巴微抬,偏头斜睨他,同样左手裤兜,衣料衬出分明骨节。
嗡嗡,嗡嗡。
振动歇斯底里,落在耳中,像被毒哑却不甘的蝉。
他站得挺拔,目不斜视,有如被点穴。
“……”
余欢喜放肆打量他背影,饶有兴致浮起嘴角,不自知地开始甩着塑料袋。
叮。
四楼到了。
电梯门再次打开。
眼前仿佛挂了密不透风的竹帘子,门开拂起的风吹亮浮灰,细碎光斑闪烁,余欢喜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
响亮得像打板。
“……”
以前从没留意四层人去楼空。
余欢喜迈出去的右脚强行抽回。
关门。
热烘烘的风扑在脸上。
“……”
倏地。
她肚子咕噜一叫,尾音俏皮上扬,有一种百转千回的诙谐。
为领证中午没吃饭。
余欢喜若无其事退回来,解开塑料袋,掏出三明治转着找出口撕包装。
余光里,余欢喜感觉有一道目光扫射。
她一勾嘴角,开始抠透明胶带,刚摔了一下,卖相有点难看。
自己稳住,就可以搞别人心态。
……
电梯在负一停下。
当电梯门第四次打开,庄继昌习惯性整理袖口,抬步走出,头也不回。
余欢喜倚门探头,见他走远,才毫不犹豫摁下七楼。
—
新图大厦地库。
听见身后轿厢关门声,庄继昌收住脚步,顿了下,回身一眺。
门厅处空无一人。
余欢喜。
庄继昌勾唇,淡淡摇了摇头,心里默念一遍,掏出裤兜手机,解锁,拨了个号码。
“东风,查个人,”他报上余欢喜名字,着意补充,“别惊动曾爷。”
“好的,昌哥。”
迅速收线。
庄继昌切回通话记录,三个未接来电。
翁曾源。
他盯着屏幕两秒,回拨过去,快步往门厅不远的车位走。
接通。
“阿Chong——”翁曾源拉长尾音,溺爱中夹在几分试探性的责备,“你去哪儿了!”
“今晚接风宴!你可是主角!”
庄继昌手搭车门,冷淡表示,“抱歉您老!我有事。”
“……”翁曾源叹气。
庄继昌从不解释,这句“有事”已经算极度给他面子了。
正因为多说一句,他还想再争取一下。
翁曾源同样震惊,总部居然会真同意派庄继昌下来填坑。
到底怎么想的。
堂堂总公司旅游服务事业部副总裁,接手凤城分公司,出任总经理。
从中央到地方,他是不是傻。
“新Leader初来乍到,刚来凤城,第一顿肯定要吃好嘛……”
心底一声轻哼。
翁曾源陡然岔开话题,语意一秒收紧,开玩笑口吻,“不着急排除异己……”
闻言,庄继昌淡淡一笑。
果断挂掉电话。
—
庄继昌坐进车里,没打火,甚至连车门都虚掩着。
他随口一说,并不是真有事。
本来,刚上楼就打算当面婉拒翁曾源,一看到余欢喜,他忽然改了主意。
工作九年,北京总公司高薪从外企挖他,旅游服务事业部一干六年,不上不下。
对很多人来说,事业部副总裁几乎是职业天花板,无论内部晋升,或是跳槽转进,再向上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
为更上一层,他决定剑走偏锋。
主动请缨接手凤城分公司,就是一张投名状,一次对赌。
一年为期,做出成绩,他要佳途云策(北京)旅游服务事业部总裁。
庄继昌反复思量,总部赞成,说明当前业务或者团队现状,一定有问题亟待解决。
空降他,就是要破局。
团队稳定与否,几个业务总接受与否,都不是关键。
能否实现他的目标才是核心。
得着手物色自己人,先稳定基本盘,其他人留用或淘汰,看目标决策是否一致。
没摸底以前,贸然赴宴会陷入被动。
庄继昌摸出手套箱墨镜戴上。
—
他正要发动车子,对面车位,一辆灰白色跑车大灯猛然亮起。
大摇大摆走过来一个人。
“老秦!晚上局鸽了!鬼他妈知道为什么!咱一会哪儿见?我逍哥在吗?”
说着,梁乃闻拽开车门坐进去。
利索发动。
一把方向盘,眼角扫过一辆陌生黑车,破卡宴而已,他完全没在意。
声浪轰鸣渐远。
—
“梁乃闻,”庄继昌盯着手机里一份pdf文件,“34岁,餐饮连锁品牌富二代,独子,换女朋友像换衣服。”
他放下手机发动引擎。
将要走时,又点下驻车,拨通翁曾源电话,“曾爷,我这三天先不来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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