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欢喜回头,瞥一眼茶几,随手将汤碗递给他,庄继昌条件反射端手里。
她欠身去拿手机。
动静之间,僵持搁浅,暗涌分崩离析。
庄继昌边喝醒酒汤,边审视她。
屏幕亮着。
余欢喜甚至没多看一眼,默默交到他手里,转身进厨房收拾一地狼藉。
“……”
一条垃圾广告。
庄继昌滑掉,就着碗沿一口干掉,盯着她背影,怔怔出神。
-
这天夜里,庄继昌意外失眠。
他故意卖的那个破绽,余欢喜应该听见了。如果她是翁曾源的人,势必会提醒。
是人是鬼呼之欲出。
想罢,庄继昌翻了个身,面朝余欢喜侧躺,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抵着发顶深呼吸。
余欢喜如同睡死过去,任他摆弄,柔软顺从,纹丝不动。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
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老狐狸。
难不成真的知道了,那他想做什么。
“……”
背后唇瓣游走。
时间浩荡,呼吸隐忍蔓延,像一场颠三倒四的春梦。
-
翌日清晨。
五点半,庄继昌生物钟准时运作,余欢喜同样有心事,没再赖床。
“醒酒汤不错!”
庄继昌半裸上身,从浴室出来,边拉伸肩背,又装模作样揉揉太阳穴。
余欢喜正在研究今日穿搭,顺嘴搭腔,“那下回你喝多我还给你煮。”
“嗯。”
庄继昌拐进衣帽间,望着一排衬衫,不动声色瞥她一眼,“我喝很多吗?”
“可不!死沉死沉的!”
余欢喜咬牙切齿,她从来不知道酒醉的男人那么沉。
“我说什么了吗?”庄继昌眼底幽深,嘴角浮起一丝笑。
说话时,点选衬衫的手一顿,然后,上前取下一件浅豆绿色。
余欢喜斜倚门框看他选衫,闻言,眉心几不可察皱了下。
酒后不自知。
忽略,就是下意识。
“想知道?”余欢喜狡黠笑问。
“……”
庄继昌心里空了一拍。
擅长逢场作戏的他此刻居然紧张了。
很快,他调整节奏。
拿着衣架转身,抚摸她脸颊,作势捏了一下,意兴阑珊道:“说我听听。”
“甭打算诓我!”庄继昌语意轻快提醒。
他了解她。
-
余欢喜揉脸,促狭笑道:“没说什么!”
“真的没有?”庄继昌又问一遍。
话音未落,面上云淡风轻,同她周旋开玩笑,实则内心逐渐冷下来。
他压根就没醉。
她故弄玄虚无异于不打自招。
“……”
余欢喜搭眼瞄他。
女人天生敏感,在一起耳鬓厮磨久已,任何细枝末节都能觉察。
就像邱收说,真笑时,嘴巴和眼睛动作并不同步,真实的表情总是在语言前面。
庄继昌的笑意不达眼底。
他在装。
-
可惜她天生反骨。
余欢喜走过去环住他脖子,两人无缝相贴,嘴唇擦过他颈窝,“有一句。”
庄继昌喉结滚动。
“你说——”余欢喜略一仰头,浅啜他喉结,缓缓吐息,“你说——”
“……”
庄继昌腰肌绷直。
“你说——借条不要了!”余欢喜鼻尖蹭他下巴,憋不住笑,双肩微微颤抖。
她作弄他。
“甭跟这儿皮!”庄继昌被拉扯得早不耐烦,发泄般揉她后腰,“还反了你了!”
无限贴近喘息凌乱。
“……”
余欢喜攥着庄继昌手腕跳脚求饶。
心下纳罕。
他格外在意昨晚有没有说什么,那就是说了不该说的。
人一喝多,大脑松懈,不好意思或不敢说的话,才会脱口而出。
“……”
庄继昌手下力道加重。
余欢喜低声嘤咛,“……我说我说。”
“你昨晚骂曾爷来着,”她装出一脸懵懂,“他怎么你了?”
庄继昌没回答。
端详这张粉面含春的脸,明艳热烈。
他心里松了口气,俯身吻她,脖颈锁骨,滚烫向下游走。
温存突如其来,余欢喜摸不着头脑。
一秒钟僵硬。
顷刻被强势驱逐,土崩瓦解。
-
七点半,姚东风来消息说候在楼下。
今天要去佳途云策开例会。
庄继昌饱食餍足,容光焕发,整理袖口扣表带,“呦。”他暧昧笑出声。
余欢喜对镜涂口红,冷不丁瞧见锁骨上方一小块吻痕,“要死了!”
说着,另换一件高领衫换上,遮住。
她不爱穿高领,总觉得憋得慌,伸手拽两下,鼓着腮帮子瞪他几眼。
庄继昌不怀好意轻佻一笑。
-
新图大厦。
月度管理工作例会,各个业务总和部门经理悉数到场,唯独缺翁曾源。
庄继昌注意力全在平板上,适闲转个笔花,其余人百无聊赖刷手机。
老板没发话,所有人默契坐等。
十分钟。
梁乃闻打个呵欠,旁若无人斜倚靠背,食指笃笃敲击桌面,“Jeff,人呢?”
昨晚应酬国际学校那帮人,商K加打牌,熬的太晚,他直接来开会的,眼下困得不行,只想回去补觉。
严我斯挪开视线,当没听见。
“……”
见他无视,梁乃闻气得眼瞪得老大,不爽,将手机翻得啪啪作响。
这厮完全忘了跪舔自己的嘴脸。
“小严!叫不动你了还!”梁乃闻颐指气使,嗓音高了几分。
庄继昌掀眼皮,警告瞥他一眼,问严我斯,“群里请假了吗?”
严我斯:“没有。”
庄继昌颔首。
继续等。
会议室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庄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手机电量肉眼可见下降,众人逐渐焦灼,这间会议室何时为等人煎熬。
梁乃闻仰头枕着椅背眯觉。
吕宫冰美式喝完,去了两趟洗手间。
刘宇宙摆着四个手机协调车房餐。
……
余欢喜本子上画满了层叠的数字8,每画一笔就在思索原委。
老狐狸搞什么鬼。
两人明着这不是卯上了嘛。
-
半小时后,翁曾源姗姗来迟。
一推门轻描淡写,“对不住对不住!忘了今儿要开会!请各位,体谅体谅!”
“曾爷你搞乜嘢!”梁乃闻不耐烦扬手。
翁曾源笑呵呵,“年纪大了!”
严我斯乖觉拉椅子。
“您宝刀未老,”庄继昌淡淡一笑。
闻话,梁乃闻一哂。
因知个中龃龉,落在余欢喜耳中,揶揄之意明显,她悄悄打量二人。
待人落座,庄继昌反扣手机屏幕。
“现在开会。”
职场话语权,不在于掌握多少信息,而在于何时释放。
-
非业务会基本全是场面话。
梁乃闻昏昏欲睡。
严我斯汇报:“上回todo,旅游协会后天来座谈,庄总您日程……”
庄继昌:“我有会,曾爷安排接待。”
“欢喜,你协助曾爷。”他又说。
商务接待也是全能培训的一部分。
“没问题,”余欢喜正襟危坐,看向庄继昌,视线平移莞尔一笑,“劳曾爷指点。”
“嗐!长江后浪!我能指点你甚么!”
梁乃闻抠耳朵,“得了!别商业尬吹。”
“……”
几人话里尽是机锋。
严我斯心下狂跳,偏偏Never这货毫无警觉,真恨不得把他嘴缝上。
-
会后,总经理室。
“我临时出差,辛苦你协助曾爷。”
“去哪里这么急?”
“三天,具体的回头说。”
“……”
“到你大展拳脚的时刻,不好吗?”
“……”
“听话。”
庄继昌攥着余欢喜左手。
她手指修长,他挨个揉捏骨节,特意多停在中指与无名指,用力抓握几下。
“昌哥?”
“千万别让我失望。”他喃喃自语。
“怎么了?”
“忙去吧!”庄继昌回神,一拍她后腰,起身去落地窗前打电话。
余欢喜回看一眼,抬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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